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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别


火烧起来了,一阵阵烟气飘到丁川鼻子里,把他呛得咳了两声。

        “里面是不是着火了!”

        “不必紧张。”

        “那个小郡主是不是回到房里了?”

        丁川说完便要翻墙进去,我只好先停下施法,把绾星环悬在半空,跟着丁川翻了进去。

        为了郡主的喜事,王府各处挂满了红绸,梁上新刷的木油还未全干,火烧得很快,窗格上贴的喜字都被烧成了乌灰的碎末。

        罗弦躺在地上,已叫烟熏得晕死过去。

        丁川跳进去,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往罗弦身上用力拍了几下,扑灭了燃到她身上的火。

        “罗弦姑娘!罗弦姑娘!”

        丁川把罗弦的头抬起来,伸手拍了拍罗弦的脸,但她毫无反应。

        “丁川,跟我走”,我上前拉住丁川的手臂,把他往外拽。

        丁川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他把食指放在罗弦鼻下,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门外被罗弦放倒的侍女也被烟呛得醒了过来,大叫着,“走水了!郡主的卧房走水了!”

        我怕王府的守卫进来救火看见我们会徒增麻烦,便将丁川强拽起来推了出去。

        罗弦的手垂到地上,雕成栀子花形状的梨木簪子从她手掌中滚落下来。

        是姜昱送给她的。

        我转身回到她旁边,把簪子捡起来放回了她手中。

        灯罩子倒下来燎到了我衣裙的一角,我低头看,同时听见丁川在窗外喊我的名字。

        我跳了出来,拉着丁川翻到墙外。王府里传来守卫们运水泼水的声音。

        “她死了”,丁川闭上眼紧皱着眉头。

        “丁川”,我拍拍他的肩膀,“这里只是一个幻境,即便你刚才救了她,在现实中她也早就已经死了。”

        “当年,她就这样活活烧死了吗?”丁川大口喘着气,声音微微缠斗。

        “其实罗弦她……”我本想告诉丁川,火是罗弦自己放的,可此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她爱的人死了,她是愿意随着他一起去的”,我见丁川两眼泛红,怕他在幻境里陷得太深,连忙用袖子在丁川着了灰的脸上擦了两把,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刚刚我回去就是把那个人送给她的簪子放在她手里。”

        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在说什么,他看起来很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

        丁川注意到我衣裙下摆被燎黑了一块,脸上也着了灰,便用手背也在我脸上抹了几下。

        他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一般。

        看来真的吓到他了。

        丁川毕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要他目睹这种相识之人被烈火焚身的场面委实有些残酷。我这个始作俑者的愧疚也像火焰一样疯魔地在心中滋长起来,只能接着安慰他说,“别怕,别怕。”

        我拿起绾星环继续施法,打开了幻境的出口。一瞬之间,两人已回到了现实中的那个塔室。

        幻境中的一切都已如烟尘灭。

        丁川环顾着四周突然的变化,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应徒然化了兽形,正盘旋在塔楼外的空中等我。他感受到了我的气息,嗷嗷地叫了两声。

        “我要走了”,我指了指外面那只飞来飞去的雪鹰,冲丁川笑了笑,“我的朋友在等我。”

        “我们……”丁川欲言又止,“我若想见你,该去哪儿找你?”

        我心里虽然认为我们两个人并没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但“不必再见”这种话很是伤人心,“有缘再见”这种话与“不必再见”也差不了多少,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

        或许,如果能顺利找到萤石,日后我也可以常常离开西境到各处去游玩。找丁川这样聪明又俊朗的朋友作伴,总比跟应徒然这只无趣的雪鹰在一起好玩得多。

        丁川毕竟是个凡人,他找我,不如我找他来得容易。只要叫他拿着我结过月印的一样东西,我便能施追踪术找到他。

        我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合适送人的只有绣袋上系的一只络子,便摘下来递给他。

        “你随身带着这个,我自然能找到你。”

        丁川接过络子,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我只好解释,“你拿着我的东西,我就能用追踪术找你了。你放心吧,这个术法我修了很久的。”

        丁川傻傻地笑道,“好,我等你。”

        应徒然又在外面不耐烦地叫了几声,我只好点头与丁川作别,匆匆离开了塔楼。

        应徒然化回了人形,跟我一起回到碧泊山庄。

        叶衡安排了两间房给我们住下。

        我告诉应徒然,萤石的下落我基本可以确认。应徒然却告诉我,神君璗川的元神不见了。

        天地相启、万物初生,神族主宰天地不知过了多少年。

        不咸山玄冰之下化生了神君璗川。

        茫茫大漠一湾深隐小湖间,月华引渡其上化生了神女月相。

        大概是一千年前,众神相继陨灭。

        月相私下启用禁术推演璗川命数,知道他将在次月十三身归混沌,欲将璗川元神放入镜湖,待自身羽化时同沉湖中,或许历经万千造化,还有望在某处结出一段因缘。

        但不知为何璗川神君的元神却在次月初二提前开始消散了。月相有感命数生变,即刻赶赴不咸山,却看到璗川七魄飘散,四周大雪纷飞,只有他驯养的那只雪鹰伏在一旁相伴。

        月相自断修为、驱散六魄,聚合了璗川的元神锁在她神体当中。

        一息将逝时,月相嘱托雪鹰将自己送回西境,送到镜湖以东十里处的祓庙,随后神体便化作了一颗露水大小透明的萤石。

        据应徒然所说,当年的祓官贺里缮从他灰羽间取出萤石,将其安放在镜湖湖心的月引树中,那里正是神女本体初生的所在。

        月相最后那一魄化为仙泽环绕在萤石外,守着璗川的元神。应徒然从此也留在镜湖边,守着主人的元神和那神女的最后一魄。

        初代神族在世时,一部分久在天上,一部分居守大地各方。

        除了西境的神女月相,大地上东有神女长荆,南、北、中各有神君阿赫支、永夜与扶宣。

        神谱上说,璗川在一场大战中受了伤,此后便不再领职,回到了他化生的地方隐居。

        月相和璗川的事,我已在贺里霜读的东西里听了不知多少遍。就连我如今这个名字也是月相这场情意的写照。

        可叹这场情意只是一次绵延而无果的单相思。

        对璗川来说,月相可能只是一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神友,也可能他根本就不记得她。

        璗川永远也不会知道,西境的神女月相自断性命,用一魄守着他的元神整整千年。

        按照神族的算法,月相算是我的亲姐姐,即便她很早很早以前已先于我化生,即便我们从未见过一面。

        我敬佩她至情的勇敢,也慨叹她卑微的爱慕。

        神族消逝了千年,我成了茫茫大地上一个解释不清的异数。

        就像我不明白纭待为什么没有消逝,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存在。

        不仅是我生来便不具备飞升的神能,连当年浩劫中的漏网之鱼纭待也在苏醒后失去了这种神能。

        曾经有神族居住的空中楼阁,与大地之间化成了一道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结界。

        贺里霜认为我的化生很可能与萤石在镜湖中有关,于是让应徒然将璗川的元神取出来送回他化生的地方,看是否能再生一丝机缘。

        如今璗川的元神竟平白不见了。

        但此时找到萤石是我心中第一要紧的事。

        其他一切都得等我取到萤石,把它放回镜湖以后再说。

        丹绫听到我回来了,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叶衡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地面,示意丹绫站到那里去。

        丹绫溜到我身后,探出头对着叶衡吐了吐舌头,拉着我的手臂说道,“醺姐姐,你看我哥哥。”

        叶衡向我作了个揖道,“小妹在家里任性胡为惯了,让您见笑了。”

        在镜湖里一向只有我和应徒然两个无趣的人面面相觑。

        有时祓庙祀者的小孙子阿牧会来送些吃的玩的给我,这个小阿牧年岁与丹绫差不多大,却是个十足十的话唠,每次见我都要把祓庙里大大小小的事通通对我恭恭敬敬地讲一遍。

        论说起来,阿牧这种事无巨细的认真劲儿确是他的长处。可小孩子还是像丹绫这样活泼随意些瞧着可爱。

        若有丹绫这样一个小孩子每日在镜湖里陪着我,我简直一百个愿意把应徒然换给叶衡做苦力。

        我从碟子里拿起一颗桃丢给叶衡,笑着打趣他,“我看丹绫比你可爱多了,你呀,年纪不大,比你爹还严肃。”

        叶衡接住桃子,作势又要行礼。

        我趁他手没抬完,接着说道,“不许行礼!”

        叶衡赶忙把手背到身后,嘴里开出一个“姑”的口型。

        “不许叫我姑姑!”

        叶衡半张着嘴,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好玩。

        应徒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别欺负人家孩子。”

        丹绫看着她正经的哥哥被我两句话弄成这副狼狈样子,欢快地笑起来,“我这个哥哥平日在家里,只有他管我,没有我管他的份。我看只有姐姐能治得了他,姐姐一定要常来我们家,要不这回住下就别走了,下个月城里会有庙会,杂耍的、放焰火的,还有好多好多吃的,我带姐姐去玩。”

        庙会我倒是没见过,等事情办好了去看看也不错。

        我笑着答了句,“好啊。”

        想起回来这里是想叫叶衡帮我查查郡主陵墓的事,我望着叶衡问道,“我有件事要托你查查,有个名叫知棠的郡主,我想知道她的陵墓在哪里。”

        “姐姐说的可是封地就在咱们这儿的那位长公主的女儿?在大婚前自焚的那个?”

        没想到这两百多年前的事连丹绫也有所耳闻。

        “你知道她?”

        叶衡道,“她最爱看话本,俨城卖得最好的话本讲的就是这位郡主殉情的故事。”

        丹绫凑到我耳边细语,“我哥也偷偷看过。”

        我不禁笑了笑。

        叶衡接着说,“她的陵墓就在城外,当时的国君册了郡主为公主,特意在这儿为她另修了一座小地宫,谥作庆和。”

        “如今可还有守陵的人?”

        “有,守陵的是俨城守备军的人。”

        叶衡说完,借口叫丹绫去看看厨房里午饭备得如何,把丹绫支了出去。

        “小妹年纪小,叶衡不想她……”

        我想叶衡已猜到我接下来要干的是挖坟盗墓的事。

        叶家的后人虽都知道我身份不凡,对我很是尊敬也很愿意相助于我,但我的事难保不涉险境。叶衡思虑能如此谨慎,又能时刻顾及着妹妹,实在是个难得的孩子。

        “我明白。”

        叶衡笑着点了点头,“守备军中也有我们的人,他曾被调去守过那个陵墓。其实守陵人不难办,也就是几管迷烟的事儿。只不过,听闻为防被盗,地宫中机关重重,且是当年郡主未婚的夫家修设的,一般工匠是打不开的。”

        机巧术是神族从未涉猎过的领域,我对此一窍不通,只能询问叶衡,“是否能找到擅长机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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