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进城

　　李家村属于清港镇，每次赶集也是赶的清港镇的集，逢双号开集，开集那天极为热闹，几乎村村都去镇上赶集。
　　这也是整个村子都知道李淮今天被揍了的原因，毕竟路过就能听见李木匠一口一个狗东西的大嗓门。
　　因为明天准备去蓉城赚钱的缘故，李淮带着李军中午都没回去吃饭，直接在滩涂边抓了一天，饿了就去不远处掏了别人地里的红薯垫吧两口。
　　对李军来说红薯吃着一般，但李淮却觉得这红薯甘甜的很，新鲜的甚至带着泥土的土腥味。
　　“真是久违的生红薯味道。”李淮咔嚓几口吃完，又接着摸了起来。
　　“看来这技艺还是没生疏。”李淮看着两个木桶，颇为满意。
　　一个木桶里装着大半桶二指粗细的黄鳝，桶边还用草绳拴着两只甲鱼，一只就是李淮的开门红，另一只是刚刚摸出来的，稍小些，但也有一斤大小。
　　另一个桶里则装着一条乌黑带着白色花纹乍一看颇像蛇的黑鱼，黑鱼个头不小，有三斤重的模样。
　　而李军自己带着的木桶里则全是鲫鱼瓜子，因此他频频羡慕的看向李军的木桶。
　　“行了别看了，这些我也不吃，这可是明天的本钱。”李淮拍了拍李军的肩膀道。
　　“哦，那我这些呢？”李军蔫蔫的问道。
　　“一起卖，用草盖着点小心别养死了，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蓉城。”李淮道。
　　“是，三哥，我回去就问我爹要钱。”李军立刻认真应下。
　　“要去的那趟就行，回来咱有钱。”李淮笑着道。
　　“好。”李军点头。
　　“走吧，回了，一会天晚了不好交代。”李淮看了看只剩晚霞的天空，催促了一句。
　　“行，这些放我家还是三哥你拿回去？”李军主动拎起两个木桶问道。
　　“放你家，方便明天一早走。”李淮拎着最轻的那个黑鱼木桶和两只甲鱼。
　　三斤重的大黑鱼可不敢跟其他鱼放在一起，毕竟它是杂食性，凶猛的很，吃小鱼的，要是放鲫鱼瓜子那桶里，不用明天，半夜就能全给那些鲫鱼瓜子咬死。
　　“行。”李军点点头，拎着木桶走的飞快。
　　“对了，三哥明年你去打谷子吗？”李军忽然扭头问道，只是不等李淮回答，又接着开口了。
　　“我爹说明年秋收带我去蓉城打谷子，一亩地给二十块呢，五个人分下来一人能得五块，十几天下来能得一百块。”李军满脸期待的说道。
　　李淮被问的一怔，他是知道打谷子是什么活计的，人工割下稻子后用人工摔的方法把稻谷摔下来，然后再整理好给那主人家挑担送家里去，这样一亩地给二十块，还是正值秋收最热时候的价格。
　　至于说为什么不用机器？因为这时候的机器脱粒会掺杂稻草，因此主人家要求人工脱粒。
　　可别觉得这事辛苦又繁琐钱还少，就是这活计还不是说想找就有的，还得有人带着有人介绍才行。
　　毕竟这时候的人有的是力气，能用力气换来钱更是极愿意的事，这才是真正的廉价劳动力。
　　“不去。”李淮摇头，他重生可不是想来受罪卖死力气的，悠闲的生活和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目标。
　　“好吧。”李军点点头，并没有问为什么。
　　“快回去了。”李淮催促了一声，李军也不说话了，脚下走的飞快。
　　很快就回到了早上集合的那座桥，李军小心的拎着三个木桶和两只甲鱼回去，李淮则优哉游哉的伴随着晚霞，走在土路上，看着两边的田园风光往家走去。
　　“还是座土坯房，看来还得赚钱修下房子才能悠闲起来。”李淮看着竹林掩映中升起炊烟的房子，又在心里的重生计划本上添了一笔。
　　“赚钱、结婚、养孩子、修房子，先完成这三件事。”李淮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李家前面是双开的两扇木门，推开的时候免不了发出吱呀声。
　　“哼，有力气跑出去玩怎么不见你去地里，我看就是打的轻了。”一进门，李木匠就指着李淮骂了起来。
　　“爹我这不是出去想挣钱的法子去了。”李淮也不怵，笑呵呵的开口道。
　　“我看你一天天的不着调，还挣钱，不浪费不就不错了。”李木匠道。
　　“那不会，我真有个挣钱的法子。”李淮连忙摇头，一脸胸有成竹的说道。
　　“骗钱的法子还差不多，给老子滚。”李木匠扭头往平时吃饭的堂屋走，根本不理会李淮。
　　倒是李母冲着李淮招了招手。
　　“你这孩子就是太皮，说吧这次又想干嘛，中午不回来吃饭，晚上又这么晚才回来。”李母瞪了眼李淮，絮絮叨叨开口的同时还不忘给李淮手里塞了个滚烫的鸡蛋。
　　“谢谢妈。”李淮捏着滚烫的鸡蛋，犹如自己那颗滚烫的心。
　　“谢我干嘛，这是你嫂子，不对，这是青青给你煮的，说你大小伙子不能亏着。”李母笑眯眯的看了眼正在盛饭的宋青青道。
　　“嗯，阿嫂真好。”李淮心头一软，道。
　　“叫什么嫂子，叫青青，我已经让人去看日子了。”李母直接一巴掌拍到李淮背上，不满道。
　　“是是是。”李淮疼的龇牙咧嘴的应下。
　　李母这才满意，催促李淮吃下鸡蛋这才让他进屋吃晚饭。
　　晚饭不过是一大碗跟水煮一般的茄子和清水豆角，外加红薯稀饭。
　　之所以不是粥是因为这米根本不黏，米是米、红薯是红薯、汤是汤的装成一碗，就算是这样，李淮也发现他和自己老爸碗里的最多，母亲和宋青青只有半碗不说还以红薯居多。
　　李淮哪怕想把饭给李母和宋青青一些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吃的，包括那个鸡蛋都是被李母盯着吃完的。
　　“要加紧赚钱了。”李淮心里对钱有了更强烈的迫切感。
　　因为才一天，李淮就感觉肚子里缺油水缺的厉害，刚吃完现在都感觉又饿了。
　　“先定个小目标，猪肉自由。”李淮暗道。
　　吃过饭，宋青青和李母负责收拾洗碗，月亮出来的时候就要各回各屋准备休息了。
　　现在娱乐少，李家只有个电灯是唯一的电器，自然就没有电视，因此还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还真是健康的作息。”李淮回到早晨醒过来的屋子，看着在昏黄灯光下的土墙有种安心又急切的心情。
　　“不过明天去蓉城的车费怎么办？”李淮看了看屋外想着怎么再去要点路费。
　　“小三。”李母喊了一声就推门进来。
　　“你爹说你总算干了一件有担当的事，给你的，让你给青青买点东西，毕竟要结婚了。”李母一边絮叨一边递上一叠钱。
　　这一叠钱面额不大，五毛一块的都有，只一眼李淮就算出这里有三块钱。
　　“谢谢妈，还有爹。”李淮瞬间开心起来，毕竟路费一下子就够了。
　　李淮清楚的记得清港镇每天早晨六点半有一趟去往蓉城的班车，车费正好是两块八毛，这还余出来两毛呢。
　　“臭小子可不准乱用。”李母警告的瞪了李淮一眼，这才扭身出去了。
　　但不过五分钟，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的敲门声很轻，就像宋青青给人的感觉一般，轻柔和缓轻声细语。
　　“青青。”李淮上前打开门，正是宋青青站在门口。
　　“给你。”宋青青伸手就往李淮手里塞。
　　李淮低头一看，都是一毛一毛的毛票，粗略一看有个十二三张，也就是一块二的样子。
　　“你明天是不是要出门？你拿去用。”宋青青显然听见了李淮进门时对李木匠说的话。
　　宋青青低着头，脸色微红，颇有些小媳妇的样子，李淮不知怎的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
　　“青青不怕我乱花？”李淮道。
　　“不怕。”宋青青摇了摇头，然后接着道：“我知道男人在外面要花钱的，只是我没什么挣钱的本事，这是全部的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宋青青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开始愧疚起来。
　　李淮顿时心中一痛，他想起了宋青青的身世。
　　宋青青父母早亡跟着哥嫂长大，之所以李立没回来依旧自己嫁了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李家给了一百块彩礼钱和一只猪腿给她哥嫂。
　　走的时候宋青青的嫂子就说以后宋青青和她家就再没关系，不准回来这样的话。
　　这就是哪怕李立没回来，宋青青依旧留在李家的原因，因为无处可去。
　　“没事，以后我会挣钱。”李淮认真道。
　　“嗯，我相信小三你会的。”宋青青抬头，眸光如星的看着李淮点头。
　　“钱……”李淮正想把这毛票还给宋青青，但宋青青显然发现了这点，扭身跑的飞快去了隔壁屋子，根本没给李淮说完话的机会。
　　回到屋里，宋青青都觉得心脏还跳的厉害，忍不住捂住胸口，但随即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脸色又暗淡下来。
　　“来找小三的是隔壁村的江芳吧，也许我不应该逼着老三娶我。”宋青青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另一边的李淮还不知道宋青青已经看见他和江芳的事。
　　“正好给青青买点好东西，听说女孩子第一次后都要补补的，明天应该也不算晚。”李淮挠了挠脸，捏着好似还有宋青青余温的毛票，进了屋。
　　一夜无梦，李淮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天色还没亮就听见一阵轻声的三哥好似在遥远处响起。
　　李淮瞬间醒来，仔细一听就发现这是李军的声音，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心知肯定还早。
　　“这小子倒是积极。”李淮也不打算睡了，毕竟没手表或者闹钟要是睡过头错过班车今天可就去不了蓉城了。
　　穿好衣服小心的走出门，外头天色一片漆黑，轻手轻脚的抽掉后门的插销，李淮这才看见黑暗中的李军。
　　因为这家伙的眼睛亮的出奇，简直像野地里的狼。
　　“嚯，你小子干嘛呢？”李淮都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嘿嘿激动，我还没去过蓉城呢，那可是省城。”李军嘿嘿一笑，抬手就要摸头随即就嘶了一声。
　　这一下李淮就明白，显然李军为了要钱没少挨揍。
　　“放心这辈子你三哥肯定带你发财。”李淮也没说李军挨打的事，只点了点头就示意可以走了。
　　李军，前世李淮离开李家村后唯一碰见过的同村发小，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介绍工作不说还收留了他一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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