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族新娘（1）

大雾笼罩的夜色之下，几个年轻人提着油灯，艰难地穿梭在夜晚的森林里。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地上土壤诡异地吞噬掉了他们来时的脚印以及走过的印记，迫使几个人继续向前。

        直到连植物都不敢继续生长的角落，一座幽深的古堡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古堡里隐约有灯光闪烁，但昏暗得不像话。

        门口东倒西歪着几个雕塑，唯有一个仍直直的屹立着，黑色的身体上染着几滴红褐色的印记，就像是鲜血意外滴落了上去。

        与这诡异氛围不同的是众人的心情。

        领队的男人经过长途跋涉兴奋不减，他激动地开口：“到了，就是这儿！”

        在他身后，扎马尾辫的女孩有点紧张：“我还是第一次玩全息的恋爱游戏，怎么是这种风格的呀……”

        女孩的朋友倒是很无所谓地宽慰她：“怕什么？我看他们说会放点烟雾弹，但都是为了恋爱做铺垫。”

        临时组队的几人当然不是为了作死才夜谈古堡，会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正在玩一场全息解密恋爱游戏“ontheotherside”，又名“一线之差”。

        虽说分类里有解密两个字，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制作组的自我标榜。这款游戏能爆火的最大原因就是npc颜值相当高。

        谁能拒绝五项全能完美多金还独宠你一人的ai呢？

        没有人！

        所以哪怕知道只是场游戏，也多得是人前赴后继。

        女孩的朋友显然并没对一个恋爱游戏的剧情线抱有太大的幻想，然而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右肩多了些重量。

        她下意识地伸手掸了掸，抓住了一片血色的树叶，她手上与树叶接触到的位置骤然间扩散成了一个蝙蝠文身，大约两指节的大小，在她的手臂上旋转了一圈后，找到了手腕处动脉的位置停下。

        朋友意外地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呼吸变得不入之前顺畅，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想说什么，却被忽然而来的“轰隆”声打断。

        小队几人看过去，发现队伍里一个身穿白裙像小仙女一样的姑娘不知何时蹲在了一具雕像面前，正拿着木棍戳它的脸。

        裙子垂在干枯的草坪上，她却浑然不在意，睫毛半垂着微颤，嘴角微抿眼神失焦，显然思绪已经跑了毛。

        游戏中的长相可以自己设定，她大概是把颜值美化那一栏拉到了最高，才能精致成这个样子。比起意外泄露的几张npc照片，她自己反而更好看些。

        玩家们的惊艳没有持续多久，才意识到此刻躺在地上的雕像就是之前那唯一立着的。

        “发生什么事了？”领队摸了摸胳膊，凉嗖嗖的。

        他是一家直播平台星云tv的游戏主播，因为一直抓不住热点所以不温不火。

        这次好不容易赶上了趟，直播都开开了，却发现进入游戏后连弹幕也看不见，无法和观众互动，只能靠着他的经验盲搞。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表现不错，现在却有点恨自己为了逞英雄答应来打头阵。

        他忍不住暗骂对方干嘛把自己搞那么好看，叫他问罪都说不出口，只能迂回着道：“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干的啊。”

        殊不知，他的直播间里的人数正随着小仙女的出现缓缓上升：

        【！这个妹妹，真好看。】

        【虽然我知道游戏里可以美化长相，但我发誓她绝对是我见过这么多里最漂亮的一个！】

        【拉满了吧拉满了吧拉满了吧？？？现实世界长什么样没人知道哦。】

        【前面的什么酸鸡？人家也没说自己纯天然啊，现在好看不就行了。】

        【跑题了吧……重点难道不是我刚刚真的亲眼看见小姐姐一脚踹倒了雕像嘛？还有点飒来着。】

        弹幕里的讨论没有撕裂次元壁影响到众人。

        小仙女抬起头，鹿眼里充满了困惑：“我也不清楚，他忽然就倒了。”

        领队：……

        要不是他身上还有鞋印我就信了。

        他深吸了口气：“真的吗？”

        小仙女顿了顿，估计是不太会撒谎。

        她避开领队的视线，又戳了戳雕像的脸，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气鼓鼓地道：“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像我前男友，我看他不爽。”

        “那你前男友……”

        “别提死人。”小仙女迅速打断，语速太快叫她脸都有点发红。

        她起身，轻轻抖了抖裙子，声音小下去：“多不吉利呀。”

        领队不知为何，背脊猛地一凉。

        在一众视线中，小仙女旁若无人回到队伍中，光看她的外表，谁也想不出她刚干了什么。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别的像你男朋友的东西吧？你可吓死我了。”见大家都安静下来，马尾辫主动活跃气氛，调侃道。

        “希望吧。”小仙女叹了口气，垂下头。

        马尾辫发誓她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杀意。

        她默默收声，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小仙女则像是被她提醒了，在地上找了个比较粗的树枝，放在手上敲了敲，试着趁不趁手，看看尖不尖。

        马尾辫小声道：“我们这是恋爱游戏喔。”

        小仙女点头：“我知道呀。以防万一嘛！”

        马尾辫欲言又止。

        ——一个恋爱游戏你防什么呀！

        马尾辫的朋友被小仙女一个打岔，已经把蝙蝠的事情全忘了。

        她注意到马尾辫对自己求助的眼神，心里吃瓜的冲动却在熊熊燃烧：“你和你前男友到底是为什么分手呀？”

        小仙女提到这个话题，一本正经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我给他做了晚饭，约好他洗碗的，结果他不仅一口没吃，还把碗丢进了洗碗机。”

        她说着，一用力，手里的树枝被掰成了两段：“我那么用心来着！”

        不仅只有这个角落，领队和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听到了这段话。

        【……就这？】

        【我本来也觉得太夸张了，然后看着小仙女的眼睛……真漂亮我觉得我可以，那男人一定瞎！】

        【前面的，美颜拉满，remember？】

        朋友也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但她经验丰富，反应迅速，故作惊讶地倒吸一口气：“啊？他怎么这样啊？”

        “太那个了，你分手是对的。”

        “嗯嗯嗯，理解，我可太理解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说到最后，朋友看小仙女消气，才一锤定音地安慰：“游戏里都是npc，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别恨屋及乌，因为一个狗男人毁了自己的游戏体验。”

        话毕，她伸出手：“我叫乔蒗，你呢？”

        “戚依白。”小仙女心情好多了，脸上露出了个明媚的笑。

        马尾辫看看朋友，却忍不住心里犯嘀咕：“怎么感觉我上次分手，你也是这么说得呢。”

        三人说话间，又是一阵响动。

        “你怎么还来？”一个眼镜男忍无可忍：“别以为你捏了张好看的脸就能为所欲为！”

        戚依白看着地上正缓缓裂开的地缝，摇头：“这回不是我，地板长得又不像我男朋友，他帅着呢。”

        眼镜男翻了个白眼：“那能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靠，森林活了！快跑！”

        只见地上的雕塑们全部慢慢地爬了起来，包括刚刚被戚依白踹倒了的那个。

        古堡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样，藤蔓开始疯涨，所到之处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他们身后的路骤然消失，只剩下眼前的一扇半开的门。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大家几乎是没怎么想就开始往里冲，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进入了古堡内，门被狠狠关上，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羊入虎穴。

        明明外面看着城堡里还有零星光亮，现在进来时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会儿哪怕是安慰自己这仅仅是个恋爱游戏也不能让几人安下心来了。

        戚依白借着月光扫了一眼城堡两侧的墙壁，发现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

        人像的数量太多，不像是古堡的主人，反而像是到此一游的客人。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证实。戚依白在靠门最近的位置看见了自己，只是她的画只勾了边没有色彩，与其他颜色艳丽得像是能从画里冲出来的作品相比，匆忙得像是半成品。

        【草，有点吓人……】

        【不要啊啊啊我只是想看看小仙女的美貌！如果吓人的话我就退出辽……】

        【楼上，首先这是个恋爱游戏没错应该不会吓人，其次，人家那是小仙女嘛！分明是小作精！】

        【有点可惜，小仙女自我介绍的时候消音了，没听清名字……】

        【还有人记得这是谁的直播间嘛？】

        “有人吗——”领队的喘过劲儿来，喊道。

        “别叫啊。”乔蒗赶紧拦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没有退出游戏的按键。”马尾辫有了新的发现，或者说她之前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现在才意识到紧张来：“我不想玩了，怎么办啊。”

        眼镜男在这个时候却一改之前的慌张，他也学着戚依白的样子，顺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建筑唯一可见的角落，随后运筹帷幄似的推了一下镜框：“看看周围，动动你们的脑子，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血族主题副本。”

        他大约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提醒救了众人一命，这会儿多少有些骄傲自满：“没想到能抽到这么刺激的，也算不虚此行了。”

        游戏副本千变万化，几乎不会重复。

        玩家们能进入哪个全看运气，虽然每个都很有意思，但总会有更吸引人的。

        古堡的建筑风格充分展现华丽，几乎是把张扬写在了每个角落。前厅身为待客的地方更是尽显奢华，的确很像是小说中描绘的吸血鬼古堡。

        在马尾辫骤然放松，脸上浮上笑容，嘴上念叨着“怎么不早说呀”的时候，戚依白却注意到窗户上贴着一层磨砂，外面看不进来，里面却看得出去。

        人类善于给自己看到的画面添油加醋，戚依白也不例外，她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站在外面时，有人在悄悄看着她的样子。

        事实上，现在也未必是没人看着他们的。

        周边似乎一直有淅淅索索的声响，只是都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太黑了，叫人完全看不见。

        玩家的人数也不对劲，她刚进入游戏的时候算过，本有十个的，这会儿却有了十一个。

        究竟是她产生了错觉，还是有什么东西混了进来？

        戚依白想到这儿看向脚尖，眉头一皱，她又开始了。

        就是个普通的恋爱游戏，她的脑子却总要试图从阴森的气氛里解读出来点什么。

        戚依白尝试屏蔽地摇摇头，甩掉那些自己找不出答案的小细节。

        就像是马尾辫和乔蒗说得一样，这可是恋爱游戏呀，悬疑恐怖只是提供一个场地和氛围而已，攻略npc才是主线。

        可即便心里清楚，大脑却不受控制。

        各种猜想比雨后春笋还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惹得戚依白烦不胜烦。

        戚依白咬咬牙，左思右想，终于是把锅砸到了前男友的头上。

        狗男人之前在逃生游戏里上班，当得还是个boss，偶尔会回来给她分享工作上的一些日常，给作为作者的戚依白提供灵感。

        曾经她很享受男友的分享，但是这会儿却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游戏体验。

        谁能想到失恋的后遗症居然能这么持久。

        实际上，她和狗男人分手已经三天啦！

        三天！72个小时！4320分钟！

        是时候该摆脱掉前任的影响重新做人了！

        戚依白深吸了口气，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在心中燃烧。

        然而下一秒，烛光被点亮，光再次笼罩了整个大厅。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前厅里出现了多道身影，他们端着酒杯，穿着精致的礼服，像是在参加一个特殊的晚宴。他们神态各异，共同点却是皆面色苍白长相俊美，且都在高高在上地看着被吓到呆在了原地的玩家们。

        坐在首位的男人更是将人们记忆中的吸血鬼伯爵就像是从书面上拽了出来，比周边所有人都更加耀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处带着不明显的红。

        在玩家们讶异的目光中，男人嘴角轻扬：“答对我的问题，否则就吸干你。”

        一片寂静中，他凉薄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戚依白身上，意有所指地道：“那么我的问题是，原谅我吗？”

        玩家们还没回答，弹幕里就先炸锅了：

        【草啊啊啊啊好帅！】

        【还真被眼镜小哥说中了，就离谱】

        【为什么你们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我总感觉这个问题是个坑啊都没人在意吗？】

        【前面的，我的关注点更奇怪！只有我在意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你们”嘛？像是在和某个特定的人说的一样。】

        激烈讨论的观众们并未发现，他们的小仙女暗中掰断了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的树枝。

        好巧啊：）

        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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