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护短

“我说——”

        戈衍默倏然低头，视线直白的落在沈寻身上。沈寻平静的与他对视，目光不躲不避，唯有腻白的耳尖无端沾染一点薄薄的红。

        仿佛泄露了某种幽微难言的心事。

        戈衍默长眉微扬，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两人的距离反而更加拉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没有没有。”沈寻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讪笑一声，“成年人嘛，大家都懂。”

        成年人？

        戈衍默诧异的挑了一下眉毛，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沈寻身上。

        她今晚穿了一件系带的白色珍珠裙，脖颈戴了一条米色的珍珠项链，衬得脖颈肌肤更加细腻修长。

        望着他的眼神清透明净，有一种动物般的狡黠天真。

        这丫头今年几岁？

        十八，二十？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撩老虎须？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又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一整晚的净跟个小丫头计较。

        “别动——”他伸手撩起一片沈寻的头发，声音低沉微哑，仿佛藏着勾子。

        沈寻不习惯散头发，出门之前特意将头发捆扎了起来，只在两侧分开两缕垂在胸前。

        衬着雪肌玉肤，反而平添了几分柔美。

        戈衍默的视线无端暗沉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着，自其中发出一道微哑的音节，“丫头，介不介意陪我演场戏？”

        丫头？？

        沈寻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心里无端抗拒这个称呼。

        仿佛个老头子一样，倚老卖老。

        她埋怨的瞪了他一眼。

        戈衍默却没看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注视在身后，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冷凝。

        沈寻顿时省悟，立即退后一步，后背轻移，不动声色的抵在猫眼上，“好啊——”

        “真乖。”

        男人微笑着，手指却不动声色的握紧门把手。

        哒——

        猝不及防的，推开了房门。

        门后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叫。

        众人震惊的立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暴露了，一时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简直当代社死现场，尴尬得无以复加。

        好好的偷听个墙角，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发现就发现吧，偏偏他们还没法立即走开。

        “听够了？”沈寻轻轻的皱起起眉毛，神情似笑非笑。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可是八卦中途被抓包就太令人难堪了。尤其沈寻旁边那位，低调惯了的，公开表示不喜欢私生活被人窥伺。

        现在好了，人家好不容易肯屈尊降贵的出来一次。一次就碰到这样糟心的事儿。众人后悔不迭，拿豆腐撞墙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怎么说话的？”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一道略显突兀的女声响起。她直直的盯着沈寻，目光中满是不屑，“偷听这词也太难听了，大家好歹都是体面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要以为你小小的火了一把就可以凭空污蔑目中无人了！！”

        说话的是许灿。

        自从乔明月倒霉后，许灿的身价紧跟着水涨船高。她之前跟乔明月沆瀣一气，乔明月倒霉后，她反而逃过一劫，还因为晒了乔明月霸凌她的证据而吸收了一波所谓的真爱粉。

        听说最近她跟某位房地产商走得很近，并高调官宣了好几个代言。

        算是《恋爱百分百》孵化最成功的女星之一。

        知名度仅次于沈寻。

        许灿不爽沈寻已经很久了，在此之前，她没少假借乔明月的身份，狐假虎威拉踩沈寻。

        乔明月败落后，许灿变得更加不可一世起来，趾高气扬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难道不对？”

        无人附和。

        大家都在期待戈衍默的反应。

        毕竟，怎么看，也不像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吧？

        尤其是在娱乐圈这样残酷的地方，朋友意味着风险，背后捅刀的小人比比皆是。

        最后还是副指周洋看不下去，硬拉着许灿道，“行了行了都少说点。”

        许灿冷哼了一声，算是卖了周洋一个面子，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显然是余怒未平。

        周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视线倏然落到了沈寻头上，顿时计上心来，“要我说，今天这事儿确实是沈寻的不对，是吧，同为打工人，谁都不容易。你怎么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平白污蔑同行呢，是吧？”

        污蔑？

        没有证据？

        沈寻几乎气笑了。

        要不是周洋说话时的表情太过于认真，沈寻几乎以为他是在反讽。

        显而易见的，周洋并不具备反向讽刺这样的智商。

        不顾周围人的脸色，男人继续火上浇油，“就算您二位真有什么，也该克制着点儿啊，大庭广众的，万一被小孩子看到，影响多不好啊，是不是？”

        周洋说完甚至扫了一眼四周，周围人表情一言难尽，谁都没有接茬。

        见没有人附和自己，周洋略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这样吧，沈寻。……也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你肯诚心的跟许灿道个歉，今天这事儿就算结了。怎么样？”

        沈寻：“……”

        她没动，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神情似笑非笑，视线却落在周洋指向她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很粗，指甲边缘是焦黄的，里面依稀可见脏污的泥土残留，显然搞艺术之人不拘一格，并没有将所谓个人卫生做到极致。

        “看来是我脾气太好了——”

        沈寻微微一笑，动作闲适的扯了一下他的手指，周围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周洋已经轰然倒在了地上。

        动作太快，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沈寻却很平静，她垂眸注视着地上的周洋，就像是在看一团真空垃圾。

        周洋个子不高，体重却有二百来斤，此时此刻，竟然被一个体型远远比不上她的女孩子摔地上了，一时间愤怒又难堪，急得脖子都出了，“沈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沈寻茫然的俯下身，声音带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怎么办呢，你的脚踩到我的手了。这样吧——”

        她慢条斯理的拖长了腔调，就像周洋之前做的那样，声音要多阴阳怀气有多阴阳怪气，“都是打工人，大家谁都不容易。虽然你的臭脚踩到我的手，但是我呢，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我不要你道歉，也不要你赔钱，你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大声说几句‘姑奶奶我错了’，本姑奶奶就既往不咎饶了你，你看怎么样？”

        “噗——”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旁人受到感染，也全都不管不顾的哄堂大笑了起来。

        周洋却恨不能埋个缝钻进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原以为沈寻是面团做的，随便都能拿捏，熟料人却是个硬茬，竟然一点点亏都不肯吃。

        “对不起。”周洋声音颤抖，额头倏尔落下一颗硕大的冷汗。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招惹沈寻！

        招惹她有什么好的？啊？

        打吧，打不过。

        说吧，三言两语就能怼得你无地自容。

        周洋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无可恋，然而事情还没完。

        趁周洋放松，沈寻突兀抓住他的两条胳膊，轻飘飘一扭，周洋顿时发现，他动弹不了了。

        直到这个时候，周洋才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寻一步一步向自己走去，红唇开合，声音低的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听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特能耐。谁都可以随便欺负啊？”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怪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错，竟然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欺软怕硬。

        说完，她脚下微微使力。

        周洋杀猪般的声音顿时炸起，“卧槽！卧槽啊疼疼疼！！姑奶奶求求您了快松手吧！”

        “我错了！！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狗东西！我是白眼狼！我是傻逼，我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高抬贵手……哦不，高抬贵脚！我再也不学人家欺软怕硬了！！”

        “行了。”戈衍默忍住笑意，轻轻拉了一下沈寻的手腕，继而目光移到周洋脸上，霎时变得冷漠讥诮，“还不滚？”

        周洋怔了一下，见沈寻没有表示，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准备离开。

        “等等。”突然沈寻又叫住了他，周洋僵硬回头，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沈寻扫了眼地面，“把垃圾一起带走。”

        伤害不大，侮辱有长城辣么长。

        周洋：“……”

        他以后再见到沈寻绝对三十米开外就绕着走！

        做完这些，沈寻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戈衍默身上。

        男人身姿挺拔，脊背笔直如剑鞘。英挺漆黑的眉毛，不动声色的攒紧，在脸侧拓下一小片清浅的阴影。

        人在生气的时候，肝火上升，浊气牵动五官，模样便显得狰狞。

        可戈衍默不一样，他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谪仙模样。

        许灿盯了一眼，不甘心道：“喂，您非要纵容沈寻，出人命了您担得起吗？”

        “嗯——”戈衍默点了点头，“只要我阿寻开心就好。”

        沈寻：“…”

        我！阿！寻！

        沈寻手背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力道松懈，脸上的假笑也几乎无法保持。

        让你演戏而已，没让你超常发挥！

        沈寻无奈扶额，戈衍默这话一出，估计明天的报纸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写什么。

        “震惊！知名编剧，夜宿销金窟，疑清冷人设崩塌？”

        “十年金屋藏娇，一朝为爱出头！带你走进知名编剧的感情世界。

        ——温润护妻霸总和她的黑i道狂拽新娘。”

        “一胎十宝，恭喜结婚。豪门婆婆：不生孩子不许进我家门！

        ——当明星跨越阶层有多难。”

        ……

        沈寻硬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鸡飞狗跳之际，导演周一摇终于姗姗来迟。

        比起副指导的大腹便便，导演显得精瘦的多了，苍白的脸上留一撇胡须，裤腿下空荡荡的，瘦的仿佛不成人形。

        然而眼里的惊慌却是实打实的。

        顾不上关心副指导的所谓“伤势”，他一上来就径直走到戈衍默跟前，边走边仔细刮蹭手上的污浊，声音谄媚，“戈总，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弟弟去接您。”

        导演年龄四十八，比戈衍默虚长了二十多年，此时此刻却一脸谄媚的自称“弟弟”，听得旁边人一阵心惊肉跳。

        好在戈衍默也并不喜欢他过分的热络。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导演的手，转而握住沈寻的，声音清润冷淡，“进去吧。”

        周一摇见怪不怪，很有眼色的招呼大家走了进去。

        下意识的，沈寻抬头望了一眼戈衍默。他只是随手那么一牵，动作轻车熟路，却仿佛在心里已经偷偷演练了千百遍。

        沈寻忽然心里一动。

        戈衍默神色如常，偏过头来与她对视。“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稳，人也极镇定。如果不是漆黑发间那一截通红耳垂，就连沈寻也要被他糊弄过去。

        “？？？”戈衍默紧张的笑了一下，“不进去？”

        “没有没有。”沈寻强行忍笑，轻轻翘起脚尖，半是抱怨半是玩笑般道，“只是，裙子似乎太长了。”

        包厢门槛建得高，沈寻又穿的及踝长裙，这么不管不顾的跨进去，刚买的裙子就糟蹋了。

        她扬了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戈衍默几乎立刻弯了下腰。

        双手稳而有力，托起裙摆的手指骨节分明。

        见沈寻立住不动，他微微扬起了眉，眼底隐约浮起笑意，就像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

        “是这样吗？”

        沈寻：“……”

        要不要这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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