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中秋月圆燕子桥边

“先生快看！大雁！……你说飞，都是什么感觉？”阿欢仰着头望，两手放在额头遮住太阳，青橙喜欢这样宁静的气象，天高气爽，流水悠长，“飞？就如你在水里将船儿划得飞快，从水底浮了起来，就好像叶子从树上飘下来，怎么？你羡慕它们会飞？”“咯咯咯咯！……先生，你又说傻话，我羡慕它们干什么？若是跟你修行，我不也能飞么？……我是看它们成双入对，排排行行，你说……要是单独一只雁，它还会来么？是不是真的它们都是从北方来的？每年这个时候就开始看到大雁了，我们南方就这么好么？听说别的地方冬天都会下雪……”阿欢就是这点好，不懂就爱问，也爱说话又爱笑，和她一起青橙都变的开朗了不少“呀！先生你看！那只掉下来了，我们快过去……先生帮我呀，这江里的乌鱼可凶了，上次受伤的野鸭一个转儿。就被拖下去没影儿了”。青橙轻轻笑着，看了扑腾着还在往下落的雁，拿了阿欢的手帕一挥“去！”手帕飞快地飘过去接住了挣扎的雁，托住飘了回来被阿欢抱在手里，大雁被夹住翅膀翻过来“咦！没伤口啊，是不是伤到翅膀了？”青橙接过去放在鱼篓里说：“傻闺女，别看了，这是要下蛋了，一般鸿雁都是在春季食物充沛的时候产蛋孵雏，但有些迁徙到了食物多的地方也会生育，这一带都是江流湖泊，气候宜人，自然蛇虫鱼鸟繁衍比较多”。阿欢低头看了，又去拿了一些麦子和稻谷：“那怎么不见公雁呢？”青橙叹口气：“鸿雁是双亲育雏的，若是不见公雁那大概就是不在了，等会儿我且问问它……”阿欢噗呲笑出来：“先生问雁就不必了，不如你问问那条大黑蛇为什么帮我推船？”青橙瞧了船尾的黑蛇一眼笑道：“它来求我的丹药，我就让它给做你拖船工，怎么你害怕了？”阿欢又咯咯地笑：“我在清风洞看过它，在陆婆婆身边呢，黑黝黝倒是不怕人，我怕它吓着雁呢……哎呀！先生，真的下蛋了，怎么办？我没搭窝，它会不会不孵了？”青橙哈哈哈笑起来，揶揄道：“你这么爱操心，不如替它孵好了。”阿欢拿了谷子喂雁：“先生又打趣我，它好好的有族群，就算没了伴儿，群里又会有别的公雁的，就连人都不是一个非要守着另一个到老死一辈子的，你看我阿娘没了我阿爹，不也能养育我这么大么？呵呵……将它送回雁群去吧，天生地养的，我不该由着喜欢就要拘着它。”青橙就是疼爱她这点，虽然有追求但是又豁达，就如开始想嫁二牛，可是知道他要娶翠花，也不会太过伤心难过，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豁达懂舍得，青橙在水滩上用芦苇变了一个篮子做的窝，装好蛋一阵清风送它到雁群聚集的芦苇荡，那只雁绕着阿欢和青橙飞了两圈，清亮的鸣叫表示感谢，回到群里去了。“今天我们去城里买布吧，天要凉了，这黑蛇愿意跟着你，你就带它做个伴，我有时候打坐你会无聊的……大黑蛇！你上来！”那大蛇开口：“我叫玄冰，家住清风洞边上的浮云窟，出身南海飞腾族，真人我们说好了，只一百年啊，不烙奴印，就是平契！”说完抖抖身子变成了一条腰带长的小蛇上了船，青橙手指兰花：“阿欢你过来，对了叫你阿欢这么久，你姓什么？”阿欢掩嘴一笑：“先生老笑话我想嫁人，姑娘家没嫁人，哪来的姓氏？嫁人了才随夫家姓呢！阿娘就是没嫁人所以才在渔船上一辈子，所以啊爷爷才交代我早日找个郎君，不过爷爷姓徐叫大贵。”青橙重新掐决：“好了你爷爷姓徐，那你也是姓徐的，将来可以招婿啊，何必随夫姓，玄冰你发誓吧，奉徐阿欢为主位，你作辅位，事事以徐阿欢为先，不可伤她叛她，尽心服侍一百年！”那黑蛇立起身来发誓：“今日腾蛇玄冰指天地为誓，共结平契为姐弟，尽心服侍一百年，不得互相背叛伤害，尊徐阿欢为主位，玄冰为辅位，誓成心甘情愿不得反悔，日月为鉴！”青橙手按阿欢额头“说你愿应下誓言！”阿欢乖巧地说了：“徐阿欢愿应下玄冰誓言，日月为鉴！”天空轰隆一声清响，誓成！顿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雷电交织就是不劈到玄冰，风雨持续了三个时辰就散开了，一道彩虹自天空落下照耀在玄冰身上，玄冰闪现一阵波光，噗噗噗地裂开了身上的鳞和皮，只是惹得阿欢一声尖叫“啊！我要长针眼了！”玄冰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立在那里，青橙扶额嘴角微微抽动：“那个……我去找身我的衣服，你先拿布遮挡一下！”玄冰一脸茫然：“这有什么要遮住的？是我不够雄壮好看么？虽然现在是人形，但是那些母蛇都说我若是化形，肯定是好看的呀！”青橙拿了衣服看着他，嗯，确实长得俊俏，身上还有的地方也饱满，就是甩动的四肢和那条晃动的大黄瓜有些不雅观，此时玄冰扭过身去看自己的翘屁股：“哎嘿！我的尾巴呢？一二三四五，这是手，和你们一样的，一二三四五这是脚，嗯！有脚真好。”说完还跺跺脚蹦了蹦，青橙只觉得脸红，哎哟！辣眼睛，比自己的大而且白，“好了玄冰！既然化形为人，就要有人的行为举止，不能随意裸露自己的□□和尻股，也不要总是赤着脚，算了，以后慢慢学，现在我先教你如何穿衣裤鞋袜，还有……不要随地排泄！”青橙真是心累……

        “阿欢！你看那个姑娘拿花掷我，还冲我笑，你为何不冲我笑？”玄冰真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问，阿欢翻个白眼：“那是花楼的姑娘，她是卖笑为生的，还有别问为何不去买，我没钱，你也不许去……先生！你看他，哪里是为我找个伴啊？简直是找了个儿子，我是愿意养些活物，但是这般聒噪的，我只想将他放生了！”青橙头疼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聒噪啊，可能是没人跟他说话憋坏了吧，不过也不是没好处的，最起码放在家里养眼不是？”阿欢停下来看着他：“好吧，确实长得好看！二牛哥跟他站一起就是泥土……嗨！算了，反正立过誓了，就这样吧，哎！”玄冰这里摸摸，哪里瞧瞧，还学别人走路，扭呀扭的，他发现做人真好，又有意思，还可以买东西，自己褪下来的鳞片随便吹口气就能买好些东西，想想自己五六百年在浮云窟褪下的鳞片都堆着发霉，不如都拿了来换东西吧：“阿欢，我去浮云窟将鳞片取来，我们换所屋子在这里过活，学做人吧？”这个主意还是蛮不错的，自己一直都在水上漂，因为一个姑娘家怕被人欺负，现在有先生，还有个玄冰，不孤单也不无聊，就是跟人群离得太远了，所以才嫁不了人，如果住在大房子里，嫁人就容易多了：“嗯！这主意我愿意听，先生你看那里不错，有水有桥有人家，玄冰说换房子，不如我们去问问吧？”青橙觉得也挺好，自己刚晋升了人仙，正需要修三尸，善恶杀都在红尘百态，“燕子桥”名字也还不错：“好！我们去问问……”

        买了房子又买家具被褥，请人重新修了院门换了锁，阿欢还养了条狗，关起门来，青橙挑了一处作厨房，将原来的厨房改成连着的洗浴间，玄冰则是现出原形在院子边挖了个池塘，又穿过地下连着旁边的河引来活水，阿欢缠着他做了一个关狗的窝棚，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地方和东西，简简单单地做了变化就正正经经地过起了日子。

        “阿欢姑娘又来卖鱼呢？这秋日里的鱼都下沉呢，不好打呀，今日可有乌龙婆？我家媳妇生娃奶水不够，郎中说乌龙婆下奶好！”阿欢每十日就会去江里打上一网，专挑打鱼，小鱼放回，留在池塘里的鱼越来越多，吃不完，就拿来卖上一卖，为的就是找人聊天，希望哪天有个婆婆看上她，找回家去做儿媳妇，阿欢应付生意也是随眼缘的：“桂阿婆真是疼媳妇呢，这条就不错，我给你算便宜，一斤二十文，我瞧这条鱼大，可能有十多斤，不仅媳妇可以吃还够儿子也跟着吃的，到时候还给你抹零头如何？”挑鱼的桂婆婆听了高兴地掏了钱，这乌龙婆别处都是二十五一斤，况且天冷了价钱只会更高。“我也要一条，姑娘给我挑吧，只是我的钱不多，只能要小的。”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阿欢抬头，是个瘦瘦的少年，衣服还算不错，只是有些大了不合身，脸色苍白好似好久没吃饭一样对着她吞口水，一想可能真是没吃饭才来买鱼的，阿欢就替他心酸起来，自己以前也饿过肚子：“那就挑别的鱼，这草鱼又大又便宜，煮了吃也好吃，就是注意点儿刺。”“好，那就听姑娘你的！”说着掏了钱，又看着她吞着口水，阿欢想着可能是他饿狠了，于是接过碎银，递给他一张饼：“给！是我自己摊的，顶饱！”那少年接过饼，湿了眼眶：“姑娘真是心善之人，希望下次还能买姑娘的鱼，我叫丁四，住在周村口的槐树下，多谢姑娘，要是能娶到姑娘这样的人，就好了。”阿欢一下就红了脸，飞快地看了少年一脸说：“我叫徐阿欢，家就在燕子桥边上，你要是想来……买鱼，随时可以来找我，公子长得这般好看，自是……有很多姑娘……愿意嫁你的！”说完红脸低头，眼角不停瞟过少年的脸，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那少年迟迟不走，像是鼓气很大勇气：“阿欢姑娘，其实我前个月就偷偷看你了，也知道你住燕子桥，我怕唐突了你，今日才来向你诉衷肠，我……我对姑娘一见倾心，若是请来媒婆提亲，不知姑娘可愿意？”阿欢一颗恨嫁的心噗通噗通一阵乱跳，飞快地又瞧了少年一眼，那期待的眼神让自己沉溺，阿慌乱的心跳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少年对她求婚了，她脖子都红了，小声地说：“只要公子一片真心，我……我……我也愿意……”那少年似乎非常高兴，咧开嘴冲她笑：“好！你答应就好，我这就回家准备，八月十五来提亲，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样信物让我解相思，一缕头发一颗布扣也行，这是我的家传玉佩，好阿欢！你收好，我一定要来娶你！”阿欢心都化了，胡乱地扯下一颗衣角的布扣子塞过去，鱼都不卖了，接过玉佩就提着鱼篓快步离开了，好像脚步能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般，等转弯看不见人时，她靠着墙手按住胸口，大口呼吸，然后又嘻嘻笑起来，哪个少女不怀春？自己不过是被男子追求了，拿起玉佩迎着阳光，她明媚地笑开颜。

        青橙躺在摇椅上，听着阿欢的歌声也愉悦起来对玄冰说：“阿欢肯定又遇见漂亮后生了，上次那个教书先生买她的鱼，她就哼了三天的歌，走路都会飘！”玄冰扭头看了看阿欢点头：“可不是，要不是后来发现那教书先生有娘子，她应该还会多乐几天，不过她高兴归高兴，我怎地觉得她气息不纯？”嗯？青橙立马坐起身也扭头看了，眉头一皱：“阿欢，你过来，这是遇着谁了？一身鬼气……你是去野庙还是坟场了？”阿欢正哼着曲剪红喜字，听了他的话吓得剪过了，红纸断成两节，放下剪刀走过去：“先生莫吓我，我才刚找了一个俊女婿呢，怎么会去惹上鬼气？”青橙和玄冰都扭头看了对方一眼：“阎君法旨，借我火眼金睛，看破妄！”掐决划过眼睛，青橙仔细瞧：“嗯？鬼气来自你的荷包，你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铜钱过手是聚人间阳气的，连铜钱都压不住的鬼气，你怎么装进去？我给你的平安扣呢？怎么掉了？”阿欢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知道玄冰和青橙都是道行高深的半仙，所以紧张地解开了荷包：“平安扣我……我扯了做定情信物了，我想着如果有不妥，只要你不答应媒婆提亲，我就没事……这还有一个玉佩是交换来的……先生这真是贵物吗？”青橙看吓着她了就劝慰她：“没事！你莫怕！，有我和玄冰呢，就是阎君来了我们都能斗他个相当，鬼物更加不在话下的，你与我们详细说说，今日遇着谁了？你又怎么收了这玉佩的？”

        阿欢不敢留着一句，全都仔细说了，青橙拿起玉佩皱眉，他随后摆起祭坛煮了红鸡蛋，燃香作法：“阎君法旨替我传言，周礼判官，下仙有请，去！”一阵阴风蜡烛被吹灭，青烟袅袅聚成一个鬼影，阿欢“啊！”地一声昏过去了。“何方修士扰乱阴阳？法旨不宜白昼传，有话快讲！”青橙手执玉牌行礼：“下仙三丰道君门下，青城山修士，有事禀告神君，有那不明来历的鬼物用玉佩勾引凡间少女，不知如何处置？”阴风绕着玉佩过：“这是掌管地府姻缘的湿婆保媒作的阴婚，若女方不同意，取回信物烧了即可，若是那鬼物用此法专门害人而修邪法，可凭法旨传地府拿下野鬼，结阴婚的信甚名谁？我替你回了湿婆解除缔结！”“谢神君，那结阴婚的是徐姓女子阿欢，对方自称丁四！”那神君赫然说道：“亏你还是个有阎君法旨的半仙，丁四是地府鬼话，用你们阳间的话就是定死！看来此鬼作恶颇多，我跟你走一趟，事毕你要为我办个道场，烧三万黄纸送我。”青橙连忙应下：“是！多谢神君，那鬼物说在周村口的槐树下！”神君大怒：“糊涂！那周村口是义庄，专门停放尸体的地方，槐树是鬼树，是自立为王的野殿之君，可号令百鬼，你这事我一人办不了……得加钱！”青橙和玄冰对视一眼无奈答道：“一切依神君所言！”这时阿欢悠悠醒来，害怕地抓住玄冰的手说：“那个鬼走了吗？”玄冰……呃……青橙……判官哈哈哈大笑起来：“这般胆小却又敢随意答应亲事，真是……哎！等着，你再多烧十万黄纸，我去请求调兵遣将……地府判官扣请神君谢必安捉拿野殿叛逆丁四，以黄纸八万相谢！”一阵锁链声响，一个白衣白帽的长舌神君显出身形：“那丁四在何方？”“回神君，在周村口，槐树下……”谢必安身形已经飘远，声音却还是传来“小小义庄停尸野鬼，也敢私自立殿为王！不知天高地厚哼！”没过一刻钟就听得一阵锁链声音传回来，只见那谢必安捆了一个瘦瘦的少年拖着回来问道：“可是这个吃女子的鬼？验明正身！”阿欢上前，现在已经不怕了：“就是他，花言巧语说对我一见倾心，忽悠我同意嫁他，还说八月十五亲来提亲，骗走我的平安扣……呀！你说他专吃女子？”急忙后退离得远远的，那判官都被逗笑了：“既然事毕，我们回去交差，可以烧黄纸了”！“恭送神君！”

        中秋赏月，阿欢摆好了香案对着月亮叩拜，口中念念有词……青橙等她拜完，笑着说：“该不会是求月阴娘娘保佑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吧？”阿欢忙摇头说：“不找了不找了！我还是先跟你学修行吧。”青橙和玄冰哈哈哈大笑，拿过月饼分开吃，“我倒是要送玄冰一样好东西”。玄冰饶有兴趣问道：“什么好东西？难道是饲灵丹？……啊月华凝浆！……多谢真人！”青橙递给他一瓶月流浆，阿欢好奇问：“什么是月流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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