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夫的梦魇

裴炎在做一个梦，一个长久的无法醒来的梦。

        满天血光里，他瞧见的是自己。无数的敌军包围着他，可是他分明看见在这些人的眼里也有着深度的恐惧。也许是害怕无法活着回去见妻儿？也许是害怕年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手起刀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他也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伤了他。腥甜的血液在空气中迸溅，无数鲜血滴落在他纯白的将袍上。

        血雾在山涧里弥漫，这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活生生的地狱。

        他就像一头杀红了眼的恶鬼，脑中只残存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爹娘！他的身体早已失去知觉，所有的动作只凭意志支撑，直到他终于停了下来。

        世界一片寂静，所有的嚎叫都在此刻戛然而止，渺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他杀光了最后一个人，几百名敌军全部斩于他的刀下。

        地上堆满尸首，那些全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应征入伍的少年。他们的眼睛还没有合上，兀自望着归家的方向，仿佛想再最后看一眼这眷恋的世界。

        裴炎凝视着这样的场面，他本以为征战沙场两年，自己内心的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面对所有□□裸的杀戮和你死我活的斗争。

        可是，他终究是错了！

        “噗！”一口鲜血从裴炎口中喷出。带着一身伤与梦魇，他缓缓的虚脱的跪在了死人堆里。

        这就是他的报应，上天给的报应。他注定要成为半人半鬼的怪物，清醒的活在世间，为所有杀掉的人赎罪！

        “他怎么了？”柳依依凝视着病床上蹙着眉头，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的病夫。

        昨夜，在伺候醉醺醺的病夫安然入睡后后，她便去了西厢房和梨儿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

        一大早，放心不下病夫，她便又来到了病榻前探视。

        昨夜还是一头银发的病夫，此刻头发已经恢复成了一头青丝，乌黑的发丝衬托着一身红衣的他，更加苍白而脆弱了。

        望着病夫这副做了噩梦却没有办法醒来的样子，柳依依的心里有些难过。她没有办法帮他渡过难关，谁也没有办法帮他，他只能依靠自己，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他的苏醒。

        柳依依握住了病夫不住颤抖的手，想给予他一些力量，这双手不似昨日的冰冷，已经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温度。这样看来，洞房花烛夜里验房用的白毛巾也是玄棭做的手脚了。

        “你要撑住，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醒过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儿，吃好吃的。”柳依依对着床上紧闭双眼，苍白脆弱的病夫说道。

        “小姐，水打过来了。”梨儿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房门，看见自家主子正对着王爷喃喃自语。

        “小姐，你可真关心王爷啊，怎么短短一天就转了性呀。”梨儿朝自己小姐打趣儿。

        “是不是和王爷独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呀？能跟梨儿说说吗？”梨儿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八卦的问道。

        “闭上你的嘴。”柳依依朝她骂道，脸上却不自觉飞上了一抹红晕，昨夜她也算是见识到了病夫的身材吧。

        柳依依把毛巾从铜盆里捞起来，细心的拧干，擦拭着病夫不断冒汗的额头。

        “应该没有发烧吧？”柳依依有点担忧，站起身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病夫的额头，试探温度。

        还好，并没有什么区别。柳依依放下心来。没想到自己这个连亲妈都没怎么照顾过的人，穿越到古代，居然还要照顾自己病夫，柳依依不禁觉得一阵唏嘘。

        “小姐，桌上有一封信，好像是给你的。”梨儿突然站在桌前说。

        柳依依赶忙走过去，夺过了信。果不其然，上面的留名是玄棭。

        “玄棭……，小姐，玄棭是谁啊？”梨儿不解的望着她。

        “哦，我的一个故交！好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快去帮我把那条烟云蝴蝶裙拿过来。”柳依依含糊的说着，把一脸懵逼的梨儿推出了门外。

        关上房门以后，柳依依才坐在窗前打开了信件。

        “吾妻依依，昨夜承蒙照顾，为夫感激不尽。身份之事切莫告诉他人，切记。”

        信上写了这么寥寥几句话。看来玄棭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怪病的真相，半人半鬼的身份，恐怕连父母也没有告诉过。

        柳依依心头涌起一阵暖意，看来自己的病夫还是信任自己的，敢于在自己面前亮出身份。

        “不对，那昨天一天那病秧子都是醒的。那喂饭和伺候他洗澡的时候岂不都是他装的？耍自己？？”

        “玄棭，你这个王八蛋！”柳依依破口大骂。

        “小姐，您的衣服我拿过来了。”梨儿拿着衣服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丫头片子拿着各类梳妆，首饰用具。伺候

        “今天有什么大事吗？”看到这阵仗，柳依依很疑惑。

        “老夫人说，秋末将至，宫里一年一度的秋兴比赛就要开始了，今晚的开赛夜宴，您被邀请参加，所以要认真准备。

        “秋兴比赛？”这是什么玩意儿？能不能说的通俗点。

        “就是斗蟋蟀比赛。”梨儿一边为柳依依发间插上一枚华丽的云凤纹金簪。

        “哈哈哈，古代人都这么无聊吗？无聊到斗蟋蟀。”柳依依笑出了声。

        不过想起，自己大学课本上出现的古画里，确实出现过古代贵族们斗蟋蟀的场景，这在古代也是一项娱乐方式呢。

        “梨儿，我没听错吧？我们要进宫？是能见到皇上的意思吗？”柳依依有点兴奋，她要是穿越到宫廷里就是宫斗剧了，可惜她穿越的是王府里。

        “是呀，据说当今圣上和八王爷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着顶好过命的交情，当时王爷重伤的时候，也是皇上亲自命人送来了许多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

        “原来是这样呀。”听了梨儿的讲解，柳依依才恍然大悟，既然如此，自己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想到这里柳依依心里不禁又高兴起来。

        “小姐，好了。”

        “哇，这也太华丽了吧。”柳依依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经过梨儿精心捯饬的自己，真是变成人间富贵花本花了。

        一头青丝被挽成一个惊鸿髻，再佩戴上各类黄金打造的簪子和花钿。再配上一身妃色的烟云蝴蝶群，高雅而不失华丽，很符合王妃的身份。

        “梨儿，你要在现代。我一定重金聘请你做我的专属造型设计师。”柳依依拉着梨儿的手声情并茂的说道。

        梨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家小姐又犯了神叨叨疯言疯语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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