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医生，我真的没有病（四）

“王卫国的事先不提，你瞧那边。”慕颜微抬下巴，许止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男人正抱着一棵树艰难的往上爬，旁边一群人热血沸腾的给他加油，“快了快了，再努努劲，马上就能登顶了。”

        我是最优秀的攀登者，我可以征服世界上最险峻的山峰，任何困难都击不垮我，无论暴风雨多猛烈，只要我有一颗勇者的心，千里雪山终将被我踩在脚下。

        我—华子，世界上最优秀的登山运动员！

        “哇！成功了！”

        华子站在树杈上，面向天空伸展双手，笑的张狂肆意，“哈哈哈，我终于爬上来了，珠穆朗玛峰，你终将铭刻上我的名字！”

        “咔嚓！”顶端的树枝纤细，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人踩踏的力量，终于不堪重负折断。

        那道□□的背影直挺挺的面朝地砸落，将近六层楼的高度，他摔下时没来得及做任何防护动作。

        蓝白条纹病服染上了刺目的红，自他身下蔓延出的血迹浸染了那片嫩绿。

        流出的血如同开关，将这群疯子压抑的情绪点燃激发。

        许止离喃喃低语，“开始了。”

        原本四下走动的病人就像突然磕了药的疯狗，从一蹶不振变的癫狂沸腾。

        “我大概猜出来了，那些药先是压制病人的症状，再将所有的情绪聚集到最高点发作出来，医院把我们所有人圈在这里，是准备看一场生决斗的表演吗。”慕颜的手放在腰上的刀柄上，这座精神病院不知道藏了多少有嗜血欲望的病人。

        “多美的一双腿，隔着宽大的病服都让人迷如此恋。”慕颜正警觉的观察周围，一个男人突然匍匐在地，瞻仰圣物似的望着她的腿。

        “恋腿癖？”慕颜嫌恶的蹙眉，腰上别着的手术刀被她握在手中，刀尖对着那个眼神狂热的男人点了点，“滚远点。”

        “这么美的腿为什么要包的这么严实，暴殄天物啊。”他膝行着靠近慕颜，“让我摸一下好吗，我一定用这世上最华丽的词语赞美它。”

        慕颜直接将刀尖顶在他心口的位置，“再多说一句，我一定捅你。”

        “捅我可以，腿给摸吗。”

        慕颜的回应是一脚把他踹倒，“身为玩家，游戏第一天就中招，等你清醒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些事会不会后悔死。”

        张宇宁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把游戏手环盖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懂得将美展示出来，我要把你这双腿剁下来泡到福尔马林里慢慢欣赏。”他阴恻恻的笑着摆出攻击的姿势。

        慕颜晃了晃脖子，很好，对方黏腻的眼神把她的狂躁症逼出来了，张宇宁蓄力的瞬间，慕颜挥刀攻了过去。

        张宇宁虽然有性别优势，但慕颜手里有刀，她把自己护的密不透风，张宇宁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就在慕颜把刀插到他心脏位置时，刀尖像触碰到钢铁，发出刺啦怪响，她用力过猛，手腕被镇的一颤，手术刀从手中掉落。

        另一只挥刀的手竟被张宇宁空手握着刀刃夺走。

        “你以为我刚才真的没有办法靠近么。”张宇宁捏着慕颜的手腕，笑的志得意满，“啧啧，对，就是这种惊讶至极的眼神，我只想看看你希望落空时的绝望表情，现在如愿了，果然让人心情愉快啊。”

        慕颜心忖：他在游戏商城中拿到的卡片竟然有这种效果。

        张宇宁用刀柄拍了拍慕颜的脸，“自己乖乖把衣服脱了……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动手。”

        慕颜淡淡的看着他，“你抓着我两只手，我怎么脱。”

        “别耍花样，反正这双腿长在你身上还是被割下来展览我都不介意。”

        “当然，我这人向来识时务。”慕颜稍稍往后退了几分，手指贴在裤缝处，慢慢的往下拉。

        张宇宁的眼神开始发亮，握着刀刃的只是松松夹着。

        我就知道……慕颜勾唇，从兜里摸出个钉子，闪电般插入张宇宁心口，血喷出来的瞬间，他脸上还带着计划成功的笑。

        “你……怎么会……”

        “卡片把你变成钢筋铁骨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吧。”慕颜把钉子□□，血溅到脸上，她随意擦了擦，“我退开后不久你握刀刃的动作变得小心很多，生怕自己被割伤，真正的钢铁人不惧怕利刃，但是你怕啊。”

        张宇宁捂着伤处，钉子在他身体上戳了个洞，那血跟不要钱似的汩汩往外淌，他踉跄着半跪在地上，慕颜捡起刀准备彻底了结他时，张宇宁手上突然多了个白色的纸包，他抖啊抖的把药粉撒在伤口上，血立刻被止住。

        哇呜，好东西，慕颜一把夺过来，刀横在他脖子上威胁，“还有么。”

        “你想干什么。”

        “显而易见，抢劫喽。”

        “没有了！这一包足足需要30生存点！”

        慕颜手指收紧，他脖颈立马一道血印。

        “好好好，给你给你！”张宇宁哆嗦着又拿出来一包药粉，东西递出去时他难受的差点哭出声，“我控制不住，我特么不是变态！你的腿好不好看跟我有毛线关系，可我特么看见细长直的腿我就想摸我能怎么办！”

        “那就把手剁了，我帮你。”

        “别啊，我觉得我还能拯救一下。”张宇宁吓的求饶，“我现在疼的头发蒙，虽然我还是很想那啥，但是我现在理智回来了，我会尽量克制自己。”

        “别动手啊，大家都有精神病，你稍微理解一下，刚才那些事真的不是出于我本心。”

        张宇宁眼神突然一变，“小心后面！”

        慕颜下意识往旁边躲避，一块石头砰的砸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两个男人失望的叹了口气，“真可惜，被她躲开了。”

        “那就继续砸，我们要守护这里，决不允许女人玷污，女人都是毒妇，她们不配活着！”

        wtf？？？

        “呵。”一声冷笑响起，许止离刚才不知道去哪跟人干架了，斧头上全都是血，像是淋了场血雨，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本色。

        她以为跟张宇宁比斗时许止离一直在围观，敢情他跑去打架了。

        许止离对着两个壮汉挥舞斧头，轻而易举把人砍翻后，他在那两人衣服上蹭斧头上的血，见慕颜看他，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暴力倾向有些控制不住。”

        张宇宁吓的恨不得钻地缝里，这玩家怎么跟杀神附体似的，虽然那些精神病人不是玩家，但看起来跟人并无区别。

        “他们没死。”许止离看了一眼张宇宁，揉按着过度挥斧头有些酸软的手臂，瞧见不远处混战的人群，他像看到一地金子似的兴奋，“我感觉我又要被狂躁症支配了。”说罢，提斧加入战斗。

        他眼神清明，说话条理清晰，哪里像是犯病的病人。

        慕颜的困惑在打伤找事的病人后找到了答案。

        ‘滴：支线任务开启：这令人烦躁的牢笼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精神解脱。’

        ‘支线任务完成，奖励5生存点。’

        慕颜看看手里的匕首，再看看地上抱着腿哀嚎的患者，这才是许止离热衷于干架的原因吧。

        只是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力，就算让他们的精神解脱了？

        她好像也找到了赚生存点的途径。

        这场混战持续了半个小时，等尖锐的哨声再响起，草坪上已经没几个好好站着的病人了。

        慕颜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手术刀卷了刃，她手臂后背都受了伤，只是并不严重，原本空空如也的生存点现在变成了40点。

        许止离也在不远处，他屈膝坐着，额头压在膝盖处，握着斧头的手臂还处于痉挛状态。

        “哎呦呦，你们这样子像什么话，医生天天查房交代的话都当做耳旁风是不是，半月一次的自由时间，你们竟然打得不可开交。”来人在医院里应该颇有身份，打开防护栏后，他是第一个进来的，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群医生护士。

        “快把人抬去救治。”

        “每次让你们吃药打针，你们都说自己没病，哭闹着要出院，自己瞅瞅，正常人会这么做么。”他蹲在一个女病人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替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医者父母心，看到你们伤成这样，我也难过。”

        “但是不管你们病的多严重，我们都不会放弃你们，你们自己也不要自暴自弃，只要坚持吃药，你们的病一定会好。”

        “难道你们不想健健康康回到家人身边么，如果你们讳疾避医，以这种状态离开医院，伤害的将会是最关心你们的亲人啊！”

        “身体上的病不可怕，最重要的我们要有治愈的信心，大家全力配合，所有病人都有康复的可能，让我们一起努力！”

        他拍打一个老者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

        老人哭的涕泪横流，“你说的对，我有病，我不能出院，我要把病治好了再离开。”

        “没错。”

        慕颜嗤笑，整这一出的中心思想就是强调大家都是精神病患者，不要再妄图离开医院。

        她要不是玩家，没有所谓的证明自己不是病人的任务，她也要怀疑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多疯狂呀，看一眼身后吧，看地上躺着的那些或死或残的人们，这些都是他们这些病人的手笔啊，手上沾染同类鲜血的你们，凭什么说自己不是病人呢。

        药效在这场乱斗中散去，一些还能站起来的人互相搀扶着往病房走，脸上或多或少带有懊恼，半个小时前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控，又为什么突然恢复理智。

        疯子做什么都不让人吃惊，悲哀的是他们没有一直处于疯癫状态，所以清醒后越发不能接受之前的行径。

        许止离朝慕颜伸出手，她摇头拒绝，自己站起来，“不用，我没事。”

        “先前有个女人用削尖的树枝攻击你，我帮你挡开，从张宇宁那抢来的药粉分我一点。”

        “……回去再给你。”

        “好。”

        慕颜走在前面，许止离远远坠在末尾，她回头时才看见许止离走路的姿势很怪异，手捂着腹部，肩膀微微佝偻，走到身边时他额头全是冷汗，嘴唇也有些泛白。

        不等慕颜询问，许止离越过她继续往前走，“死不了。”

        慕颜跟在他身边，“我都看到了，你把人放倒后，把他们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我想要生存点，杀人不是我的爱好。”许止离咳出一口血，身子歪着倒向慕颜，“抱歉，实在没力气了，麻烦你扶我回去，报酬等回去再商量。”

        “为什么任何事情在你嘴里都能做交易。”只是搀他一程而已，慕颜完全没放在心上。

        “商人的本能。”许止离轻声道，“我不喜欢欠人情，还是算清楚点比较好，咳咳……好累，不想说话了。”他显得极为疲惫，眼皮子耷拉着快要闭上。

        “前面就是电梯，撑着点。”

        “嗯。”许止离倚靠着厢壁，神志模糊，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接下来怎么走回病房躺到床上，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许止离醒来时，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过血处理好，慕颜盖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他慢慢的从床上下来倒水喝。

        慕颜睡的不熟，被细微的动静惊醒后猛地坐起身。

        “吵醒你了？”

        “没有，被疼醒的。”慕颜小心的摸自己的下巴，这里肿了一个包。

        许止离诧异，“脸上的伤什么时候弄的。”

        慕颜一言难尽的指张三，“他犯病了，我单方面揍了他一顿，伤是我自己绊倒时磕的。”

        许止离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安慰，看她烦闷的呲牙，他转移话题道，“我睡了多久？”

        “将近四个小时。”

        许止离看了一眼窗外，树影婆娑，太阳微微偏西，“是不是快两点了。”

        慕颜应了一声，“今天那么混乱，或许黄医生会暂停心理咨询，要是避不开就顺其自然。”

        “多谢你帮我处理伤口。”许止离扔过来一张卡，“报酬。”

        ‘定身符（三秒内，让ta纹丝不动，你想对ta做什么都可以哦）可用次数1。’

        三秒的时间虽短，关键时候足够逆转结局了，“谢了。”

        “交易而已，你要是觉得占了便宜，以后还回来。”

        “好。”慕颜扔给他一袋牛肉干和一个草莓慕斯蛋糕，“还债先从提高饮食质量做起。”

        提到吃的，气氛缓和许多，然而黄医生的到来让慕颜的心再次绷起，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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