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客氏回宫

天启元年九月，客氏回宫。

        乾清宫内，朱由校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客氏准备的“老大家膳”。今日客氏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海鲜大乱炖。

        这海鲜大乱炖则是把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一处，再浇上浓稠的酱汁，配上炙蛤蜊和炒鲜虾，味道甚是好，令人垂涎欲滴。

        “客妈妈，你终于回来了。还是你准备的饭菜好吃。你不在这段时间宋晋和王体乾办的膳食可真不符合朕的口味。”朱由校一连干掉了两碗饭，一边嚼着嘴里的海参一边说着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知道哥儿想吃，这膳食可是我一大早就让手下的内官们去准备了。”客氏眼见朱由校吃的如此开心，忍不住喜笑颜开，继而又问朱由校道，“哥儿卖我个面子，之前的孙彤史突然染病身亡，彤史之位空缺。周静妍在宫内呆的时间已有好几年，却还是个女史。我接触下来觉得她是个颇有能力的人，不如把她调到尚衣局作彤史如何？”

        “周静妍？”朱由校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模样，然后一脸漠然的拿起御茶房所进的好酒秋露白就喝了起来。喝完他不觉咂咂嘴，回味着酒的香气，继而缓缓说道，“既然彤史空缺，又是客妈妈信任之人，则让她当就是了。”

        “还有哥儿，这陈德润与老魏所交好，但却一直在御马监打杂，我想做主让他去做坤宁宫的近侍，不知哥儿意下如何。”客氏眼见朱由校同意了，忙开口向陈德润讨了份美差。正好这张嫣身边还没有她的眼线，能安插一个眼线在她身边也是极好。

        “这种小事客妈妈自己去办就行，不必过问朕。”朱由校又饮了一口酒，对着客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朕吃饱了，让下人们撤了吧。”

        坤宁宫内，此时张嫣正与王月莲在下着棋，一旁的范琴和曹静照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二人在棋盘上厮杀。现在正是最激烈的时候，大家都紧盯面前的棋盘，由于紧张，众人额头上满是汗水。

        “吃。”张嫣看着面前的棋盘，突然将棋子挪入棋盘之中，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赢了。”

        “嫣儿棋艺真是出类拔萃，我可真的自叹不如。”王月莲眼瞧自己又输了，掏出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莲儿以后定能赢我。”张嫣对着王月莲柔声安慰道，接着招呼远处的阿奇赶紧过来收了棋盘。

        “琴儿，你可连穿了好几日如此娇嫩的吴装，头上还戴着木芙蓉，称的你可是面若桃花，娇俏可人。本宫猜可是有心上人了？”王月莲突然看着范琴，一脸俏皮的问道。

        “没奴婢没有。”范琴被这么一问，仿佛被揭露了自己的小心思一样，好看的瓜子脸仿佛熟透的六月柿，瞬间涨红了起来。

        “琴儿的心思可不难猜。你可经常在乾清宫做事的时候眼睛盯着皇爷看，这小眼神啊，可真是望穿秋水。琴儿喜欢的可是皇爷。”曹静照突然想到这几日范琴经常含情脉脉的偷瞄朱由校，顿时茅塞顿开，范琴的心上人居然是朱由校。

        “皇爷心里看得出只有皇后娘娘，奴婢也只是仰慕，并没有别的心思。”范琴一看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脸顿时更红了，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琴儿你可不早说，本宫好帮你给陛下牵桥搭线。现在陛下还没子嗣，若琴儿能给陛下生个大胖小子，也是我大明一桩喜事。”张嫣看着范琴因害羞而涨红的小脸噗嗤一下笑了，连忙打趣道。

        “奴婢想着自己房间的衣服还未收，得先走了。”范琴顿时害羞的头都抬不起来，连忙给张嫣行了个礼就走了。曹静照看着自己的好姐妹都走了，也急忙对张嫣行了个礼追了上去。而王月莲眼见就剩她一人了，也觉得天色已晚，和张嫣道过别后就走了。

        她们走后没多久，突然一个小身影慢慢走入坤宁宫，是个脏兮兮浑身伤痕的小宫女。只见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张嫣面前，对着张嫣就是行了个跪拜礼，满声哭腔的说道，“恳求皇后娘娘救救奴婢。”

        一旁收拾完棋子的阿奇赶忙走了上来，看到宫女突然大吃一惊，急忙说道，“皇后娘娘，这是奉圣夫人所住咸安宫内的宫女孙宁，可是奉圣夫人身边的人，娘娘得小心，万一是奉圣夫人的陷阱就不好了。”

        “娘娘，奴婢绝对不是奉圣夫人派来的。此事说来话长，我的亲阿姊则是之前突然暴毙的孙彤史，之前奉圣夫人找过她，问她是否愿意进娘娘的坤宁宫帮忙监视娘娘。阿姊认为做人得刚正不阿，不可去做这种害人的事情，于是就没有同意。结果阿姊居然被奉圣夫人派人用布条活活勒死，对外便称是突发恶疾而亡。我也被毒打了一顿关了起来，还是趁守我的宫女睡着后才偷跑了出来。求娘娘救救我。”孙宁由于被毒打过，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十分虚弱，张嫣等人仔细听了才听得清。只见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扣着，仿佛如果不同意救她她就不肯起一样。

        “娘娘，奴婢前几日确实听闻孙彤史突然暴毙的事情。对外宣称是病死的，但是奴婢认识的几个好友和我说起这内幕。这孙彤史居然是被活生生勒死的，尸体抬出来的时候舌头伸得老长，可吓人了。”阿奇回忆着前几日好友与自己闲聊时的话题，对着张嫣缓缓说道。“但娘娘，此人未必可靠。奴婢认为还是赶出去的好，若是此人对娘娘做些什么防也防不住。”

        “不妨，本宫相信她。本宫刚刚在观察她的眼神，她说话虽因虚弱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但说话间并没有迟疑，看向本宫的眼神也没有闪躲，本宫认为她没有歪心思。并且本宫是皇后，面对这种后宫中发生的事本宫不可坐视不理。”张嫣对着阿奇摇了摇头，示意她去准备洗澡水让孙宁洗个澡，阿奇见此也只得去了。

        孙宁洗了澡后换了身衣服，张嫣派人给她上了药膏。由于天色已晚，张嫣见孙宁也不能回去，于是让她与阿奇睡一屋。阿奇虽不情愿，也只得同意了。

        半夜里，阿奇早已熟睡。由于睡得香甜，嘴角顺着嘴线流着口水，显得好是滑稽。而此时孙宁则被尿意憋醒，她本想忍到天亮，可这尿意越来越急，却也只能下了床。

        “阿奇，我要小恭，你能陪我去吗？”阿奇眼看这外面黑漆漆的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向来最怕黑，以前黑夜中总有姐姐陪伴，但现在姐姐也去了，她只能独自面对黑暗了。

        “我要睡觉。你自己去。”阿奇迷迷糊糊的嘴里嘟囔了两句，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孙宁见状只好自己出门了。她用手蒙着眼睛飞快的奔跑着，姐姐说如果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若快速来回奔跑，内心恐惧的时间也会少很多。

        她突然间又想到了姐姐的脸，鼻子不禁一酸，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深知再也没有护着自己的姐姐了。

        而在不远处，一个身材壮实手提棍棒的男人盯上了这个奔跑的瘦小背影。

        翌日，张嫣如往常一样穿戴梳妆完毕后等着用早膳。然而只有阿奇一个人出现。阿奇睡意朦胧的打着哈气，仿佛还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阿奇，孙宁怎么不在？”张嫣发现孙宁久久不出现，察觉到不对劲，急忙问阿奇道。

        阿奇听到张嫣如此问她，不禁浑身一激灵，连忙清醒了起来。当她找遍了整个坤宁宫都没有找到孙宁时，她也连忙害怕了起来。

        “这孙宁不会出事了吧？阿奇你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她可是什么时候？”张嫣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顿时涌现，她急忙问着阿奇道。

        阿奇挠着头发回忆着与孙宁见面的场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张嫣急急忙忙的说道。“昨日夜里可还是在的。奴婢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听到孙宁喊奴婢一道小恭，但奴婢由于太困就拒绝了。”

        张嫣焦急不安的等了一上午，然而至始至终都未等到孙宁的身影，只看到阿奇泪流满面的跑了过来，“娘娘，在护城河找到了孙宁的尸体。她浑身被泡得肿胀，奴婢都差点认不出她了。”说着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若昨夜奴婢能陪她一道小恭，她也就不会死了。”

        张嫣顿时震惊了一下，指甲深深的掐在了肉里。她万万没想到孙宁居然死的这么惨烈。她颤颤巍巍的问着阿奇，“你可还有别的消息？”

        阿奇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止住了哭声。她缓缓走进张嫣，压低声音以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娘娘可知前几日才来的陈德润？”

        “本宫看他一直老实本分，平日也不多事。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张嫣想到陈德润这张朴实的脸，再看了看阿奇，忍不住问道。

        “今日奴婢出门时碰到曹静照，与她闲谈了一会儿。奴婢居然得知着陈德润之前可是在刘荣手底下做过事。这刘荣可是魏进忠和客氏的人。这人不简单，而且现在又在坤宁宫，若真要下手也容易。奴婢看这孙宁也八成是他害死的。”阿奇认真的看着张嫣，缓缓说道。

        张嫣听后顿时一愣，紧接着一股寒意直上心头。她尽不知这客氏如此歹毒心机重，在她的坤宁宫内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对待一个只求自保的宫女却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她杀害。

        她郑重的看着阿奇，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本宫得去禀报陛下，让陛下深究此事。”

        永寿宫内，此时朱由校正与身边亲信的一个长相极美的宦官一道打球。这宦官名为高永寿，长得极其漂亮。丹唇秀目，姣好如处女，宫中之人都因他过于女性化的长相都称呼他为“高小姐”。

        “皇爷，这永寿宫地儿太小，宫中早就有了蹴圆亭，要不皇爷再建个蹴圆堂？这样打球也能更尽兴些。”高永寿气喘吁吁的接过被弹出的球，对着朱由校说道。

        朱由校正准备回答他，突然他眼见张嫣走了过来，他赶忙将高永寿扔过来的球放下，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宝珠，你平常喜静不爱走动，今日却出来了。你是来看朕打球的吗。”

        张嫣并没有回答朱由校的问题，而是看着朱由校直截了当的问道，“陛下，你可知今日宫人孙宁溺死于护城河之中的事情。”

        朱由校由于打球打的进行，此刻小脸热得通红。他掏出手绢擦了把身上的汗水，漠然的说道，“朕知道。宫中溺死之事之前也有发生，朕已叫下属内官们处理了。”

        “陛下，孙宁之死并非意外。昨日孙宁找到臣妾，与臣妾说她的亲阿姊正是之前暴毙的孙彤史。她说奉圣夫人本来找到她阿姊，让她入臣妾的坤宁宫做眼线。孙彤史拒绝了奉圣夫人，于是居然被奉圣夫人活活勒死。孙宁昨日因害怕被奉圣夫人报复于是住在臣妾的坤宁宫，但半夜如厕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今儿才发现她已溺于护城河之中。臣妾身为中宫之主，宫中发生如此惨案臣妾不可坐视不理。臣妾恳求陛下严查此事。”张嫣认真的看着朱由校，语气沉重的回答道。

        朱由校听后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客妈妈是看着朕从小长大的，朕不认为客妈妈会无故杀害宫女。这孙宁所说也只是一面之词。朕让人给孙宁姐妹两的家属加倍抚慰了，宝珠别操心此事了。”

        “陛下，宫中发生惨案臣妾认为应该彻查到底。若臣妾坐视不理，宫中不良之风只会越来越严重。”张嫣眼看朱由校并不想深究，心顿时一寒。她深知也正是因为他的纵容，客氏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宝珠，不提此事了。看朕打球可好。朕今日球打的极好呢。”朱由校眼见张嫣如此坚持，内心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不想破坏和张嫣之间的感情，只得转移话题。

        “抱歉陛下，臣妾今日身子不适先走了。”张嫣看着朱由校如此敷衍了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对着朱由校附了附身，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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