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生暗处谁能知

听说钦奎去赴宴后，云九戈喜不自胜，立马开始筹谋出逃计划。

        然而这才几天，那股令人讨厌的妖气又出现在门口。

        云九戈忍下怒火，默默长叹一口气，来到房门前。

        外面的钦奎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正欲开口，门就开了。

        “有事吗？”云九戈一脸冷漠。

        钦奎一愣，“那个，我听小妖们说，你从没出来过。”

        “所以你有事吗？”云九戈面无表情。

        看到云九戈漠不关心的样子，钦奎一早准备好的话全忘了。他呆愣了会儿，还是没想到要说什么，干脆一把抓起云九戈的手往外走去。

        “你一直闷在屋里不好，该出来走走！”

        云九戈措手不及，心里把钦奎骂了个遍，面上还得好言解释：“钦奎，你忘了我脚受伤了！”

        钦奎并未打消注意，而是转身将她抱入怀中，爽朗一笑：“没事儿！以后我就是你的脚，你想去哪儿，本君都带你去！”

        云九戈有气不能发，只能心中暗吼：本神要去天界，你有本事送我去呀！

        可惜钦奎听不到她的内心活动，只看到她冷着脸，便觉得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就带她来到山间一处花谷。

        他将云九戈小心放在地上，又殷勤道：

        “我刚才看你房中的花儿都有些枯萎了，你也没扔，想来你是喜欢这些。这里这么多花，你喜欢哪个，我摘给你！”

        漫漫花海从山坡上扑泄而下，全部倒入云九戈眼中。轻风徐来，百花摇曳生姿。

        脚边绿草如一床柔软的地毯，就连空中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在她眼中，妖界就该肮脏不堪，混乱愚昧。只有神族才能令他们摆脱泥淖，获得新生。

        然而眼前景色丝毫不逊神界，倒令她惊讶不解，感慨万千。

        除了旁边这位煞风景的圣君！

        云九戈实在无法忽视钦奎的烦扰，只得从美景中回神过来，冷冷道：“干嘛？”

        钦奎举起一大捧鲜花，兴奋地邀功：“筝儿，你看！你喜欢哪种？”

        云九戈看着那些乱糟糟的花儿，转过脸去不悦道：“哪种都不喜欢！”

        钦奎收起花，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云九戈恍悟过来，这是他的地盘，若是说错了话，会招人怀疑的。

        于是连忙解释：“我只是不喜欢无根的花，败了就死了，再不能开。”

        钦奎看着一手焉答答的花儿，仿佛个个都在指责他不解风情。

        他尴尬地把花放下，再悄悄背过手去，若无其事地往后一抛，那束花就淹没在了花海中。

        一阵轻风掠过花海，卷起几片花瓣，拂过云九戈耳际发梢。

        钦奎看她发间沾了一片花瓣，伸手想要帮她拿下来。不料云九戈出于武将的直觉，一举抓住了他的手。

        “筝儿，你头上落了片花瓣，我帮你摘下来。”钦奎赶紧解释。

        云九戈也意识到自己唐突，急忙收了手，转向另一边。

        钦奎看她不说话，就当她默许了，从她发间取下花瓣放在掌心，又拿到她面前，认真道：“你看！”

        云九戈这才明白，他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是想取花瓣。不禁觉得这位妖君不大聪明，这种小事有什么计较的。

        钦奎收了花瓣，所有所思道：“我总感觉筝儿好像提防着我。”

        云九戈立马警惕起来，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筝儿不必隐忍，大可说出来，就像刚才那样！”

        原是如此！

        云九戈松了口气，看着钦奎一脸期待答案的样子，心中暗想：你滚远点就不冒犯我了！

        但嘴上却说：“你没有冒犯我的地方！”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对人而言，什么才叫冒犯。

        钦奎听了这话，喜笑颜开，贴着云九戈坐下。云九戈立马抬眸嗔视。钦奎睁着疑惑的眼睛，认真道：“我冒犯到筝儿了吗？”

        云九戈回眸咬牙：“没有！”

        但身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结果钦奎立马跟着挪过来。

        云九戈忍着怒气，耐心道：“钦奎，这地方很大的！”

        言外之意就是别和她挤一处！

        钦奎望着她，朗笑道：“我知道！”

        完全没明白云九戈的言外之意！

        看他那傻里傻气的模样，云九戈怎么也无法将他同战场上那个狠厉肃飒的白虎圣君联系起来。

        只是别人再傻，也是妖族的圣君，她不敢掉以轻心，提神戒备着。

        不过钦奎心情却很好，看着面前的一大片鲜花问：“筝儿，你喜欢哪种花？”

        云九戈不理他。钦奎又轻轻碰了下她胳膊，软言劝道：“说一下嘛！”

        云九戈恼他非常，又拿他没办法，只能环视一圈后，随便指了个。

        钦奎默默记下，又道：“筝儿的声音很好听的，为何不爱说话呢？”

        云九戈心中暗语：还不是你太烦人了！

        嘴上却说：“没什么说的！”

        钦奎凑过来：“那筝儿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不想说！”云九戈确实也说不了什么，总不可能告诉钦奎，以前天天和你打架的那个武神，就坐在你身边吧。

        “没事儿！筝儿说什么我都爱听！”钦奎脸上还挂着明朗的笑容。

        云九戈决定不理这个烦人精。钦奎看她又不说话了，便自顾自说起来：“那我和筝儿说说我的事吧！”

        在他叙述中，云九戈看到了妖族的另一面。不残忍嗜血，不凶狠暴躁，除了没点规矩，好像和神族也没什么两样。

        云九戈是为战而生的武神，一生不是在打战，就是在打战的路上。

        所思所想全都围绕着战争，对于周遭的一切，即便看到过也没上心过。

        而钦奎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描述，将以前她忽视的那些东西都展现出来。

        那些绮丽壮阔的景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他对那些事、那些物、那些人的感情。

        云九戈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进去，思绪也飘到他描绘的那个世界中。

        钦奎看到云九戈慢慢转过来，一脸惊叹的看着他，不禁有些得意。俯身压到云九戈面前，开怀道：

        “筝儿要是喜欢，以后本君也可以带你去那些地方！”

        云九戈猛然回神，看到两人如此近的距离，惊得往后一弹。人骤然失衡，向后倒去。

        钦奎见了，连忙出手揽住她纤腰，往前一拽，就这么把人拽到自己怀中去了。

        这突然的变化，谁也没料到。云九戈趴在钦奎胸前，定下惊魂，心中怒气陡然冒出。她没来得及多想，立即使劲儿推开钦奎。

        然而没了神力，钦奎没推动，自己倒仰了出去，结果又被钦奎拽手拉了回来。

        钦奎好心提醒：“筝儿小心！”

        云九戈那是一个咬牙切齿，若不是不能使用神力，她非得跟钦奎拼个你死我活。

        但现实是，她连个眼神都不敢多给，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身份。

        想到此处，云九戈心中更气，直接甩脸背对着钦奎。

        钦奎心再大，也明白她生气了，于是小心翼翼拍拍云九戈的肩膀，试探道：“筝儿，我哪儿惹到你了吗？”

        云九戈一直默念清心决，平复怒气后，才回头冷冷说了句：“没有！我要回去了！”

        钦奎立马要来抱她，云九戈坚决相拒：“不用你抱！我自己能走！”

        奈何钦奎想要做点什么让她消气，也不管她说什么，直接抱起人，笑道：

        “没事儿！这里离宫还有一段距离，筝儿脚伤未好，不宜多走动。我力气大，我抱你回去！”

        云九戈心中怒吼：谁跟你计较这个了！

        钦奎打定主意，云九戈也奈何不了他。只能独自生着闷气，不理他。

        这时，一朵粉红五瓣花儿突然落到云九戈怀中。她拿起花朵一看，心中冒出一个主意来。

        钦奎抱着云九戈一路走进宫门，路上小妖们不禁多看两眼，纷纷好奇惊讶。钦奎只是有些疑惑，也没多想。

        到了云九戈居住的院子，他才将人放下，还有些不舍：“筝儿，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云九戈抬头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喜悦，冷冷道：“没有！”

        钦奎正在可惜呢，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二哥好雅兴！”

        钦奎转身看去，符惕从容走来，在他玉冠上取下一朵粉红花儿，取笑道：“也算是白发带花了！”

        听到这句话，云九戈再也抑制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钦奎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筝儿，你笑起来更好看！”

        “果真是个美人，怪不得二弟总藏着不让我们看！”来人笑得一脸和蔼，正是妖皇，而他旁边还跟着其余两位圣君。

        云九戈一见他们，脸上笑容骤然消失，煞白一片，连忙低着头朝屋子里跑去。

        没成想，半道突然闪出一个青影。云九戈知道他，木方若藤圣君郁离子。

        此人是妖族的军师，察言观色的本事更甚符惕。若是与他接触，自己绝对会暴露。

        云九戈低头环视一周，好像就那个钦奎傻点儿，她连忙跑到钦奎身边去。

        钦奎也没料到她会跑过来，一时受宠若惊，赶紧挡在人前对着自己的兄弟们说：“好了！有什么可看的！都回去！”

        郁离子执意要看云九戈，跟着来到钦奎身边，盯着云九戈问：“简筝姑娘，为何不愿抬头一见呢？”

        云九戈心如雷鼓，下意识地抓住钦奎衣袖，头垂得更低。

        钦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害怕，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对着郁离子道：“三弟！你吓到她了！”

        符惕过来打和：“好了！好了！三哥，这位简筝姑娘胆子小，不禁吓。到时候你把人吓坏了，二哥来找你拼命，别怪兄弟们不帮你！”

        此时妖皇身边的另一位圣君，水方玄蛟圣君洛澍开口：“三哥，算了！何必与个女子计较，我们可是来找二哥喝酒的！”

        妖皇轻咳一声：“三弟，回来吧！”

        郁离子温柔一笑：“简筝姑娘，是本君冒犯了！”

        云九戈把头埋在钦奎怀中，不敢看他，也不敢回话。钦奎见状，招呼妖皇他们先去外面等自己。

        符惕了然，帮着他把人都哄了出去。

        等人一走，云九戈立马脱出钦奎怀抱，甩身朝房里走去。

        钦奎一边追一边和她解释：“筝儿，筝儿！我三弟他不是故意的！他人其实很好的！你不要介意！”

        云九戈立在门内，扶着门，语气不悦道：“你哪个兄弟人都好！”

        钦奎真诚一笑：“对呀！你怎么知道！”

        “嘭——”

        不等钦奎反应，门骤然关上。

        他在外面叫了几声：“筝儿，你没事吧！筝儿？”

        云九戈靠在门上，不管外面人怎么询问，就是不出声。许久，外面的动静终于没有了。

        她缓缓来到桌前，面若寒霜，心里却烧着熊熊怒火。

        想她堂堂神族武神，居然要在一群妖怪中委曲求全，甚至需要一个妖怪来袒护她。

        “等到本神归位，迟早将你们这群妖族一网打尽！”说罢，一手狠狠拍在桌上。

        “咚咚！”敲门声突然想起。

        云九戈慌忙收敛神色，过去开门。

        一个小妖抱着一盆花走进来，笑着问：“姑娘可是心情不好？”

        云九戈心中一警：“你怎么知道？”

        小妖道：“我在门外听到里面有声音，加上圣君叫我送这盆花来给姑娘，一时就猜到了！”

        云九戈缓缓从头上拔下银簪，绕到小妖精身后，漠然道：“你都听到了哪些声音？”

        小妖精整理着花儿：“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有拍桌子……”

        声音戛然而止，云九戈眼神冰冷，从小妖精身上抽回银簪，戴回发髻。

        那小妖精立即变成一朵粉红的五瓣花，须臾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妖丹。

        云九戈捡起妖丹，一手捏碎消散，面无表情道：“抱歉！”

        她杀掉的妖怪不计其数，按理说杀掉这么一只低贱的小妖，没什么可道歉的。

        但云九戈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出了那两个字。

        桌上还留着小妖精抱过来的花儿，那是一株蓝色的鸢尾花，也是云九戈之前指给钦奎看的花儿。

        翠玉似的扁叶，幽蓝的花，生长在白底青花瓷盆里。今年枯了，明年还会再开。

        也不知钦奎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来这盆花来。云九戈舒展玉指，轻轻划过碧叶幽花，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喜悦来。

        她微微一笑，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很快，那只小妖精的面貌又浮现在脑海。

        云九戈心中不免生出几丝烦绪，便舍了花儿，来到床边坐下，慢慢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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