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醒悟

徐烟想要下床，双腿才刚点到地板上，膝盖虚软无力，她一下就摔到了地板上。

        一场梦，令她心力交瘁。

        整个早上都精神恍惚。

        秦姨看她状态不好，就找了借口，让徐烟陪她一块儿出去逛逛，其实是想要让徐烟出去走走，散散心。

        徐烟虽没什么心情，但老太太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秦姨最近喜欢上了跳舞，晚上也会出去跳会儿。

        看到职工楼前边的空场地上放着高亢的音乐，有几对老太太老头儿正在合着音乐踩拍子，她高兴起来，拉着徐烟就过去凑热闹。

        他们来得不早了，广场上只剩下稀稀朗朗几对老头老太在跳，音箱就放在台阶上。

        “你看他们，夕阳虽然令人感到惆怅，也并非没有颜色，是不是？”

        老太太笑眯眯的，转头看向徐烟。

        有两对老头老太在音乐到达一个至高点的时候，还来了个花式的动作。

        边上路过与围观的人，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跟鼓掌，将这晨间的欢乐推到了一个顶峰。

        每个人的心情都好极了，就像是一成不变的浪，猛然一个打头，翻出了不一样的水花，洒下淋漓的星光，耀眼夺目。

        看完这场跳舞，秦姨拉着徐烟要往菜市场去。

        平常都是付叔买菜的，今天早上，付叔也已经买了他们中午需要用到的食材，徐烟不大明白秦姨为什么还要带着她来这儿。

        快要十点多钟了，还以为菜市场里寥落冷清，没想到人还挺多。

        有吆喝，有还价的，还有几个像是老顾客，正在和摊主聊着天，手里提着刚刚买的、新鲜的菜，已经十点多钟，但显然也并不着急回去做饭。

        “你看，这里也很热闹是不是？”

        徐烟转头看向老太太。

        秦姨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徐，知道秦姨为什么要带你出来吗？”

        徐烟点了点头：“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她很快说道：“其实秦姨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只是昨晚上做了噩梦，有些恢复不过来，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

        秦姨摇了摇头：“我以前是在医院里工作的，你以为你好不好，瞒得了我吗？”

        “前边有个小餐馆，你早上起来也没吃多少东西，饿了吗？我们过去坐坐？”

        徐烟赶紧道：“付叔已经在家做了中午饭，我们不回去，他会......”

        “不会！”不给徐烟把话说完的机会，老太太拉着她就往那餐馆里去。

        服务生很热切的上前来迎接两位应时进门的客人，脸上带着微笑：“两位这边请！来得可真是巧了，我们店今天开始回馈顾客，有一个打八折的活动，十分划算！”

        一边说，一边领路，往里边去。

        徐烟还在顾虑，秦姨就道：“有包厢吗？”

        服务生眼睛亮了亮：“你们几位？”

        秦姨指了指自己和徐烟：“就我们俩！”

        徐烟道：“不必要包厢吧......两个人的包厢，会不会太浪费了.....”

        “不会！”

        服务生马上道：“有的！这边有个包厢，最适合两三个人小聚，我带两位过去！”

        秦姨挑着眉梢冲徐烟比了比，笑着应声，拉了徐烟就往包厢里去，两只手按在徐烟的肩膀上，把人按着坐下来，又招呼服务生把这里的特色菜都上一遍。

        “秦姨......咱们吃不了......”

        “吃不了就打包回去给老头！”

        秦姨道：“你啊！就是样样事都太拘谨，有时候我都快弄不明白，到底你是老太太，还是我是老太太。刚认识你那会儿，我还以为，这会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徐烟勉强笑了一下。

        活泼的小姑娘？她早就不是了。她每次照镜子，总觉得这是一个披着还算年轻的皮囊，内里藏着一个饱经沧桑，苍老年迈老人的灵魂。

        “你昨天晚上做的梦，和阿行有关吧。”

        徐烟握着茶杯，刚要给秦姨倒上一杯热茶，手一晃，水从茶杯里抖了出来，烫到了她的手上，瞬间就红了一片。

        茶杯摔落到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还好没有打碎。

        徐烟手忙脚乱的将茶杯要捡起来，被秦姨一把握住了手，拉着到了包厢内的洗手间，打开水喉，用冷水往徐烟烫伤的地方冲着，又喊服务生，问有没有烫伤药。

        还好，并不严重，虽火辣辣的疼，但这点疼对她来说，算是小事，徐烟低声道：“没事的，用不着烫伤药。”

        秦姨瞪了她一眼，让服务生快点去找，没有的话，就出去帮忙买一管回来。

        一边拿湿毛巾给她冷敷，秦姨低声斥道：“什么叫用不着烫伤药？你自己看不到已经红了吗？还是没见着起泡，就不算烫伤？你这小丫头，自己不知道疼的？”

        一边说，一边换了冰，给她敷着。

        徐烟愣了一下，眼眶红了红，看着被秦姨捏在手里的，红通通一片的手背，她低低的，哑着嗓音说：“谢谢秦姨。”

        “阿行他欺负你了，有什么样的报应都是应该的，你，心软做什么？”

        徐烟浑身猛的一怔。

        就见秦姨红着眼眶看着她，偏偏还要露出一点儿宽慰的微笑来：“我们不说，是不希望你有负担，可是，你这样沉甸甸的压在心里，我们两个老的，又怎么过意得去？”

        “他是活该！好孩子，秦姨只当他脾气古怪，叫你受了气，不知道他做过那么多的混账事！昨天老头子跟我坦白了，我骂了他一顿！他们该还你的！你的身体，你的脸，都不是他的恩德，是他欠你的！”

        “秦姨......”

        徐烟讶异，更感动。

        如果说被仇恨裹挟着的郁南行还有人性的话，那他人性的那一面肯定不是给她，这个自以为得到了他的爱，能和他白头偕老的妻子，而是从小就对他关爱有加的付叔夫妻俩。

        付叔夫妻俩也真心的把郁南行当做自己的孩子。

        徐烟从来都没有想过，两位老人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她也没有把握去想，她更害怕去想。

        她喜欢老人家相亲相爱，和睦温馨的家，所以选择留下来，不只是因为付叔会替她恢复样貌。

        可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和他们之间是隔着距离的，她只是一个寄住者。

        所以她不敢去提和郁南行有关的任何事，既害怕两位老人知道了伤心，也怕两位老人知道了怨怪她，将她赶走。

        可是，没有，他们没有。

        还这样有心的想要开解她。

        徐烟心中汹涌，她哽咽着，又喊了一声“秦姨”。

        秦姨将她半抱着，像是对待孩子一样，抚着徐烟的背脊，宽慰着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过去的事，他既然做了那样的选择，就是希望能补偿你，能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秦姨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我和你付叔一直都想能够解开他心里的结，可是，我们终究没有办到。人太小的时候吃过的苦，受过的怨，会跟着他一辈子。他忘不了仇恨，忘不了报仇，以至于将路越走越窄。”

        “他心里有你，小徐，他和你登记结婚前一天晚上，给你付叔打了很久的电话，他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也曾想过放手，可是他办不到。仇恨，几乎长到了他的骨血里，让他放手，不亚于要他的命。”

        “谁能想到，阴差阳错.......”

        秦姨摇了摇头。

        徐烟被老太太温暖的胸怀拥着，静默的流着眼泪。

        她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砂砾，发不出声音来。

        秦姨道：“和秦姨吃完这顿饭，就好好的，重新开始，我们不回头看，好不好？”

        徐烟闷声点了点头。

        她因为昨晚上那场梦而更加窒闷茫然痛苦的情绪，她自从A国回来之后，就一直被捆缚住不知该何去何从、躁动无措的心，她似坠迷雾，找不到前路时，因为秦姨的这一声声温柔的安抚与劝说，找到了出口。

        徐烟伸手，像个孩子似的反抱住了秦姨。

        秦姨身上温暖柔软，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徐烟紧闭着的眼中，热泪滚滚。她想母亲了，她想她的母亲了。也许，母亲还活着，她不会这样茫然无措，毫无头绪的困死在原地。

        她有很多话，不知道该和谁说，她心里很乱，很乱......

        这些天，她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谢谢你，秦姨。”

        半天，徐烟从嗓子眼挤出了一声来。

        秦姨眼眶瞬间也热了，她抚了抚徐烟的手臂，哑声道：“那天那个小伙子，看着很不错，只是，你要想清楚。”

        徐烟没有吭声，因为服务生正好拿了买到的药膏敲门进来了。

        秦姨拿了药膏给她涂抹伤处。

        吃完饭，秦姨将剩下的都打包给付叔带了回去，半路上，两人还去逛街，秦姨给徐烟买了一条裙子，很简单的样式，是纯白的颜色，象征着，她接下来的人生路，也是从一片纯白开始。

        以后的颜色，需要她自己亲手涂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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