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于湿地小屋的“邂逅”

天阴沉沉的。

        乌云在天空中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天空被一层浅浅的灰色覆盖，几乎分辨不出天空与云的区别。

        “唉…真倒霉。”

        陆泽穹坐在前往会知县的破旧大巴上，望着窗外的点点青绿打发时间。耳朵贴在早已因铁锈而卡住的玻璃窗户上，望着窗外阵阵闪光和随之而来的时远时近的雷鸣声，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初夏的天气便是如此。在闷热不堪的同时，空气湿度增加导致的大气压降低也让人提不起精神。

        希望这场雨能晚一些下。陆泽穹心中一边如是想着，一边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右手的指甲，手上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大巴穿过一条不短不长的隧道，橘黄的灯光在隧道两旁以随机的频率闪烁着，看来是时候找人来维修了。

        透过眼前隧道口的一片光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醒目的标识牌，上面写着“会知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您好，可以在那边的入口停一下吗？”陆泽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汗对司机说道。

        “好的小伙子，我给你靠边停。”

        陆泽穹此行的第一站并不是会知县城，而是现在在道路前方不远处的会知湿地。

        下了车后，他拍了拍屁股，双脚在原地踏了几步缓解了一下久坐的不适感，便向保护区路口走去。

        现在大约是下午1点，本应是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候，但它却因为糟糕的天气而躲在云层之后。

        陆泽穹很是郁闷。

        作为一名从港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已经一年有余，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稳定的工作。这也是2015年了他还在坐破烂大巴的原因：省钱。

        大学专业的研究方向固然是难找工作的一大理由，实际上更多的原因还是在自己身上。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陆泽穹就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过上了平凡而又普通的生活。他生活的消遣是浏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并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一些照片和随笔。经过几年的努力，他有了一定数量的粉丝，变成了一种“佛系”旅游博主的存在，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稳定的收入。

        会知是港城管辖范围中最大的县，只是因为有相当一部分是国家保护区的原因而没有撤县改区。从城区到会知湿地大约需要3小时的车程，对于陆泽穹来说这是完全值得的。

        “本想着这次来可以拍到白鹭之类的候鸟，静物拍多了粉丝们也该腻了，没想到碰到这种天气，天气预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陆泽穹一边走在蜿蜒木制小道上一边自言自语。

        相比于用一条条的计划框住自己，陆泽穹更喜欢放飞自我，走一步看一步，用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让前方充满未知”。所以每当在景区游玩时，他从来就没有顺手拿一份地图的习惯。

        一路上虽是没有见到候鸟，但偶尔也可以看到有麻雀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的。

        陆泽穹一直以来对鸟类都有很大的好感，奈何在城市中长大，就算是在清晨也只能看到麻雀、布谷鸟等常见的鸟类，他早就看厌倦了。各种在纪录片中出现的鸟类对他来说有着更大的吸引力，譬如丹顶鹤，比起城市里的“土鸟”，更有一种不可一世的贵族气质。

        陆泽穹拿起背包中的面包边吃边走，脑袋中想着鸟儿们的种种，脚下道路的人工痕迹越来越少，他却浑然不知。

        时令已是立夏之后，沿着小道的两旁看去，能够看到相互簇拥的丛草翠绿欲滴，正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在万千绿丛中赫然显露出一朵不大但却鲜艳的红花。古诗早有云：“万绿丛中一点红，”大概也不过就是这般光景吧。这一朵独自盛开的小花如火似燃，好似照亮了浑茫的乌云天。

        不知不觉，陆泽穹脚下早已没有木头制成的羊肠小道，这儿已经是属于游客区域外了。

        陆泽穹也乐得如此，正好能够感受未被人为影响的自然风景了。

        爬上一处土坡，在休息的同时也能远眺到远处的风光。

        选好角度拍下照片，陆泽穹低头拿起笔在记事本上快速撰写。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早已有了更便捷的记录方式，但是他依旧偏爱用传统的方式做记录，享受着笔尖在木制纸张上滑动而产生的沙沙声，这仿佛是对现代人浮躁灵魂的洗涤，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般，庄严而又神秘。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接近5点，天空因为乌云的影响暗的比平时更快。

        写完随笔之后，陆泽穹长吐一口气，抬头往远处看了看。接近地平线的尽头，是一片小湿地，岸边似乎有一个纯木的小屋。小屋与环境融为一体，和谐而又有一种静谧的美感。

        陆泽穹决定一探究竟。会是湿地管理员居住的吗？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小屋的轮廓已经可以被完整的观察到了。

        陆泽穹有些累了，顺着边上的杉树坐了下去。

        “不差这几分钟，休息一下再走。”陆泽穹这样告诉自己。

        “我说啊，齐总您…”

        在喝水的间隙，陆泽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略有些娘炮的人在说话。出于好奇，他没有挪动身体，大脑驱使他继续听下去。

        休谟曾说过：“好奇是人对不确定性的厌恶和确定性的偏好的产物。”

        对于陆泽穹来说也是如此。他现在比千反田爱瑠还要好奇。

        小屋那头沉寂了十几秒，便继续有几人的谈话声传出。

        “齐总，国家今年的湿地补贴款已经下来了，我们这儿是中部地区最大的湿地自然保护区，可以拿到大约16个亿。”

        声音的主人，顿了顿，准备继续往下说。

        “加上我们凌辉公司隐瞒上面在保护区进行的偷猎和资源开发和扶贫款项，今年大概能够盈利三十到四十个亿。当然，相当一部分都会到我们几个人手上。”

        “余凯良你小子别骗我啊，真的有这么多吗？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多钱。”那个有些娘炮的男人提高了一些自己声音的分贝。

        “小李，先别嚷嚷。你先告诉我打通会知县和港城的关系大概需要多少？”

        被称作为小李的人回答道：“齐总，保护区这么大，牵扯到的人不会少。”小李似乎是拿出手机正在查阅着什么，伴随着手机触屏的触发音，又说道：“几个亿那是肯定要的，不然我这边也不好交差。”

        正在交流的三人是会知县当地有名的龙头企业凌辉资源开发有限责任公司的高层。被称作齐总的人是董事长齐铭城，也是公司暗地里的实际控制人；另一位听起来是下属的小余，全名叫余凯良，是凌辉的财务总监；至于那个娘炮嘛，是工程总监李威，人声和名字完全不符！

        陆泽穹怎么说也是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他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发现他的窃听行为的。

        他只能继续靠在被芦苇丛遮挡的不远处的树后，让大自然母亲给予他最好的伪装。

        陆泽穹的好奇心还在作祟。

        “知道了，知道了，公司的钱你就拿去用吧，记得做好假账，别让上头检查的时候发现什么端倪。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都闭上嘴做事，在暗处周转好资金然后洗白，这就是给我干事儿的规矩，懂了吗？”

        “是是是。”两人一同回答道。

        对话看来是结束了，陆泽穹松了一口气，拿着空矿泉水瓶的手也顺势放了下来。

        由于几乎没有重量，在放下双手的过程中，陆泽穹手中的空瓶脱离了他的控制，在空中做了一个名为“反身翻腾两周半”的经典跳水运动动作，并最终砸在另一颗水杉的树干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

        完了。

        世上有一种心理学效应叫墨菲定律，根本内容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陆泽穹脑海里只有“完了”这两个字。人不可能永远倒霉，但是永远有人在倒霉！

        小屋那头随即传来声音，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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