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领带

出乎宋之辞意料的邻居生活平静展开。暗恋多年的男人与自己仅一墙之隔，导致宋之辞连续两天都失眠。

        他想刻意避开连奕，可作为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躲不开。周一早上8点，他们在门口相遇。连奕的眼睛一下被身穿西装的宋之辞吸引。

        笔挺的深色西装将宋之辞原本就修长的腿修饰地恰到好处，尤其是腰那一片，连奕觉得光用眼睛测量不准，如果能哄得宋之辞跨坐在他的身上，好让他用两只手掌攀量，看看能不能握住。

        他的眼神太过热切，宋之辞不自然地移开眼睛，右手整理领带，不小心太过用力，领带歪了。他不习惯穿此类正式的衣服，除了要出席重要的场合。

        连奕说：“别动。”一靠近，就能闻到宋之辞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接过领带，仔仔细细地帮宋之辞整理好，“ok。”

        “谢谢。”宋之辞发现连奕给他系的领带看起来确实不一样，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方面连奕还是有可取之处。

        连奕问：“今天有重要议程？”

        “嗯。”宋之辞简短回应。

        连奕了然，盯着他的领带片刻，突然抬眼说：“你等我一下。”他闪进房间，不消半分钟，拿出一个盒子，他把里面的领带夹佩戴在宋之辞身上。

        连奕咬着拇指盖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招牌璀璨笑容，说：“很配你。”

        宋之辞不懂西装穿搭领域的细节，他低头，看不出有没有领带夹，对他整体造型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他迟疑道：“没必要吧？”实际上他是不想用连奕的东西。

        连奕语气透露着自信，眼神带光：“相信我，你今天保证，大杀四方。”

        宋之辞再没开口，因为连奕看起来真诚得无懈可击，他又何必一大早去拂别人一片好心。连奕对他摆摆手，目送他去上班。

        领带夹悬在他心口的位置，宋之辞忐忑地下楼梯，走到楼下小路，忍不住回头去仰望他和连奕那一层楼，果然看见连奕正在阳台上朝他挥臂，喊道：“路上小心！我等你下班~~”

        脚下皮鞋差点一崴，宋之辞暴汗，这个台词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啊……不仅他觉得不对劲，旁边提着菜篮准备去采购的大妈大爷也觉得不对劲。他们眼神复杂地在宋之辞和楼上男人的脸之间流离。

        宋之辞低头，握紧了电脑包，低声骂了连奕一句，快速走出小区大门。

        今天他要去提案。这是他们小组忙了很久时间，付出很多心血的项目，终于到了竞标日。按理说，如果有靠谱的销售总监，是不需要设计总监来对客。

        偏偏公司内部矛盾引爆，老板忍了嚣张跋扈的销售总监simon很久，他便放话让宋之辞出面提案，想借此告诉simon不要太狂，公司有你没你都照样开单！

        老板对宋之辞说：“这个项目你拿下了，提成归你。”

        宋之辞的工资组成是底薪加奖金，奖金则和公司季度业绩挂钩，虽然他作为总监级别，平均月薪也算可观，但肯定是比不了拿大头提成的销售总监。他算了算这个项目的提成，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实际上，提成并不是宋之辞最看重的因素，他更看重作品是否受到客户的认可。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劳动成果，而是整个小组日日夜夜付出而来。他作为总监，有责任将这个项目拿下。

        他带着助理和另外几个同事，一齐搭上客户公司电梯。电梯上升过程中，宋之辞通过电梯墙看着自己。手心微微冒出的汗透露出他的紧张。

        他真正工作经验也不过三年，而且他擅长设计专业上的事情，商务谈判能力不足，他心知肚明，这是阻碍他事业发展的绊脚石。

        但他实在不想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比如：他不喜欢用一些浮夸的概念去过度包装自己的作品，他喜欢直白坦陈的表达，喜欢简单的沟通。显然，职场并不是一个这样理想化的场所。

        这个项目有好几家业内顶尖的公司在比稿，商业是竞争性的，是残酷的。佛系如宋之辞，也有想赢的时刻。

        领带夹泛着微光，让宋之辞想起它的主人，同样会发光的连奕。

        与宋之辞不同，连奕毕业后选择创业，经历了最初的几次失败，他的事业渐入佳境，在卖掉创立的公司后，他投资了几家其他项目，听说都很成功。

        宋之辞坐在会议室里等待客户，喝着咖啡。连奕他，一定很擅长应付现在他所面对的场合。

        他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连奕，因为连奕身上有他所向往的品质。自信，张扬，闪耀，仿佛什么困难都不能击垮这个人。

        “相信我，你今天保证，大杀四方。”

        连奕的话在耳边响起。

        宋之辞打开电脑投屏，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那我便当你，为我施了魔法吧，他想。

        偌大会议室里坐着几十个人，等待他走到最中间的位置进行创意展示和设计理念解说。

        品牌方高层第一次见这位生面孔。他翻开手里的ppt，署名是设计总监-宋之辞。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颜值还颇高，他审视宋之辞，唔，这个设计总监倒是蛮有时尚品味。尤其是那个限量版高定领带夹，堪称点睛之笔。

        高层是颜控，他难得打起精神想听听这位帅哥的设计方案。品牌方其他部门领导看见一直提不起劲的高层坐直了，也纷纷向宋之辞投去目光。

        聚光灯下，宋之辞依然是用他的方法，用他擅长的语言，尽可能真诚地将他们的设计创意传达给每个人。

        提案结束，全场一片寂静，直到高层拍手说：“啊，不错，挺好挺好。”掌声随即热烈袭来。

        高层指了市场部，问：“你觉得怎么样？”市场部总监：“创意不错，符合我们的品牌定位。整体概念和视觉表现对目标消费者也很有吸引力。”

        他又指采购部，“你说说。”采购部经理仔细评估了报价，说：“我没意见。”

        高层努努嘴，一拍桌子，拍板道：“那就定了。”

        宋之辞呆了。组织比稿会议的助理也呆了，她斗胆发问：“那个，丁总，后面还有几家公司没提案……”丁总合上电脑，嘴里念叨着“会怎么这么多”，吩咐道：“不用提了。”

        客户高层一离开，同事们已然失去表情管理，围绕着宋之辞，声音抑制不住的开心激动。“宋老板好厉害啊！！”“我们项目中标了！！”“诶诶，我们等下去庆祝吧！！”“宋老板是我心中永远的神！！！”

        溢美之词涌入耳中，宋之辞却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抓着领带夹，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在疯长，他想见连奕。

        在宋之辞正式踏入设计行业前，他第一幅作品的买家，正是连奕。彼时，正在上大学的他兴致满满地将自己的作品挂上网售卖，一个月过去，无人问津。

        少年意气被现实重重挫败。他坐在操场的草皮上看着月亮发呆，心想：或许自己根本没有才能吧。

        连奕正巧从外面回学校，看见无比失落的宋之辞。听他说完，连奕上网看了一圈，然后将他所有画作一口气都拍了下来。

        宋之辞自尊心很强，他感觉自己被轻视了，而可怜他的人正是他暗恋的对象。他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也没有忍住，当场就发作与连奕吵架。

        “连奕，我不需要你同情。你如果有钱没地方花，不如去捐赠山区小孩，免得在我这浪费。”

        连奕被劈头的一阵责怪惹生气了，他一把抓住宋之辞的手，目光如炬，一字一顿说：“你再说一遍？”

        “宋之辞，我有独立判断能力。不需要你告诉我的钱是不是浪费，我喜欢，我觉得有价值，我就买，你管不着！”

        “反正我已经拍了，你要不发货，我就去平台客服投诉你这个商家。”

        “你眼睛怎么了？你哭了？草，你个大男人，你……”

        “闭嘴！”宋之辞背对着他，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拿手背擦了擦脸，赌气说：“你拍，以后我要让你拍不起我的画！”

        连奕被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逗笑了，调侃道：“唷，宋大家！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还请您苟富贵，勿相忘。”

        “哎哎，宋大家，赚了钱是不是该请客啊~”他说着，不停拿手肘去蹭宋之辞的腰，被几次推开都契而不舍的黏上去。

        后来连奕拐他去市区，请他吃饭，陪他说话让他开心。他们回学校的路上，连奕一反玩世不恭的姿态，认真地对他说：“宋之辞，我真的觉得你画得很好。你对自己自信点。”

        那时候宋之辞的心跳又失控了。站在路灯下，告诉他要对自己自信的男人，能喜欢这个人，真是太好了。宋之辞心想。

        同学们都说连奕是大渣男，总让女朋友伤心，宋之辞也认同，因为他在连奕身边看过太多事情，可连奕某些时候对朋友实在没得说。

        或许就是好多次他被连奕所释放的光芒治愈的场景，在他心里种下名为爱慕的种子。

        时间推移到现在，两人走向不同的路线，他并未成为宋大家，也能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充满热情地创作，这一切，都和连奕的鼓励分不开。

        此刻站在会议室的宋之辞意识到，自己越发被不该有的念头所捆绑，整颗心都快不能克制——

        他想立刻和那个人分享这件事情。

        他想看他眉眼弯弯迷人笑脸。

        想听他性感嗓音说一句恭喜。

        他好想好想，见连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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