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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维谷


地洞的表面湿滑黏腻,地面更是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儿,一开始刺激地他们简直要流出眼泪来了。

        所幸的是,这地洞的空间够大,他们才不至于想要窒息。

        裘飞白掏出芥子囊中的自明灯,学着地龙钻地的样子在这幽暗的地道里潜行,这只不知道为何发狂的地龙在土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他们这些在地表生存的物种几乎是很难适应的。

        更何况,有极小的概率,地龙会杀个回马枪。

        但此刻,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令裘飞白没有想到的是,这只地龙在地下钻的地道居然还是呈现出一种直线,没有多余的弯曲,就像是朝着一个不变的方向前进似的,为了早点到达,所以直接走了直线。

        这地龙可真是聪明啊。裘飞白感叹着,黑暗和滋润中开始出现湿气。

        虽然地龙分泌的黏液湿润且恶心,但是那湿气一拂到她的面孔上,她就知道了。

        湿气的来源是正前方。

        不是强烈的土腥气的来源,只是湿气。

        他们很快看到一丝光,洞口的尽头到了。

        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他们,到达出口前只得趴在洞口边的大石头上稍微修整一下才敢继续出发。

        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山谷的哪个地方了,只有苍郁的山间涌出的一丝丝剑罡提醒他们这已经是靠近禁区的地方了。

        所谓禁区,就是指苍莽山系一脉中包括大小郎君山因为经历了上古大战而被剑罡和妖气影响的地区,尤其是剑罡覆盖的地区,虽然不同的地区残留的剑罡强弱不同,但是都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而且剑罡对当地异兽灵物也是一份震慑,地龙又怎么会选择来到这么个地方呢?

        看着两边裂开的峡谷,一条溪流有气无力地从峡谷幽深出流出来,像是缝隙里逃出来似的。

        这里怪石嶙峋,但是缺少光照,故而攀附山石的藤条植物也只有拼命往上生长。

        苔藓蕨类植物丛生,成群的菌菇也缄默不言。

        他们看见最后一缕阳光透过峡谷间隙照射到藤蔓植物上,在照射到洞口底下的那条小溪,使它的尸体上撒上了一圈金色。

        这条小溪以前是条河,它的河床还在,宽阔的床面上积攒了细腻的河沙,水流流到洞口前一点似乎要断了气,过去一段路程才陡然又从地底下流淌出来。

        他们看见一条巨大而蜿蜒的痕迹,穿过已经干涸的河床,朝着对面而去。

        干涸河床的对面,是莽莽苍苍的另一片山野,野蛮生长的枯藤枝叶充斥视野。

        痕迹消失了。

        “呜呜呜……”紧跟着来到对面的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只类似赤豹的生物,生有独角,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一股腥臭味儿传来,它受伤了,声音中透露出几分羸弱。

        地上草丛上沾染着点点血迹,他们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就是这样散发来的。

        那是一只赤背狰。裘飞白一眼就看见了那怪兽脊背上艳若鲜血的毛发,以及它夹着五条丧失了活力的尾巴。

        赤背狰立刻警惕过来,发现了后面跟来的几人,弓起身子露出獠牙,却迟迟不敢进攻。

        狰这种生物天生警觉而奸诈,通常是群居生活,成群而动,对于完全确定的猎杀,才会毫不犹豫的出口。

        这只狰虽然受了伤,但他骨子里的凶猛狡诈不输任何同类。

        “这畜生也敢挡路,让我来收拾他。”裘长雍决定动用武力,当即就下了手,裘飞白拦住了他:“狰都是以族群为单位生活,它虽然受了伤,但是说不定它的族群就在附近。”

        这话说说到了几人忌惮的点子上,裘长雍不情愿地放弃了进攻。

        由于节考期间不得使用飞行术法,他们被下了封印,节考结束前根本不能飞行,于是飞行的方法失效。

        “面对狰这种生物,你要表现地比他更残暴更凶猛,它才会怕你。我们装作进攻,吓走它也就算了。”

        这只狰受了伤依旧不离开,一是怕自己根本跑不掉,二来狰对他们的血肉肯定是极为垂涎的。

        贪婪,也是狰突出的特征。

        如果可能的话,这只狰即使受了伤,一旦它认定他们不能够杀死它,那么即使它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们,也肯定会一路跟随。

        裘飞白这次下手看似下了死手,瞄准了狰的眼睛,利爪风一样向狰袭来,速度之快让对方反应不过来。

        关键时刻,她收起了利爪,换成了拳头,对准对方就是一拳,这一拳给狰打地摇晃了一下。

        狰惨叫一下,恐惧的夹着尾巴跑了。

        只有知道了与对方的决定实力差距,它才会狼狈而逃。

        裘飞白给的警告足够那只狰牢牢铭记了,免得他们杀生,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裘红缨真诚地赞美了她,连裘长雍这次居然也没说什么。

        三人赶快寻找,在不远处的片荒草地上再次见到地龙分泌的液体,受不了黄泉地龙□□的植物已经多半枯死,他们只得更加快速地寻找。

        他们高兴极了,顺着痕迹寻找,一直寻到了峡谷的源头,过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他们发现了一汪即将干涸的湖泊石崖中渗透出的泉水也只能汇成很小的一股,于事无补地补充着下面的小湖泊。

        地龙的痕迹再次消失了,但是他们发现了一些粪便,还有很多兽类的骸骨。

        看那些惨白的骨骸,仿佛是这峡谷的一张张死面皮,静默无声地控诉着沦为他人腹中餐的惨境。

        这些白骨堆积如山,随处都有,正好迎着峡谷里吹的一阵阴凉而干燥的风。

        风一吹,裘飞白觉得骨头缝里似乎进了什么东西似的,明知道这些是兽类的骸骨,却还是忍不住一寒。

        那些粪便大多已经干了,几乎没有新鲜的粪便。这里的猛兽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或者说很久没有大型猛兽居住了。

        他们警惕地探索着整个区域,四周都是山壁和天然洞窟,再过去一个山头,就是剑罡肆虐的范围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可是她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顾虑,只见一只血红色的瞳孔亮了起来。

        裘红缨不由得惊叫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原来不知道什么的时候,山洞里早已不只一双眼睛,无数双狰狞而饱含攻击性的眼睛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亮起。

        几人连忙防备,却见裘长雍的背后不远处的山崖边已经站了一只巨型的野兽,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裘飞白这辈子没见过体型这么大的赤背狰,那样健壮的身体和肢体,身上的毛像是钢针般根根竖立,张开的獠牙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那只狰的目光太冷了,冷到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们很快地明白了这就是狰群的首领——赤背狰王,以绝大多数狰的体型,在那么多猛兽中并不占据优势,因此狰的生存需要依靠集体。

        一只狰不可怕,可怕是惹怒了狰群。

        裘飞白还是大意了,她以为这即使有过大型野兽,也应当离开了——这里的水源正在枯竭。

        族群生存依托水源是必须的,可是裘飞白忽略了一点,狰一般是群体活动,有时候你见到了一只狰,可能不是他落单,而是他的族群派它来探路。

        因为不想招惹麻烦,他们也没有杀掉那只受伤的狰,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不,应该是一开始他们就进入了狰群的领地,他们既是入侵者,也是送上门的猎物。

        杀不杀都一样,狰群就在这边,早晚都是要相遇的,只要他们来找人。

        她皱着眉头苦笑了一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躲在阴影里的赤背狰们渐渐露出了面目,狰王倨傲地看着眼前的猎物,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那些狰开始向他们靠近,像是围困待宰的羔羊。

        狰王自己倒是不发出进攻,而是悠闲地在一旁观看,看自己的子孙兄弟们愉快地玩耍,撕碎他们脆弱的喉咙。

        抵御一只狰很容易,可是狰是群体作战,这些狰多到充斥视野,简直宛如一片潮水。

        一股又湿又腥的气息迎面扑来,裘长雍恼怒地踢开了进攻的一只独眼狰,用的力气很大,因为这一击几乎将它的骨头碾碎。

        独眼狰痛苦地嚎叫一声,直接废掉了一只腿,悻悻地回到同伴当中,遭到了同伴和狰王轻蔑的眼神。

        更多的狰被激怒了,明明是迟早要被捉拿的猎物,怎么能这么大胆,于是一群獠牙血口朝他们扑过来。

        他们配合默契,形成密不透风的攻击潮,击退了一波下一波几乎无缝衔接了上来,他们索性直接调动妖力进行灭杀。

        一个招式过去,一片狰的血肉之躯被炸地稀烂,那些血肉立刻被后面的同伴涌上来以风卷残席之势吞食个干干净净。

        那股类似于腐尸的腥臭气息简直能冲天,鲜红的血液,锋利的獠牙,破碎的内脏,恶心的涎水……裘红缨忍不住想吐出来,可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一只狡猾的狰瞅准了时机,贪婪地对准她的喉管就要咬过来。

        这只狰喜欢从背面偷袭,实际上只要稍不留心,对准你的身体就能撕下一块肉,而一旦被咬住,剩下的狰就会把自己当成箭簇扑向可口的美食。

        他们凶残到连自己的同伴都吃,这些跟班不是问题。

        裘飞白用箭射死了那只企图偷袭裘红缨的狰,连同他们的同伴一起射了个对穿。

        可是裘红缨还来不及道谢,裘长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深陷包围了。

        裘飞白的风息箭威力巨大,但是对妖力的消耗很大,而狰群却是源源不断的,拥有妖力的个体,对于他们显然是滋补的食物。

        风息箭并没有让他们太过忌惮,因为即使是将狰的颅骨都射穿,射到脑浆飞溅,也阻止不了赤背狰王直接将后退犹豫的狰咬死吃掉的威慑!

        那只狰王无声地对手下的狰群下达这命令,后退者死!

        这一下更多的狰死去理智似的涌上来,谁也不想成为同伴美食,进攻的话也许还有分到肉吃。

        而后面的狰则也很兴奋,即使是同伴牺牲,也能成为他们的补给。

        “它们怎么跟咱们有仇一样!”裘红缨一个横扫直接干掉一波狰群,但是很快又补充了上来。

        这些狰群像是吃了兴奋药一样,简直就是不计代价地围困他们。

        裘飞白心里怀疑是它打走的那只受伤的狰,进而引起了狰群的愤怒,可是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在狰的族群里,不但等级分明个体狰没什么地位,更是由于会同类相识,所以整个族群为了一只狰围困他们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以狰的贪婪狡诈,即使是为了食物,也不会付出太多的代驾,即使是狩猎,他们也需要考虑值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正思索见,听闻一声惨叫,裘长雍被一只狰咬住了,其他的狰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一顿撕咬,他就似乎混了过去,被几只狰拖入狰群中朝着他们的王哪里拖去。

        闻到血腥味儿的狰群像是沸腾的江水,身材高大的裘长雍被兽潮淹没,简直就是水滴融入大海一样容易。

        短暂的挣扎结束得太容易,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个体强悍的妖力只能拖延自己被撕碎的时间。

        剩下的两人想阻止,但已经为时已晚。

        她们甚至来不及分心去观察裘长雍那边的伤势如何了,只听见惨叫声犹在耳,地面上的血迹很快被乌压压的赤背狰淹没。

        那只狰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山崖边,恶毒且森冷的目光看着她们,眼里闪着讥讽的光。

        赤背狰王巍然矗立在他的身后,弯下腰舔舐了一会他身上的伤口,随后平静地屹立在山崖边的山石上,洞若观火般地凝视着底下的两只蝼蚁。

        那只受伤的狰体型比赤背狰王小得多,但乍一看去似乎背上红毛的形状色泽都与狰王一模一样,这大概是跟狰王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皇亲国戚”。

        裘飞白等人忙叫苦不迭,没想到狰王会为了自己其中的一个子孙报仇,虽说狰是很记仇的生物,但是狰王一般子女很多,子孙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一旦他威胁到狰王的地位或族群的存亡,也会毫不犹豫地被牺牲掉。

        她们才知道也许那只狰,是很受狰王重视或宠爱的某个子女后代。

        裘长雍的倒下直接激怒了裘飞白,她第一次遭遇实战,虽然年龄还小,但她从来不觉得在实战中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这里能联系到上面吗?”她咬牙问。

        “这里受到剑罡影响,符签已经失效了。这些畜生简直杀起来没完没了,咱们今天难道就要死在这儿了么?”裘红缨已经红了眼睛,鲜血在她面前飞溅,利刃砍断赤背狰的骨头震地她虎口酸痛,同那些潮水般的野兽使她头皮发麻。

        “咱们得想办法干掉那个狰王,虽然会激怒狰群,但是也有很小的几率他们会害怕而放弃进攻或者为争夺首领的位置而爆发内斗……”裘飞白道。

        狰群失去首领,不但会大搓狰群的锐气,还可能分散狰群的注意力,因为这个时候伴随着老狰王的死去,他的子孙们都拥有了争夺王位的机会。

        但是这一举动无异于激怒狰群,这时候狰群是先撕碎了她们,还是先爆发内斗就不得而知了。

        狰群是有一定群体智慧的生物,即使失去狰王,狰群也不可能消亡,可是她不确定的是,狰群是否会为老狰王报仇。

        赤背狰是绝对服从于集体的,如果狰群发号施令的大脑没了,那么作为个体的赤背狰拿自己的命来追杀她们的几率要小得多。

        “你愿意赌么?”裘红缨已经没有时间去跟裘飞白多交谈了,她已经身心俱疲,甚至开始绝望了起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贸然跟过来找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裘子谅的确是她的同族,但是这么做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还不想死。

        这么想着,裘红缨眼前一黑,幸亏裘飞白及时接住了她。

        也因为这一接,裘飞白的胳膊被一只狡猾的狰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地极重,剧烈的痛处顺着伤口传递到四肢骨骸,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血气涌入大脑,她险些就丧失了理智,但神经就像是一根即将崩断的琴弦——她快发疯了。

        利爪下一刻就刺入了那只狰的喉管,迫使那只狰条件反射般松开了口。

        嗒嘀嘀嗒。也不管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而下,阳光照地她身上想油锅煎炸般难受,她毫不手软地将那只狰一脚踩碎,顿时血肉飞溅,惊地后来想要靠近的狰一时竟不敢靠近。

        那只咬过她的狰一脚被她踩得内脏暴出,但是她依旧面无表情,哪怕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是她依旧维持表面上的坚强。

        不是不疼的,她盘算了那么久,怎么还是找不到出路呢?

        裘飞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冷冽地看着已经试探着蠢蠢欲动的狰,咬破手指拼命结了一个结界保护住裘红缨。

        眼看着裘长雍被狰群淹没,她无能为力,裘红缨受伤她也没能做什么。

        她并不很在乎裘长雍的死活,自从知道他想至同族于死地,她早就舍弃了对他的一切同情。

        她对这种无力的感觉感到深深的厌恶,她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

        周围狰的尸体已经多到它们自己都需要消化了,而赤背狰王依旧高高地站在山崖边上倨傲而冷峻地监督着这一切。

        她意识到,只要狰王活着,那么对她们疯狂的攻击就不可能停下。

        她随手从狰的尸体上拔出一只风息箭,箭头锋利简直能撕裂狂风,赤背狰的血,喂饱了她的长弓。

        现在该你了。硬是用力清扫掉多余的赤背狰,暂时击退了它们,她猛地弯弓搭箭,弓弦宛如满月般饱满,箭矢随即疾驰而去。

        因为带着她的妖力,因此摧枯拉朽般直接破开空中的风,一切障碍都阻挡不了它,带着发狠的决绝。

        嗖!风息箭破开阻挡自己的树的枝丫,直接射中了那只赤背狰王。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赤背狼王想离开已经晚了,那只剑直直地穿过了它的心口。

        连它逃跑的道路都预判住了,将对方逼近绝路,就要承受对方的怒火。

        裘飞白是真心想要它死了,之前留下妖力留下防御和逃生的想法

        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哀嚎,仿佛整个狰群都为之一振。

        裘飞白最后的妖力已经耗尽了,她没有留给自己太多保命的力量,因为她知道在狰群的攻击下自己根本逃脱不掉。

        她能做的,仅仅是为自己和同伴报仇而已。

        至于有几分可能她能生存下去,裘飞白已经不关心了。

        她竭尽全力,艰难地抽出短刀,对着外面已经暴怒的狰群来说,结界根本撑不了多久。

        终于,一只狰突破了结界,森森獠牙直接朝她的喉管奔来……她准备挥刀,做最后的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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