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墨韵流芳

转眼间，马车便行至椿阳县的闹市，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撑着大伞的摊铺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川流不息的车马或是载着满满的货物，或是遮着厚厚的车帘，正慢悠悠的从被雨打湿的土地上驶过，蒋伯侧头看去，远远的，便望见了那间挂着褐色牌匾的医馆仁济堂。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蒋伯将马车停在仁济堂附近后，走至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小公子，小小姐，仁济堂到了”坐在马车内的柳舟闻知仁济堂已到，侧头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柳琴，一时有些无奈，只好抱起柳琴从马车上下来。

        柳舟带着柳琴走进医馆，馆内人头攒动，药童阿束见小少爷带着小小姐过来了忙道“小少爷，夫人正在后堂等待”柳舟点点头便抱着柳琴去到了后堂，此时的苏夫人正在帮柳老爷抓药，见柳舟抱着柳琴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轻轻一笑道“何必如此，抱不动妹妹把她唤醒就好了”柳舟将柳琴递给苏夫人，无奈一笑道“我不忍心叫醒妹妹，阿娘，妹妹说她想学医，等会儿她睡醒了，我想带她去找阿爹”苏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眯眯道“马上就是午时了，那时你阿爹就有空了”柳舟点点头道“好”

        午时，柳老爷得知柳琴想学医同样也十分诧异，他道“这…”苏夫人走过来劝道“老爷，小琴想学便让她学吧，家规并没有禁止女眷学习族中医术，你便成全了小琴吧”柳老爷摸着下颚想了想，又看了看一脸希冀地柳琴，无奈道“好吧，那便让小琴随我学医吧，不过，小琴还不识字呢”柳舟自告奋勇道“我来教！”柳老爷打量了柳舟一眼道“就你那半吊子水，能教会小琴吗？”“谁说的！我认识很多字的！”柳老爷一脸不相信，苏夫人掩嘴一笑道“好了，你明明常在外人面前夸自家儿子什么都会，又何苦故意装不相信呢？”柳舟听着苏夫人这样，得意笑了笑，柳老爷却恼羞成怒道“要你多嘴”苏夫人却浑不在意，只笑眯眯背起药篓子往后堂去，柳老爷干咳一声道“咳咳，那好吧，教小琴识字就勉强交给你了！”柳舟翻了个白眼，心下暗想就装吧，嘴上道“放心好了”

        回家后，柳舟便取来了笔墨纸砚开始研墨，柳琴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兄长的动作，她道“阿哥会写字吗？”柳舟手一顿，看向柳琴道“你还想学写字”柳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柳舟狠狠点了点头，柳舟笑道“那也要先学认字啊！等你能认字了再说”柳琴撇撇嘴，不情愿道“不要不要，小琴现在就要学！要阿哥教小琴识字写字！”柳舟看向又冲着她撒娇的妹妹，无奈道“好吧，那阿哥一起教你”柳琴这才欢呼一声道“阿哥最好了”可就在下一秒，柳琴便尝到了乐极生悲的滋味，原来是柳琴撞到了桌案，柳舟搭在桌案上的手臂也被撞到了，墨水也跟着泼洒了出去，让原本干净整洁的几案瞬间沾满了墨迹，柳琴一怔，一时有些无措，只呆呆立在一旁。

        柳舟没有说话，只是取了绢帕将桌上的墨迹擦净，随后关切地问柳琴道“撞疼了吗？”“我，我是不是闯祸了”柳琴缓缓低下头去，柳舟笑吟吟道“没关系，只要没被伤到就好”柳琴讷讷看向柳舟，只见柳舟眸中只有关心，看不出任何责备之意，柳琴有些内疚，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柳舟摸摸柳琴的头柔声道“真的没关系，我不怪你”柳琴心下越发内疚，她又一次觉得，这具身体的兄长待她的妹妹真的很好…而这一切，本不该属于她这位异界来客，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她不该享受这些的…

        在那之后，柳琴一直心怀内疚，她想把这一切还给原来的主人，因此，她看了很多志怪话本，只为了能寻到回到现世的方法，而柳舟却未想那么多，他只注意到妹妹情绪十分低落，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让妹妹开心一些，思忖片刻，他想到过几日便是七夕，或许可以带妹妹出去散散心。于是，就在七月初七这一日，柳舟对柳琴道“小琴，今天是七夕节，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柳琴心不在焉，这些日子，她不分昼夜地寻找回去现世的法子，可是都一无所获，这让她的情绪越发低落，毫无玩乐放松的心思，因此，她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一句话。

        柳舟似笑非笑，他看出妹妹心事重重却不愿意说出来，便捏了捏柳琴的脸道“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玩，不要不开心啦！”柳琴哎哟一声嘟起小嘴道“小琴疼！”柳舟饶有兴致地看着妹妹，觉得嘟着嘴的妹妹格外可爱，忍不住又捏了捏柳琴另一半的脸笑呵呵道“就捏！”柳琴又被捏了一下，眼泪就落了下来，嘟囔道“小琴疼！坏哥哥！”柳舟不置可否，摸了摸柳琴的头道“好了，不生气了，过会儿阿哥就带你出去玩”

        华灯初上时，柳老爷和苏夫人尚未归家，兄妹二人便自行走上了街市，今夜的街市上充满了七夕节的氛围，灯火辉煌间，儿童在父母的陪同下逛着街市，少女们或是对着织女许愿，或是聚在染指甲的摊位边，互相欣赏着好姐妹染好的指甲，在成群结队的百姓之间，柳舟和柳琴这两个个子相差不大的小儿穿梭在街上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兄妹二人走到丢巧针的摊位前时，一个年轻女子走到柳舟柳琴面前道“你们俩迷路了吗？你们的阿爹阿娘呢？”柳舟答“阿爹阿娘不在，我陪妹妹出来玩一玩”“原来是这样啊，只是你们两个小儿独身在外不太安全，莫要在外逗留太久了”“谢谢！”柳舟礼貌道。

        而柳琴面对陌生人总是有些胆怯的，因此，她躲到了兄长身后默默瞧着眼前几人，只见这女子相貌美丽，气质温婉，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小姑娘的男子，那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同柳氏兄妹相差不大，而小姑娘见两个小孩竟然可以独身来街市上玩耍，瞬间来了兴趣，便在抱着她的男子挣扎起来，男子似乎明白了小姑娘的用意，将小姑娘放了下来，那小姑娘笑眯眯打招呼道“我是萧雅，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柳琴没有说话，只怯怯地躲在柳舟身后，还是柳舟代答“我叫柳舟是哥哥，她是妹妹柳琴”

        柳琴好生熟悉的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萧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打量柳琴，很快，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藏在柳琴发里的一抹绿上…那是萧雅心下讶然，眸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上前拉过柳琴道“原来你叫柳琴呀，我们一起玩吧！”柳琴慌张地挣脱开来，又往柳舟身后藏了藏，萧雅有些失落地道“怎么了？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柳琴欲言又止，还是柳舟替柳琴解释道“我妹妹比较怕生，不太容易亲近别人”萧雅蹙了蹙眉，只得放开柳琴道“那好吧，但是，你们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柳琴嗫嚅道“我…”柳舟道“没事，我们跟他们一起玩吧！”柳琴看了柳舟一眼道“好”萧雅大喜，她道“阿爹阿娘，我们和他们一起走吧！”女子同男子对视一眼后道“也好，我们便带上他们吧”

        几个人一路同行，逛了许多摊位，而萧雅则故意挽过柳琴落后一大截低声道“不用怕，我不会伤你，更何况有你兄长看着呢，我想伤你也伤不到啊！”听了这句话，柳琴僵硬的身子终于缓了下来，是啊，有兄长陪着她怕什么萧雅见柳琴缓了下来，继续低声道“前面那两个大人是我的阿爹萧老爷和我阿娘胡夫人，我拉着你落后一截是有话想问你”柳琴默默点了点头，萧雅见状又看了看前面行走的三人，只见阿爹阿娘正同柳舟聊得欢，便松了口气道“柳琴，你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柳琴脚步一顿，一脸愕然地看着萧雅，萧雅继续道“因为你头上的四叶草发饰是现代才有的东西”柳琴愣在原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摸下一个玲珑小物，这是一个发卡，由十字绣绣成的四叶草形状确实只有现代人会用，而古人，多半是在发上插发簪，很少有人用这种小型发卡。

        柳琴凝视那发卡许久才道“你，你也是现代人吗…”萧雅道“正是，我同你一样是穿越者”柳琴正欲惊呼，萧雅忙捂住柳琴的嘴眨眨眼道“不要叫出来，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柳琴看着萧雅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柳舟已注意到自己的妹妹落后了太多，停下脚步道“妹妹，快跟上来！”柳琴听到兄长在叫她，忙道“好的！”随后，便快步往前走去，萧雅撇撇嘴道“这家伙真听兄长的话”说着，便也加快脚步跟上了。

        几个人一起逛了一个时辰后，柳氏兄妹同萧雅辞别，临分开时，萧雅道“阿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会穿越到此，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你不用太过在意，好好在这里生活便好”柳琴点点头，随后便跟着兄长回到了柳家。

        宅子里，柳老爷和苏夫人已候在家中，晚膳已摆好，苏夫人道“今日医馆里较为忙碌，所以我们回来的晚了一些，饿了吧？来过来用膳吧”柳舟点点头，柳老爷笑眯眯地看向柳琴道“怎么样？街上好玩吗？”此时的柳琴心中藏了很多心事，因此，她没有答话，只胡乱扒拉几口饭菜，便起身离开了，柳老爷一脸疑惑地问柳舟道“小琴她这是怎么了？”柳舟叹了口气道“妹妹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我去和她说说话吧”苏夫人点点头道“那好，若小琴饿了便同我说一声，我去给她送些饭菜”“好”柳舟同阿爹阿娘一起用过晚膳后，便起身前往柳琴的住处，可是柳琴的房门紧闭，屋内一片寂静，柳舟估计了一下现在的时辰，看了看柳琴的房门，不禁叹了口气道“妹妹或许已经休息了吧，那就不打扰她了。”说完，柳舟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内，柳琴心下五味杂陈，同萧雅聊过后，萧雅劝她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她始终觉得无法踏踏实实地接受柳家的关爱与温暖。从前，柳琴没有哥哥，她的父亲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母亲一人既当爹又当娘，和奶奶一起将她拉扯大，给了她一个幸福的童年，但随着年龄渐长，她的家人之间常有争端，她的家庭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和睦安宁了，直到柳琴因意外穿越至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有了一直想拥有的哥哥，父亲日日与她相伴，柳家众人待她也特别好，可是她很清楚，这一切本该不属于她，是她代替了原主享受了她不该拥有的一切，因此，她始终是心怀愧疚的，也因如此，柳琴心中的郁结越发难解，而她的身子本来就很弱，又禁不起夏秋交接的变换，便染上了风寒，柳舟察觉到柳琴生病了，他将妹妹生病的事情告诉了阿爹，并为柳琴煎好药替她治风寒，可是医者医病不医心，柳琴终究因为心中郁结而病得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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