第8章 如愿

许是过了片刻，陆琅轩感觉到了覆面的一阵阴影，熟悉的气息也淡淡散于空中。

        陆琅轩的手臂搭在了额头上，语气很是慵懒：“不知师姐还有什么要问得？”

        江瑟平静的扫上一眼，也十分惬意的坐到一旁，感受着阳光的洗礼。

        “明晚便是守岁，师父许是后日才到。平日里守卫森严，明晚是最好的机会。”江瑟远望公主府里萧瑟的景色，心下情绪不明。“走了就莫要回来了。”

        陆琅轩一愣，放下手也缓缓坐起，脸上浮现一抹并不明显的勉强的笑意。

        “自然。”他的目光锁在了一处枯黄的树枝上头，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姐，自你受伤后醒来，就变了很多。有时候我倒是好奇，我何处惹师姐不快了，竟不知你要将我赶出宗门。”

        阳光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虽未明言，但心却离地愈加远了。

        江瑟的眼神虚浮，没有落定的地方。不过语气没有丝毫破绽：“你愿意如何想就如何想，只要知道这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设计就好。”

        她心里暗自歇了口气，如此下来，她这个师弟应当只会恨她一人才是。

        陆琅轩哼笑一声，无言躺下，闭眼休憩。他似乎是不愿再和江瑟谈下去了，而江瑟自然也识趣。转而轻轻一跃，落定在屋下。

        随后，她扭头朝正殿方向去了。

        穿过园间石子小道，到了一处庭院。她本是打算着回那牢中看看陆庭玉是否还在，想商量一二。却不想他早已坐等在这道边，休憩品茶。

        江瑟轻轻笑了声，想起这师弟的性子，偶尔清闲时就喜欢品茶下棋什么的。也真是雅趣，所以平日陪他，江瑟这方面也不算差了。

        “师姐可是找我？”

        “嗯。”

        江瑟沉声应下，也匆匆走进，十分自然地坐至对头。她并不客气，随性倒了一盏茶。轻抿一口后，她才悠悠起问：“师弟，师父近日身体可还好？”

        陆庭玉照样回着，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疑虑：“师父并未有什么不适，不过师姐倒是奇怪得很，这半日问了师父数次。”

        江瑟一噎，愣了半晌，又倒了半盏茶。

        “师弟过虑了。”她看向无人的石子小道，尽头是自己的寝殿。“对了，明晚的守岁，我想带着那狐狸一起。”

        陆庭玉眉宇间洒上不解，淡淡启唇：“不可，若是它逃走了，定会追师姐的责。”

        “无妨，你何时见过有什么从我手下丢了得。”她放下空空的茶杯，“咯噔”一声脆响。“再者，它救我一命，带他看看最后的民间盛景也当还恩了。”

        陆庭玉自知拗不过，也不再劝说。他发出一声轻叹，似乎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留下一句，“师姐自有分寸，那庭玉也不多加阻拦了”。

        江瑟望着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丝，线条辗转勾勒成一簇高挺的竹，节节向上。

        如今陆琅轩应当是不会再回了，只是该如何过师父师弟这关，她终究拿不定主意。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总有办法。

        这距离守岁的一天半，对于江瑟而言，真真是“度日如年”。就说今夜，明月高悬，凉风习习，饶是灵气护体也是阵阵瑟缩。

        明明没有下雪，却比前几日雪下的更冷。

        她窝在被窝，周遭还笼上了一层透亮的屏障。入夜本是休憩好时节，偏偏房间里一双带着探究的狐狸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她。

        “师弟为何如此看着师姐？”

        陆琅轩已经没了人形，许是狐狸的毛发保暖些。此时的他正蜷成一小团，趴在房间正中的桌上。

        闻言他又将小小的狐狸脑袋撇至一旁，活像一个赌气的小朋友闹着脾性。

        江瑟本想他就算如此，一夜过后也并不会出什么事，可偏偏想起那恩情又过意不去。

        她走下床，将那尚未闭眼的狐狸给双手捧了起来，顺便下了个定身咒。她来回抚了几下，感叹那顺滑的毛绒，没管他惊异的瞳眸正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转而听见她默默道了句：“你不该救我。”

        江瑟躺在最里头，然后又将这小只的狐狸放在最外头，真是这小小的床板上最远的距离。于是，她十分安心的入睡了。

        然而，今夜换了陆琅轩无眠。他看着恬静入睡的江瑟，一面疑惑着她的遭遇，何至于像变了个人。

        一面又苦恼自己滚烫的身子和躁动的心，似乎被这寂静的夜里浅浅的呼吸声给牵动着。

        他很轻松地挣开了所谓的禁锢，一片淡紫色的流光下，狐狸的身形渐渐消失了。

        陆琅轩往里靠了些，手轻轻拂过眉眼。颤动的睫毛像扇，嘴角往里咬着，额头又渗出了几滴汗。

        “……不，为什么……”

        零碎的言语很快的飘散在黑夜，泪珠在脸颊滑过泪痕。

        陆琅轩心悸，愣愣拭去脸颊上的泪。他没再待下去，只输了些安神的灵力便也出了门。

        他靠坐在木枝下，今夜连带着天气，夜色开始暗沉了，应该会有一场大雪。

        心口跳动的心脏此时好似在提醒着他不安的情绪，这是他感受到的第二次慌乱。

        第一次也是苍穹之下，他断尾救人。

        陆琅轩阖眼，心里并不平静。因为，他刚刚隐约听到了江瑟呢喃的声音。

        她道。

        “琅轩……不要……杀”

        他的心归于死寂。

        他想，那就如她所愿吧，就当最后一次守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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