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直面

陆瑾：“？”

        他浮夸地作出了一个心脏中箭的姿势,嘴唇轻颤：“盛哥，你不能自己有了家室就专往我痛处上戳啊，这样合适吗？”

        盛昀懒得理他,目光落在大厅入口处,宋衍一身黑色礼服，身形修长挺阔，刚一进来就淹没在了上前套近乎的人群里。

        几个月前，《晨星计划》的试镜酒会也在这里举行,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步入大厅时，也是这样被许多人围了起来。

        直到人群外的角落中传来吵闹声，他才从一众在他眼里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的人头缝隙里看到了那个仿佛已经陌生的身影。

        那时跟现在不同,那时的宋衍收敛了浑身的锋芒,站在角落之中，仿佛遗世独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世态变得很快，短短几月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盛昀的目光远远地望着他，想起几月前那次重逢时自己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被隐藏在心底很久的针被猛地挑了出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隐隐作痛了,久得他几乎忘记了那根针还存在。

        直到见到他时才意识到,那里还戳着一根针,一动就痛得令人心惊。

        陆瑾也注意到了那边的人群骚动,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怎么感觉现在这片儿地方最受关注的人是宋老师呢？”

        盛昀瞥了他一眼：“不是应该的？”

        “哟。”陆瑾一副磕到了的表情,“盛哥,你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掩盖了啊,好歹要考虑一下我这种围观群众的心情吧？”

        盛昀淡声道：“什么时候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关于你最近的风流韵事少一点，我再考虑你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人的心情。”

        陆瑾心虚地砸吧砸吧嘴，赶紧转移话题：“我去跟宋老师聊两句，好久没见了，你要一起吗？”

        盛昀抿了一口酒：“不去。”

        陆瑾干咳两声：“你们这在公众场合互装不认识得装到什么时候啊？”

        盛昀将酒液慢慢咽下，默不作声。

        他想起几月前在这里的重逢，他们也是互相装不认识的。

        当时他替宋衍解了围，看到他身形瘦削，似乎比刚分手时瘦了很多，连下巴都尖了，皮肤更是白皙得仿佛没有血色。

        在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设想过宋衍会过得怎么样，但是没有一次是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孱弱，仿佛伸手推一下就会倒似的。

        为什么？

        明明是宋衍提的分手，他应当是那个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人。

        但现在他居然过得仿佛比自己这个被踹了的人还不好。

        盛昀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过去一年之间所有对这位前任的设想全部都被推翻了，某些潜意识里的柔和情绪完全战胜了他长久以来不肯低头的矜傲脾气，酸涩感甚至在心口不停地翻涌。

        他向前迈了一步，想离宋衍更近一点，像从前一样。

        直到他看到宋衍先是躲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抬起苍白但凉薄的脸，对他说一句“久仰了”。

        盛昀听见自己心里疯狂叫嚣的回忆顿时安静得没声了。

        那就只能如他所愿，就当不认识，没见过，也没爱过。

        口中的酒液气息缓缓淡下去，盛昀将思绪从几个月前的那晚抽离出来，重新回到现在。

        宋衍似乎终于从人群中解脱了，缓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陆瑾上前迎他，盛昀也闲庭信步地走过去，视线跟宋衍的目光略一交汇。

        宋衍的目光闪了闪，像是安静的春水被柳枝点了一圈圈涟漪，很快就消散不见，只有盛昀能注意到。

        盛昀抬了抬下颌，刚刚从回忆中带出来的点点酸苦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宋衍面前站定，生疏客套且倨傲：“好久不见，宋老师。”

        宋衍抿了抿唇：“好久不见。”

        陆瑾在一旁看着，没绷住笑出了声，接着赶紧四处看看小声道：“……抱歉抱歉，你俩实在有点搞笑。”

        下句话他没说出来。

        整得跟小情趣似的。

        盛昀勾了勾唇角，宋衍轻轻笑了笑，接着又垂下了眼。

        他有点笑不出来。

        刚刚在听到媒体之中有人问出那句话后，他拜托安愿去查了查在场的媒体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但是得到的结论是都有正式的媒体证，且也没有谁是可能与宋建业那帮人相关的。

        当时安愿低声抚慰他：“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实在太紧张了。”

        这段时间来，她逐步知道了宋衍深藏许久的秘密，对他的心疼实在是难以言表，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这份罪似的。

        与此同时，她也加大了公关力度，特别注意保护他的隐私，目前为止也没出过什么意外。

        但是如果跟楠宋衍所担心的一样，是宋家人在背后做手脚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了，毕竟他们所知道的内幕实在是太多了，再怎么努力也防不过“自家人”在身后捅上一刀。

        宋衍眉头紧皱，脸上的血色都少了些：“我确实……感觉听到了。”

        他按了按额头，慢慢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毕竟那么多媒体一起冲他发问，也没有个先后顺序，怎么恰好就这句被他听得这么清清楚楚呢？

        如果自己能听到，其他媒体自然也能听到，难道就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吗？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便一直这么忧心忡忡地进入大厅，但是迎上来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像是自己在多想。

        “想什么呢？”陆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直出神。”

        宋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发了一会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盛昀和陆瑾说了什么。

        抬眼看过去，盛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略有疑虑地看着自己。

        “没事。”宋衍只得暂时敷衍，“就是在想……一会不是要直播吗，我还在想发言词。”

        “害。”陆瑾闻言笑道，“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来看直播的基本都是剧粉和你的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

        宋衍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盛昀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目中的隐约担忧一直没消散，直到被上前寒暄的人分散了注意力。

        宋衍跟他们二人暂时道了别，去为今晚答谢宴盛典的直播做准备。

        直播间在晚上八点正式开播，短短几分钟就涌进了上百万观看人次，好几次因为要进来的人太多而卡顿，逼得官方连发好几条微博提醒大家及时更换线路。

        直播间热热闹闹人潮鼎沸，等到宋衍出镜说谢辞的时候达到了第一个高峰。

        宋衍站在答谢宴现场的大舞台上，台下是依次入座的数十台大圆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灯光和目光都投在了舞台中心的这颗新星身上。

        安愿坐在台下，手里拿着手机，耳朵竖起听着宋衍的发言。

        直播间的弹幕除了格式统一的应援词刷满屏幕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三百六十度全夸遍了。

        安愿面带笑容地看着，直到宋衍的谢辞进行到后半程，她的嘴角微微一凝。

        【从热搜上刚刚回来，宋衍是露荷的儿子？】

        【小三私生子滚出娱乐圈好吧】

        【懂了，怪不得上位那么快，有人包养】

        【造谣是要负责的谢谢，什么包养张口就来？】

        【@房管，造谣不管管？？】

        【有铁证好吧，母子俩长那么像能有假吗？】

        【家人们我去看热搜了，我有点动摇了……】

        安愿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的食指轻颤，快速切到热搜上去。

        #宋衍露荷#

        这个热搜排在了第一位，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安愿只觉得瞬间眼前猛地模糊了一下。

        她抖着手点进去，大营销号的口径基本都是一致的：

        “惊天大瓜，新晋流量宋衍是一代艳星露荷的儿子？”

        “给大家科普一下露荷吧，当年靠性感路线火起来的，作风极差，据说上过无数大佬的床，连生的孩子都不知道亲爸是谁……”

        “吃瓜，所以SY火得那么快是因为吃了众多‘干爹’的红利？这可是金主们的公共儿子啊……那真是对其他背景清白的演员太不公平了……”

        直播间的房管已经开始禁言，但是完全禁不住，仍旧是密密麻麻的质疑弹幕一波又一波地刷起来。

        安愿起身快步往台侧去，等宋衍结束发言下了舞台后就迅速将他护送往了专属休息室。

        宋衍刚开始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只在安愿的示意下看了一眼直播间就顿时明白了。

        四周人潮鼎沸，但是宋衍却觉得耳边被蒙了一层布，什么都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

        他听见安愿对着手机尖声道：“通知星象那边，说没有入场证的媒体们现在大批地堵在酒店外，让他们派更多人来维持秩序！”

        “再耽误下去我们从哪边走？发生追车事故怎么办？必须疏散！”

        “实在不行就报警！报警！”

        安愿揽住宋衍，在助理们的护送下往后台撤退，一面急切地联络酒店的负责人：“我们现在要离场，有没有能够保证没有媒体知道的出口……”

        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地震动，宋衍如梦初醒地接起来，听到盛昀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潮，在耳边说道：“我马上从酒店大门离场，如果你愿意，我接你走。”

        宋衍想说不，想说这一盆盆脏水将要像倾盆大雨一样浇在自己身上，不想再多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承受。

        在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也不是自己要面对什么，而是想到盛昀怎么办，以后盛昀会背上怎样的指指点点，就像当初陆枝南对他说的——

        “不要再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宋衍想。

        我爱你，我怎么能让你跟我一起呢。

        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遏制住了，几乎喘不动气，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于是，他听到盛昀平静又坚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从始至终我都想说。”

        “以前你未经我的允许把我推开，我不想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让我跟你一起面对。”

        这些平淡的字句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宋衍脆弱的耳膜上。

        他放下电话，听到安愿红着眼眶对他说：“咱们从酒店一般不出入客人的送货通道走，那里没有媒体蹲守……”

        宋衍停住了脚步，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具似乎有什么在瞬间破碎了。

        “我不去。”

        安愿没听清：“什么？”

        宋衍重复了一遍：“我不去送货通道。”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自己面前摆的两条路，一条通向满身污水的深渊，一条通向他的爱人。

        他转过身，微微抬起了如锋刃般的下颌：“从正门走。”

        那里有人在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CP联手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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