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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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推开，一个十七八岁，穿正红色衣裙，眉目凌厉的女子刚好与她对面而立。

        她二话不说就让她身后的婆子上前将乔知秋按在地上，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奴婢打伤主子，是可以获罪的……

        这时她们已经发现了晕倒在屏风后的乔二爷，他额头上还有一个明显的伤口，她们惊声尖叫起来，慌忙道：“二少奶奶，二爷被这小贱人给砸晕了！”一边手忙脚乱地抬他去床上。

        二少奶奶过去看了一眼，立马急声道：“快去叫太医。”

        二少奶奶望向身后一个小丫鬟：“幸好你今日碰巧见着了这事，来告诉我，不然二少爷他就要被这小毒妇给打死了……”她说着，呜呜哭泣起来。

        其实今晚发现此事的，并不是这小丫鬟。

        在两刻钟前，那个被富贵买通的小厮，在院门边吹嘘他给少爷立了功。

        “你不知道，那个叫知秋的丫头，长得可真是……二少爷这会儿子正在享用呢！”

        这番话落入了一个前来此地的丫鬟耳中，她正是秋芷。

        秋芷自从跟了府上大小姐之后，就混得风生水起，不久就成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年前，二少爷给二奶奶请安时，注意到了侍立在大小姐身后的她。从此以后，两人开始暗通款曲，二少爷还承诺她，如果她有了身孕，就让她做姨娘。

        她听了这话，心里震惊。

        自从乔知秋被二小姐要去后，经常回三小姐院子找杏雨她们，就免不了在内院行走，她远远地见过几次，见她长得越发好看了，心里也是隐隐约约有过一些嫉妒的。但她又不能出内院，据说还马上要出府了，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过去攀交情。

        如果知秋得了二少爷欢心，哪还轮得到她，到时她若是不能成功怀孕当上姨娘，她的下场……

        她灵机一动，找到一个平时交情就不错的，二奶奶身边的小丫鬟，“不经意地”透露了此事。

        二少奶奶善妒，一听就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来了。

        二少奶奶一见这小丫头生的这样美，就怒火中烧，后来见二少爷被她打伤，先哭了一阵子，随即想到可不能等二少爷醒了再处置，万一他又起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目光一寒，厉声道：“这贱婢敢勾搭主子，不成又打伤主子，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身边的仆妇听了都打了个冷颤，明眼人都知道，这小丫鬟生的美，又出现在二少爷房里，怎么可能是勾搭不成，看这情形，应该是被二少爷强迫了，奋力反抗才对。但她们也不敢置喙，只心里隐隐同情这小丫头，但下手的动作也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二少奶奶心里当然知道今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也不在乎，不过是个小丫鬟，只要她趁二少爷醒来之前处置了，他醒了也不会说什么。到时候他连尸体都见不着，见不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之前又被她打伤，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起恻隐之心……

        乔知秋隐隐意识到她已经没办法反抗了，但还是叫道：“奴婢是被强迫的，奴婢……”

        二少奶奶眼神一厉：“给我堵住她的嘴！”

        一个仆妇麻利地往她嘴里塞了块帕子。

        乔知秋在绝望中被拖出去，扔在院子里，感觉棍子落在身上，疼痛愈演愈烈……

        痛！好痛！如瑾哥哥，惜音姐姐，救救我……

        ——

        三小姐的院门外。

        一个中年仆妇正在拼命拍门：“杏雨！杏雨！”

        杏雨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娘，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啊？”

        “我听说知秋被二少奶奶的人按在二少爷的院子里打呢！听说打得很重，怕要出人命啊！”

        杏雨震惊道：“什么！”她还有很多疑问，但此时也来不及问清楚，她立马奔向三小姐的正屋，径直闯了进去。

        檀香惊叫：“杏雨！你做什么！”

        杏雨也顾不得那么多，见三小姐还未睡下，正倚在床上看书。

        她扑通跪在她面前，含泪磕头道：“三小姐！求您救救知秋吧！知秋被二少奶奶的人打了，求您救救知秋吧！”

        三小姐听见这话，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她如今已不是我的丫鬟了，你找错人了。”接着又自顾翻起书来。

        杏雨听了这话，呆了呆，见三小姐的样子是不可能被说动了，她立马起身，又冲了出去。

        檀香想拦她，三小姐的声音淡淡道：“不必管她。”

        杏雨冲出三小姐的院子，往二小姐的院子跑。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没有差事，或主子的授意是不能出院子的，否则会被严惩，但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跑到二小姐的院子外敲门，一个小丫鬟开了门，说明了来意后，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往二小姐的屋子跑。

        今晚是翠竹守夜，她早就听见敲门的动静，此刻见她过来，将她拦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听说知秋被二少奶奶打了，心里一阵痛快，有意让她多吃些教训。

        “二小姐已睡下了，哪有为个丫鬟叫醒主子的理儿？”

        小丫鬟怯怯地道：“可是……”知秋姐姐平时对她挺好的，还分她好吃的。

        翠竹眼神狠厉，盯着她：“什么？”

        那小丫鬟被吓得不敢说话，只好跑回去，对着杏雨摇摇头。

        杏雨呆了呆：“是二小姐不肯出面？”

        小丫鬟又摇摇头：“二小姐睡下了……”

        杏雨松了一口气，随即大喊大叫起来：“二小姐！二小姐！求您救救知秋！求您救救知秋！”

        她的声音虽大，但里正屋隔了几道门，传到二小姐那边只是隐隐约约的声儿了，二小姐虽然似乎有被困扰，梦中微微皱了眉，但没有立即醒来的意思。

        翠竹听见她大喊大叫，暗骂那小丫鬟不会办事，也不知道把她的嘴堵上。但她也不能自己出去堵她的嘴，她若是不出面，事后小姐若是问责，还可以推到那小丫鬟的头上。

        她见两边的屋子渐渐亮起烛火，越来越多的丫鬟似乎被惊醒了，知道再拖下去，小姐醒来就知道是她的过错了。

        她立马到床边轻轻推二小姐，口中也轻唤她。

        乔惜音迷迷糊糊醒了，听见吵吵闹闹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有个丫鬟在院门外大声嚷嚷。”

        乔惜音蹙了蹙眉，披衣而起，走出屋门，她这才隐隐听清喊得是什么：“二小姐！救救知秋！”

        她立马惊醒，对翠竹道：“快去把门口的丫鬟带进来，要快！”

        她飞快地去寻衣裳给自己换上，在她给自己随意挽了个发髻之后，杏雨也来到她面前。杏雨一见她就跪下，声泪俱下地道：“二小姐，知秋被二少奶奶打了，您快救救她吧！”

        乔惜音一惊，扶她起来：“你快带路，路上边走边说。”

        杏雨只知道知秋在二少爷院子里被二少奶奶打，听说打得很重。

        乔惜音听到这里，连从小学的仪态也不顾了，竟在府里疯跑起来。

        二人跑得气喘吁吁，总算到了二少爷的院子。

        杏雨被拦在了外边，乔惜音没人敢拦，径直冲了过去。

        她只见乔知秋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上浸染着鲜血。身边一群婆子正在拿棍子砸她，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惜音双目通红，大喊一声“住手！”

        可惜没人听见，她再顾不得，飞身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感到无比的疼痛。想到这样的痛知秋不知受了多少遍，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周围的仆妇收势不住打了她一棍子，此时发现她竟是二小姐，一个个连忙收起棍子，一时间，院子里落针可闻，只有乔惜音忍不住的哭声。

        二少奶奶此时正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原本观刑观得津津有味，此时却莫名其妙被乔惜音打断了。

        她不爽地道：“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惜音打断：“闭嘴！”她凶厉地盯她一眼，那眼神让二少奶奶觉得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她吓得失声，再不敢说话。

        乔惜音对身边的仆妇狠声道：“去给我找大夫，要是敢给我晚一秒！我扒了你们的皮！”

        这样粗野的话从这样娇柔的大家小姐嘴里说出来，让周围人心里齐齐一颤。

        一个婆子哆哆嗦嗦道：“之前二少奶奶给二少爷叫了大夫治伤，此时还没走。”

        乔惜音看她一眼：“在哪？快喊过来。”

        那婆子指着一个房间，道：“就在那。”

        乔惜音指使一个婆子轻轻将乔知秋抱起，送到最近的一个房间的床上，叫另一个婆子去把大夫叫到这儿来。

        大夫被着急忙慌地叫过来，他之前也是经过了院子，人也一直待在不远处的房里，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夫，也不能管这些镇宅大院里的事。人命关天，他心里也怜悯这个小丫鬟，二话不说就把起了脉。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摇了摇头。

        乔惜音一直紧紧盯着他，见此，头脑一片眩晕，险些站不稳。她扶住桌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样了？”

        “这姑娘被打得太狠，太久了。皮肉伤还好说，只怕五脏六腑都被打烂了。”

        乔惜音脑中一阵轰鸣，不敢置信，今天可是她的生辰，今早她还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怎么会……但她紧接着又强撑着问道：“可有什么办法救她？”

        “这……”大夫面露犹豫。

        乔惜音抓到一丝希望，急声道：“快说！”

        “若是有百年以上的人参吊着命，再喝些对症的药，有半成的几率还能活，但是……恐怕她就算活过来，下半辈子也只能缠绵病榻，寿命也不会长了。”

        乔惜音怔怔地流泪，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她说：“你先给她开些治伤的药，人参的事我来想办法。”

        大夫点点头。

        她走出去，对着围在门口的仆妇道：“你们给我守着她，我可一一记着你们的脸，若是她在这段时间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仆妇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称是。

        乔惜音奔到母亲大奶奶的院子，哭求她开府库，取人参。大奶奶心善，也怜惜女儿，很快就答应了。乔惜音带着从母亲那得到的人手，返回这院子。

        院子里散了个干净，只剩被乔惜音命令守在乔知秋门口的仆妇。

        二少奶奶已经一脸烦躁地守在二少爷床边，她以为不过是个小丫鬟，怎么二妹妹这么在乎她？正在这时，她见床上的二少爷居然醒了。

        他见她坐在他床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安全了，恢复了嚣张道：“快去！有个小贱人打伤了我跑了！”

        二奶奶神色古怪，她不知该怎么说，这小丫头眼看是活不成了，却还未死。

        这时一个小厮凑到他耳边道：“爷，那小丫头被二少奶奶打了个半死，眼看是活不成了。”

        乔二听见这消息，不知为何，竟想起她压在他身上一脸决绝的样子。

        但他还是道：“敢打爷，死就死吧。”

        ——

        乔惜音走到乔知秋床前，见她已经换下了血衣，似乎身上的外伤已经上过药。

        “她现在怎么样？”

        大夫忙回道：“我已经叫几个婆子帮她上过药了，治内伤的药也已经熬上了。”

        她沉默地点点头，望着乔知秋苍白的小脸，默默流泪。

        人参很快被送来了，大夫给乔知秋服下，又给她喂了药。

        两人静静地等待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乔知秋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乔惜音喜极而泣：“知秋，太好了，你没事了！太好了！”

        乔知秋见是乔惜音，回忆起之前的事，知道是惜音姐姐救了她，她微微露出一个柔软的笑。

        乔惜音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傻姑娘！你还笑得出来！”

        这时，旁边的大夫也被惊醒，他对乔惜音道：“请容我给姑娘把脉。”

        乔惜音微微让开位置。她一脸期待地望着那大夫，却见他脸色越来越凝重。她感到一阵惶恐，好像有什么要离她而去。

        大夫一脸抱歉地道：“姑娘她……恐怕活不过今夜了……”现在也只是被人参吊着命罢了。

        乔惜音不敢相信，失去理智对他质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能活吗？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

        “惜音姐姐，不要怪他，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好不好？”

        乔惜音望着她，泣不成声：“对不起，知秋，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明知道乔二他对你……”

        “惜音姐姐，这不怪你，是我，”她说到这里，心中一片黯然，但她不想惜音姐姐自责，继续道：“是我爹娘将我送给他的。”

        乔惜音震惊，这才想通了关键，为什么明明归家了的知秋，会出现在乔二的院子里……

        “惜音姐姐，我没有亲姐姐，但我一点儿也不遗憾，你对我真好，就像我亲姐姐一般……”

        乔惜音听着她交代遗言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乔知秋对乔惜音说完心里话，沉默了下来。她此刻想到另一个也对她很好的人，像她的哥哥，也是她的爱人。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求惜音姐姐去请哥哥过来，她不想他看着她死，为她伤心。可是，她也好想他，好想再看他最后一眼……

        乔惜音不知怎么竟猜到她的想法，她道：“我派人去叫那个尹如瑾过来！”

        乔知秋下意识要阻止她，然而下一秒，她就改了主意。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我真的很想见他……

        ——

        尹如瑾如行尸走肉般奔向乔府，脑海中回荡着刚刚听到的话。

        “知秋姑娘不行了，二小姐请您去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叫“不行了”？什么叫“最后一面”？

        她今早还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和他说想他，为什么一日不到，世界天翻地覆？

        他跟着小厮，奔到乔知秋的房门前。

        他看见了一个大夫站在床边，一个女子抓着床上人的手哀哀哭泣。

        他缓缓走过去，那女子见他来了，给他让开位置。

        他终于看见了乔知秋，她脸色苍白地躺在那儿，见到他还是一脸欢喜。

        “如瑾哥哥，你来了。”

        他听见自己声音喑哑地回道：“妹妹，我来了。”

        “如瑾哥哥，你，亲亲我好不好，抱抱我……”

        他听得心碎，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小心翼翼地拥住她。

        “如瑾哥哥，我可能不能嫁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活，去京城考状元，当为万民谋福祉的好官，好不好？”

        他拼命点头，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失，她突然想起，她经历过这种感觉。

        那个寒冷的冬天，妈妈让她去敲门，她没敲开门，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直想不起来后面的事。

        她现在知道了，其实她潜意识深处一直清楚，只是她不愿意清楚。是妈妈抛弃了她，她没有敲开那扇门，于是冻死在了那里……

        她想起这段死而复生的事，断断续续道：“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去到，另一个世界，我会，好好过的，你也要，努力呀……”

        她感觉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情不自禁小声喃喃道：“如瑾哥哥，我好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

        尹如瑾看她一点点停止呼吸，一动不动抱着她，感觉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

        良久，他发出一声悲怆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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