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行会

远处，青山，因雪白头。

        云雾山腰环拥，入秋，翠绿中有几丝斑驳。

        景致是十分美丽，但眼下，一行五人一鸟被山长丢在一个鸟不生蛋的荒嵴的半山腰，而附近除了一个已经荒废了不知多久的茶棚外，连颗树也找不着。

        我们现在呢？

        一人发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那个不守信用的无赖山长……居然趁他们还在商量上哪好就把他们送到这儿来，也搞不清楚这儿究竟是哪，他们的骑兽也没送来……

        幸好他们出现的地方人烟稀少，否则光是这样凭空出现就足以让人以为是妖魔鬼怪了。

        趁城门还没关先进城找地方住吧？碧或用摺扇指着山下不远处可见的一个城道。

        现下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最好的方法还是先到有人的地方问问他们在哪。

        城郭外虽有些农田，但因已是深秋，农田早已收成乾枯或长着成丛的杂草，农舍里也几乎空无一人，想问也没得问。

        我们有五个人，万一那座城是前国或引国的，三人以上为众，没有通关文件、行会背书或家族关系入不了城的。熟知各国律法的碧或道。

        那咱们分批入城？

        瑢灭摇头了，千桃这么引人注目，一起走比较不会惹麻烦。

        难得瑢灭提的建议是有效的。

        千桃低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异族衣裳……我可以换衣裳的。

        这不是衣裳的问题。

        那……说咱们是表兄妹？瑢灭再次提议。

        才刚在心里想她变聪明了而已……宣流丢了个白眼给她，一表三千里，再表没人理你没听过吗？你若没一点地位谁理你呀？

        被变得全身墨黑的凰鸟还没从打击中平复过来，加上对人间的事情都不了解，除了方才突然被从葫芦里喷出来之外而被吓到之外，她只是站在宣流的肩头静静望着他们讨论。

        她还不是很记得所有人的名字，只知道花妖叫千桃，而让她停在肩上的人是宣流，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

        蓦地，她回头。

        后面空无一人……

        地位我有呀，我是司徒之女呀。瑢灭眨眨眼。

        能用吗？用了不会回国吗？正式的通关文书呢？宣流懒懒地伸出手讨证明，太了解他们这种生在权贵家庭的子女不自由的程度了。

        呃……不能用、会被带回家、也没有正式文书……瑢灭惭愧地低下头。

        可以说我们是南疆来的商人。希终于开口了。若是外国商人便不需要什么通关文件了。

        瑢灭扯了扯希的袖子，希……咱们里头有人长得像南疆人吗？

        那就说我们本是本国商人，至南疆行商，不幸遇到战乱捡回一命？碧或脑子一转便编出理由，不到一年前白族不是才和智族战争过？千桃……就说是咱们救出的姑娘吧。

        不，是舞娘，好让咱们狠狠捞一笔后不用再大老远跑去异域行商。不知是谁提出了一个优秀的补注。

        万一下面那个城跟南疆没交界呢？瞧他们愈说愈开心，住过南疆的千桃泼他们冷水。

        不会的。碧或反手甩开扇子搧风，现下这种深秋时节还能热成这样的肯定很南方，就算没交界也不会离太远。

        碧或还是一样乐天……再见同是北方人的宣流并无反对，应是无误，于是一行人再想法子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加些许落魄模样后向城里出发。

        就在他们决定并且向山下的城走去时，她再度回首。

        因秋意而显得青黄的山脉，凉风卷木叶，一派寂寥。

        仍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宣流发觉了她的不安，问道。

        她摇了摇头，或许是她从未来过人间，因此有些疑神疑鬼吧！

        他看了她一眼，有事要说。

        凰鸟点点头，意外的体贴让她稍稍放下了戒意。

        他们到了城门口，见着上头斗大的三字后才知道自己来到了定国。

        定国是少数在这烽火连天的战争下，没有因乾帝实权渐减、群雄四起而被吞并，仍是自五百年前乾王分封时所传的王位的后代所统治，并且幸运的在乾帝权势渐消的这几百年来几乎没有遇过什么夺权篡位之事的侯王，仅管乾帝已无实权，但定国仍只自称王而尊称乾帝为皇的诸侯国。

        定国自古便丰饶富庶，而自长江拓宽、渠道的增盖、水运发达后的进步更是一日千里，数百年前定王被分封此地时仍是个民智未开的不毛之地，着手建设的定王经过数代的努力，定国亦隐隐有着强国风范，在此群雄割据的时代也有着不轻不重的地位。

        定国鲜有战乱，因此入定国的手续，说简单也不难，说不难却也有些复杂，在说出了他们编好的说词后守兵又盘问了几个问题都由碧或应付了过去，或许千桃的模样也令守兵们对他们这行人放松了戒心，便要他们签下姓名即可入城。

        千桃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后却在姓的地方犹疑了许久，碧或看了一眼，抽去她手中的笔，在千桃二字上头填上了自己的姓。

        风儿拂过，带着一丝不属于这季节的芬芳，碧或的字端正俊瘦，千桃意外地抬头。

        这位姑娘没有姓吗？守兵虽被千桃的娇美迷得有些轻飘飘，仍是尽责地问。

        她是南疆人，我们不知道她的姓是什么。

        好，你们进去吧。

        我们现下要上哪？刚入城，瑢灭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先去找个行会登记，以后游各国比较方便些。碧或想了想道。

        那你们去找行会登记，我和希先去找间客栈住下，等会儿在这儿见。拣好工作瑢灭便拉着希跑了。

        城门口附近人熙来攘往的，他们立到了一边后宣流挑挑眉，我不适合去登记商人。

        说的是，那太光明正大了，不用多久你就会被发现了。碧或同意，宣流的身分不宜曝光。

        找帮会会保护的登记？像是游侠、镖师、歌舞团……？这类的行业比较不易掌握，又多有帮会在撑腰，各国就算有心想查也不见得能查个明白。碧或提议。

        “歌舞团……？”一直在宣流肩上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的凰鸟看来对这职业有些兴趣。

        就是以唱歌和表演为行业的人组成的团体，虽然地位比较低些，可若有大官或名气大的文人喜爱，会比别人更有机会攀上高枝；而在歌舞团中负责事务的人赚的钱也比一般行业多，不过这职业恐怕有些招摇。碧或耐心地解说。

        凰鸟点头表示了解了。

        二人在商量究竟该去登记什么行业时，一旁很无聊的千桃看见了卖热腾腾包子的小贩，虽然不饿，但白白胖胖的包子馒头看来实在可口，她走了过去……

        这怎么卖？她抬头。

        小贩见着千桃的脸蛋，口水差点滴到包子上头，及时醒悟，擦擦口水道：包子四文钱、馒头二文钱，姑娘想吃送你好了。

        这样不好吧？她浅浅蹙眉。

        不、不、不不会。小贩这回真看呆了，怎么有人能美得这么──这么──这么美呀？不笑也美、皱眉头也美，真是太太太、太──不公平了！

        那……谢谢你了。千桃伸手拿了二、三个，泛出娇美的笑颜对小贩道谢。

        不不、不会，姑娘尽量拿不要紧……小贩红着脸，口水不流了，二管鼻血就这样顺势流下。

        哎，你怎么了？你还好吧？以往在葫芦村里也是这么对众神的千桃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她有些慌了。

        没事、没事。以为是鼻水，小贩不以为意地以袖抹脸。

        惹麻烦的千桃愣愣地看着沾血的袖子，呃……你流血了。

        小贩举袖一看，真是血，肯定是鼻血！小贩的脸更红了，红到几乎千桃要怀疑有人会因为脸红而死。

        千桃，你在做什么？鼻子有点痒，觉得情况不大对的宣流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要请我们吃包子。她指指小贩。

        小贩见到宣流，脸色才稍稍回复正常些，但这男子也恁地好看，若不是先见着了那姑娘恐怕他还要继续脸红下去，是、是呀！公子您拿吧。

        瞧小贩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出了什么事，宣流无言地转头示意碧或，碧或自钱袋中掏出了十几文钱给小贩后拿走了千桃手上一个包子吃，就歌舞团吧？反正有千桃在也很难不招摇。

        宣流的脸还有些臭，但也同意了碧或的话。

        刚惹完祸的千桃又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想上前，碧或伸手将她抓回来。

        现下要上哪登记？宣流问。

        去问问这个城能登记地方在哪。好在他们掉的是定国首都，否则这种行业还真不知道要上哪找地方登记。

        真的有道视线一直跟着他们……但他们都没感觉吗？凰鸟四下看了看，并未发觉什么可疑人物。

        路上买了轻纱制成的帽罩遮住了千桃那张太能惹麻烦的面孔，碧或边问这儿的情况。

        这才知道这个城内像镖师、歌舞团的行会城里就有二个帮会的人抢着接，而且势成水火，登记前得慎选哪。

        陆家庄的名号喊来不甚响亮，但顺着大河而下南北二岸只要是挂着陆家的旗子船号几乎是通行无阻的，但在陆家庄登记除了所费不赀外，镖行、歌舞团、妓院这类行业的审理更是严格；而红帮就比较杂些，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也无所不收，是卖盐起家的帮会，大河的河航权他们也占了一半，沿岸都市都得买红帮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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