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心

苏笑见父亲盯着她一言不发，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爸，怎么了？你没事吧。”

        苏父反应过来。“笑笑……你这次离婚，内情我大概清楚了，这件事情，也不怪你。”

        苏笑淡淡笑了笑，“爸，有话直说。”

        “你！”苏爸爸觉得自己受伤了，小心翼翼的安慰却得到女儿的曲解，他心里也不好过。

        苏妈妈正好端着两杯茶上来。“治平，你好好和笑笑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呢？来，都喝杯茶。”

        苏爸爸心里有点委屈，哼了下，端过茶杯喝了一大口。他现在可火的很！苏笑也端过茶杯，对母亲说了声谢，抿了一口，也不将茶杯放在桌上，怕父亲等会发火将茶杯给砸了。

        苏家二老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对，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居然对着自己家人的关心客气地说谢谢了？这种冷淡的对话，听起来实在让人不舒服。

        苏妈妈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不用谢，应该的。”

        “苏笑。你怎么回事？”苏治平忍不住皱眉。

        苏笑讶异地发现父亲突然又发火了，只觉得既莫名其妙又有些无奈，“爸，你是怎么了。如果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那我就走了。”

        苏笑从小就觉得父亲在外面对待下属或者外人的时候总是很和蔼可亲，风度翩翩，谈笑自若，但是在家里就总是莫名其妙对她生气。她小时候还会问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不说，她也就不敢再问。

        这造成的结果是她和父母越走越远，之后她没再怎么努力地学习证明自己，也没怎么努力去反抗自己的婚姻和未来，反正是她欠他们的，她还就是了。

        至于这次的事情，就当她任性一次，她以后再想办法弥补他们就是了。

        “你给我坐下！”见她站起来要走，苏治平气得拍了桌子。茶杯在桌上弹了弹，倒了。苏笑心想果然。

        幸好也没剩多少茶水了。苏母收拾了一下，想了想挨着丈夫坐下来。

        “笑笑，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苏笑愣了下，“怎么会？”

        “我们也不知道哪儿出错了，从你10岁起，你和我们的关系就变得有点疏离。你爸一直是舍不得说你，觉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妈妈那时候工作也忙，也没找到适当的时机和你谈谈心。但是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很关心你。”

        苏笑摸了摸鼻子，淡淡地笑，“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

        苏笑满眼惊讶，父亲居然爆粗口了？

        苏治平在外很是亲切斯文，毕竟工作需要，任谁也不喜欢一个总爱发脾气的上司，市民也不会喜欢一个喜怒无常的父母官。但是在家里他一直就没怎么隐藏自己的脾气，对自己的女儿也总表现得很情绪化。

        苏治平：女儿对他冷淡他忍了，但是他受不了女儿对家人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说，我从小到大少给你零花钱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管过你没？你大哥不听话我抽他多少次，就算你成绩不好老师找上家里来我骂过你没？你的婚姻现在闹成这样，确实也怪我们为人父母识人不明，但是当时你自己也是同意的，我们有没有逼过你？苏笑，你到底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的，怎么从小到大就是这个臭脾气，你……”

        苏治平那句“你让我太失望了”整句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女儿突然冷下来的脸给弄得说不下去了。

        “是啊，我衣食无忧，从没受过打骂。我有个好家世，父亲管理一市，母亲是j市一中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校长，我还有个品学兼优的好哥哥。哦对了，我还嫁了个j市首富的儿子。既然爸妈觉得对我如此关心爱护，我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如果爸爸是想说对我太过失望，除了考试考得太差了老师找上家里来，我也想请问，我难道还给你们惹过什么我不知道的麻烦，所以你们才对我不满意？也对，我怎么能让你们满意，你们有哥哥就够了，女儿不够聪明不够争气或者还不是你们亲生的……”

        “你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苏父气得直哆嗦，“你当然是我们亲生的！”

        苏笑沉默了一下。“我四年级，哥哥五年级的时候，老师要求开家长会。明明我回家和你说过了，但是时间到了你却没来。我以为你很忙，但是那天我去教务处找老师的时候，路过哥哥班里见到你了。我又以为你是打算开完哥哥的同学会再去找我，但是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来。”

        苏治平皱眉使劲回想，实在想不出来，问老婆：“兰芝，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我那天干嘛去了？”苏妈妈拍了拍他的手，也歪头陪他想。

        苏笑冷哼了一下，“也对，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您老怎么会记得。只有我一个人在瞎惦记罢了。你们慢慢想吧，我走了。”

        “笑笑你等等。”苏妈妈终于想出来了，惊讶地望着苏笑：“笑笑，是不是你10岁的时候啊，那天你和你哥开期末家长会，你哥的时间比你早一点，你爸爸先去你哥那了。之后……”

        “之后他就和我哥先回家了。”苏笑淡淡的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正瞪着她。

        “什么啊，”苏妈妈嗔道，“之后你爸在你哥家长会上晕倒了！那天他特别高兴，说你们俩第一次开家长会他要穿得好一点，选衣服都选了好久！之后你们都去学校后，我接到电话说你爸爸晕倒了，忙赶去医院，结果是阑尾炎！手术完之后你爸爸还坚持去你家长会呢，我没让。最后他还是坚持回家修养了，也不让你哥告诉你，怕你担心，还想着怎么和你道歉呢。结果你那天回家了也没去房间里看看他，他可是很伤心呢！”

        苏笑心跳了下，又是心虚又是气愤。全家人就瞒着她一个人！但她又有些有点不敢看父亲炯炯有神的眼睛，“那之后的家长会你们同样每年都没去！”

        “你又没叫我去！”父亲气呼呼地撇过头。

        她是没跟家里说开家长会，但是她知道老师都会打电话来家里通知的，可她一次也没见过父亲或者母亲去过她的家长会。

        “咦，你爸爸不是都去了么？”苏妈妈疑惑地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

        “他哪有去！我每年都……”使劲的盯着门口看，就怕错过父亲的身影，但最后却一次次地失望，最后她再也没有产生过任何希望。

        苏妈妈拧了拧丈夫的胳膊，“这么多年原来你都没去？我说你工作那么忙，还老是和我争着要去，原来你一直在骗我？说，你都背着我去哪了？也难怪你女儿对你不满了，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你！”

        苏父撇嘴，小声说：“我都去了！只是，站在后门没进去教室里面而已嘛……女儿一直坐在后面的，她居然没看到我！肯定是不想跟我打招呼！我干嘛要跟她说我去开她家长会！”

        苏笑哭笑不得，她既然没看到那又要怎么跟他打招呼？……不对！她瞪大了眼睛，父亲，真的有去吗？她明明一直盯着门口的，根本没看到他……

        不对，因为家长都会走前门和老师沟通一下的，她一直盯着前门，根本没怎么看后面。所以才一再地对父亲失望……

        “我觉得你们父女沟通有问题。”米兰芝简直头大，鄙视地看了看幼稚的丈夫，回头问正在愣神的女儿，“这件事我替你爸爸道歉了。总之的确是你爸爸不对。那除了这件事呢？”

        苏笑好像在梦游一般喃喃道：“他还跟陆叔叔说，我女儿一点也不聪明，个子又矮，学习也比不上他哥哥，还总是惹我生气……不让我告诉我同学我爸爸叫苏治平……外婆和妈妈聊天的时候，也说我不够聪明不够好看没有哥哥贴心，一点都不像是她女儿生的，所以你们才都不喜欢我……”

        米兰芝复杂地想，养了女儿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女儿是那么心思敏感的人。他们夫妻俩无意说的一些话，原来已经悄悄伤了她的心。

        难怪她总是表现得很独立很懂事，也很少依赖过他们。以至于后来，他们对她的关心也浮于表面，对她的婚姻更是不多加重视。

        当初要是多调查一下路风的情况，也不至于如此。

        “你爸爸说的是反话呢。他最喜欢在外头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说的一无是处，这样就不会被有心人给利用了。他不让你说他的名字，也是希望你的读书生涯能够平静快乐。至于妈妈呢，我或许更关注你哥哥，但是也绝对不会不喜欢你的。你什么时候听妈妈说过女儿不像我那种话了？嗯，笑笑？”

        苏笑恍然如梦醒一般抬头看父母二人，手中握紧的茶杯陡然一松，差点从手中掉下去。

        “我……”

        苏笑深藏心中已久的委屈突然如同山洪爆发，透明的眼泪安静地从她的眼睛里滑落。她不是不在乎的，只是她的在乎被失望的心掩埋在黑暗的底层，她不要付出，因为知道就连家人也不一定会因为你的付出而在乎你。

        外表温柔清婉的苏笑其实本质上就是个缺爱的小孩。

        “怎么突然哭了？”苏治平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轻轻拍她的背。想想自己的这个女儿，他虽然心中一直是当她是如珠如玉，可是因为他的身份，他一直不想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怕有心人会伤害女儿，也害怕女儿的同学因为知道她的身份会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他希望女儿做个普通的学生，交真心的朋友，哪里知道女儿会对他们有那么多的误解。

        其实也不算误解吧……唉，是他做得不够好。

        “是爸爸妈妈一直忽略你的感受，要能是早点和你谈谈就好了，哪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他可一点也不舍得女儿嫁出去的，可是路风家世的确不错，让人调查也没调查出来他的那些破事，加上那时候他和路家正在合作，女儿又在他面前频频和路家那小子出去。他再不舍得也只好顺其自然，同意让两人结婚了。

        关于当年对路风的调查顺利得令人不可置信……苏父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看来，有些人不想他的仕途走得太顺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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