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中的歌声

“唉，你的脸？”王胜天注意到了胜志的脸左侧的淤青，关心道：“被谁打的？”

        “大象。”王胜志也是惭愧啊，低头说道。

        “那这么说，就是你出卖了我跟阿水？”王胜天一脸黑线，盯着胜志。

        王胜天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胜志，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会出卖他。

        “对不起，哥。”一时之间胜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啪！！”王胜天也不顾及兄弟之情了，恶狠狠的一耳光扇在了胜志的脸上，“这可是拼了命才抢来的啊，竟然就败在了你手里！”

        胜志却非常不服气，大声道：“哥，如果你认为我的命没有这批桧木重要，我被打死——”

        王胜志也是有苦衷的，但是毕竟是亲兄弟啊，刚才的那一耳光早已化作过眼云烟。

        但是胜志的嗓音越来越大，而警察就在不远处的门口，这要任他喊下去还得了？二话不说，胜天赶忙捂住了胜志的嘴。

        胜志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这才小声道：“我被打死也无所谓！”

        此刻的王胜天憋了一肚子的气：“事情搞成这样，你也不能躲起来啊。”

        胜天的语气平静了许多，没再发狂六亲不认的打了。

        “我没有躲掉啊，我一直躲在小南国的门口等，想找机会告诉你们，结果”胜志突然不吭声了。

        “结果怎么样了？结果阿水还是给抓了，你啊阿水可给你害惨了！”王胜天训斥道。

        而王胜志则是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这一会儿，丽珠也回来了：“警察刚刚才全部走完，不要大声嚷嚷。你们先回去吧，看看明天想办法怎么把阿水保出来。”

        王胜□□着外面望了望，确定警察都走之后，然后叉腰道：“明天我会拿钱保阿水出来的。”

        “你是说要拿眼镜蛇给的那笔钱吗？”胜志问。

        “怎么，你有意见？”胜天眉头一皱。

        “我当然有意见了，那笔钱也是我用命拼来的，我的份，我自己处理。”胜志撅着嘴说。

        这种紧要关头还说这种话，胜天动怒了，犹如雷霆万钧一般，狠狠地拽着弟弟的衣襟，怒道：“你再说一遍，读的书全部用到哪里去了？啊？老师没教过你情义两个字怎么写吗？”

        胜志一听，也陷入了深思：“再怎么说，刚才也是阿水救我的，我是不是应该”

        还没等胜志想清楚，胜天又吐出冷不丁的一句话：“我告诉你，如果阿水保不出来，我也会拉着你一块去自首！”

        这一说，也不知是触到了王胜志的哪根神经，他怒不可遏，连用尽吃奶的劲才把他大哥推开，撒腿就跑。

        “胜志，你给我回来！”胜天吼道，然后追了过去。

        丽珠看着两兄弟，只能暗中默默的叹息一声。

        六十年代末，繁华的台湾夜市中，旧上海滩的气息铺面而来，此刻一个身影出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此人身着格子衬衫，显然是王胜天。

        “胜志！！”王胜天焦急的喊道。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很快下起了大雨，胜天一身衣服都被淋湿，变成了落汤鸡。

        “胜志！”胜天焦急的寻找着，“敢做就要敢当，没有肩膀做什么男子汉？你给我出来！”

        他一路大吼道，显然对胜志的行为极其的不满。

        “胜志！！”

        王胜天大喊着，可是街头依旧空无一人。此刻的天气正是王胜天心情的真正写照。他无力的依靠在墙边，悔恨的拍击着墙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默默的问着自己，有些惨白无力。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朝着这边走来，一绺靓丽的秀发轻轻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指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高挑，灵气逼人，一看便是丽珠。

        此时的丽珠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在雨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胜天。

        察觉到她的目光，胜天回头看了看，但依旧面色惨白，说道：“丽珠，你告诉我，为什么出卖我的人，会是我的亲弟弟？”

        丽珠可不希望看到王胜天如此颓废，平静道：“出卖你的人，是蔡进炮，不是胜志。”

        “胜志怎么可以这么怕死呢？”王胜天听这么一说，反而适得其反，更加生气了。

        丽珠循循善诱，冷静和王胜天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道：“一个不要命的人才会不怕死，幸好今天胜志的个性能屈能伸，遇到事情比较圆滑。如果他处事和你一样那么的强硬，刚才还有命和你在那里吵架吗？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王胜天一怔，如同顿悟一般地看着丽珠，然后按耐不住走动了起来：“所以个人造业个人担，明明设计偷桧木的是我，为什么挨打的是胜志，被抓的是阿水？我却安然无恙，这有道理吗？”

        王胜天说着双手叉腰，愁容满面。

        “这世间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如果有，我还想问问老天，为什么我会当酒家女？”丽珠也提高了嗓音。

        瞬间，王胜天平静了，淡淡的道：“其实，我根本没资格在你面前埋怨什么，更没有资格埋怨命运。”

        说着胜天抬头看了看天，一脸沧桑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丽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胜天，人的一生，在心里面都藏了一个秘密和愿望，你的秘密，就是曾经当贼偷桧木，你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丽珠说着，但是很快她也显现出内心的希望：“我的秘密是，我是酒家女，我的愿望是，希望将来能够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

        说完，丽珠深情的望着王胜天，认真道：“秘密代表我们的过去，愿望代表我们的将来，等有一天我们的愿望实现了，心里那个秘密，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忘的过往而已。”

        胜天听完这番话，头微微昂起，露出了白牙，但是笑得十分苍白无力：“丽珠，我心中一直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这一说丽珠呵呵一笑，期待道：“什么？”

        王胜天正经的说：“虽然小南国是个五光十色，风起云涌的地方。不过对我而言就不同了，反而那个地方让我觉得是一个平静的避风港，那是因为，有你在那。”

        这一说丽珠脸红了。

        “你说我是你的避风港？“方丽珠莞尔一笑，“其实，你才是我的灯塔。”

        丽珠说着抬起头，回忆道：“还记得我刚刚到小南国上班的时候，当时的我，看不透也想不开，连唱一首《快乐的出帆》都唱的眉头深锁，让客人把我赶下了台，我本来含着泪想离开小南国，全都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方丽珠神情凝视着王胜天，王胜天随和一笑，说道：“人生百态，一笑置之，就当作命运跟你开玩笑。”说着昂了昂头，“做人要认命，日子会好过一点。”

        此话一出，方丽珠一改之前淑女的形象，压抑不住放声大笑道：“哈哈，你还记得啊。”

        王胜天坦然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现在应不应该也笑一笑嫩？”方丽珠调皮的说。

        王胜天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似乎什么都看开了一样，两人都笑了，任由大雨淋在他们身上也不顾。

        “丽珠，这个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感觉真好，是你给了我勇气。”王胜天满怀感激道。

        此时天上的雨也越下越大。

        方丽珠也很是随和，轻声道：“好了，站这么久，你衣服都湿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好啊。”王胜天点了点头，说着回头走去。

        但是突然，胜天神秘道：“等等，你等我一下。”

        说着朝街边的歌厅跑去。丽珠深感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望着，也不知道王胜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伸出手接下了一点雨滴，暗想着：“不管了，希望雨过天晴，明天是个好日子。”

        就在这时，突兀的，乐曲声从歌厅里响起，歌曲节奏明快，显然就是那首《快乐的出帆》。

        丽珠这才明白，刚刚胜天是去为她点歌了。

        一听见这熟悉的旋律，丽珠如沐春晖一般，笑的格外灿烂。她闭上眼睛细细聆听，整个人陶醉在了其中。

        这会儿王胜天也不知从何处蹦出来了，看见满面春风的丽珠，他呵呵笑道：“丽珠，这首歌应该还记得吧？”

        “嗯。”丽珠笑着点点头。

        “从今天起，我要当一个快乐的出帆人。”王胜天胸怀大志的说道。

        丽珠笑出了声来：“好了，快回去吧。”

        “好，走吧。”

        说着二人肩并着肩密密的挨着向前走去。王胜天还情不自禁随着歌声放声大唱了起来，方丽珠则只是在一旁笑着，然后也跟着唱了起来：

        “今日是快乐的出帆期，无限的海洋，欢喜出帆的日子。白色的地平线，青色的海水”

        路边零星的几个行人都用异类的眼神看着二人，俩人就连大雨也完全给无视了，甚至于在大街中央跳了起来，引来了议论。

        “这俩人是疯子吧？”

        “唉，这不是小南国的头牌丽珠吗？那个男人是谁啊，她对象？”

        人们小声嘀咕着，但是俩人可不理睬他们，手牵着手，在雨中唱着歌，很快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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