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年夏，直至六月中旬，不见升温，北方粮食减产，当地官员为保政绩，贿赂朝廷御史言官，买通大员，瞒报灾情。次年夏，气温较上年更低，徭役逼迫下，百姓苦不堪言。奸商趁机哄抬粮价，当地财阀勾结官府侵占土地，百姓家财一空，卖儿卖女，抛家弃舍，南下流亡。

        一年后，张可言杀死税官，起兵造反，率流民占领惠仓城。乌城太守魏得禄奏称有土匪杀官造反，刘通命平阳关守军出兵平乱，被大将军简离以职守关隘不问外事为由拒绝。同年，有流言传刘通杀兄夺位逼走皇侄，上天示警，致有大灾。刘通命虎贲将军曹焕章领命五万，北上平乱。

        大军行至太苍山下，遇一灰袍道士拦住去路。那道士立于大道中央，以手掩面，呜咽出声。前排士兵上前呵斥道：“你是何方道士？敢拦住我军去路，速速离去，刀枪无眼，可惜了你的性命。”那道士并不答话，只是大哭。士兵无奈，上去拖他，欲把他拖到路边，谁知使劲平生力气，竟晃不动那道士分毫。只得上报给前路先锋官，先锋命几个军士一起拖那道士，谁知那道士如重万斤，众人一起用力竟丝毫不动。先锋焦躁，怒道：“哪里来的妖道？莫怪我手下无情。”挺枪便刺。那枪只刺到道士身前，再不能进。道士愈发悲声，只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声声凄惨至极，众人只听的满心凄惶。

        曹焕章亲自赶来，问那道士：“仙长从哪里来？不知道有甚为难之事，哭的如此凄惶？”那道士哽咽道：“我非为我自己而哭，我为你等而哭，也为天下苍生而哭，你等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可怜可怜！”曹焕章怒道：“你敢乱我军心？”拔剑作势欲砍。道士置若罔闻，匍匐于地，大放悲声。曹焕章无奈，只得命军士绕道士而行。行了半日，忽然又见道士，众人四顾，发现又回到原地，只得上前软语相求，道士恍若不闻，摇首长叹，盘坐于大路中央，闭目打坐。眼见天色将晚，曹焕章无奈，只得吩咐就地扎营。

        此时，中都金銮殿上，也有一人正匍匐于地，大放悲声。原来御史萧承恩引开护卫，撞响了景阳钟。天子刘通升殿，众文武百官急慌忙赶来上殿面君。萧承恩上流民图，奏北面受灾实况，言及百姓疾苦，放声大哭。刘通阅奏疏良久，闭目不语，问户部尚书曹参道：“你可知此事？”曹参出班跪倒道：“微臣有罪。微臣只接到北面上报粮食产量稳定，言百姓安居乐业，被其所瞒，未加详查，请陛下治罪。”刘通问工部尚书道：“那你知道大灾么？”薛勇跪倒：“请陛下治臣疏忽失察之罪。”刘通指着下面一众文武道：“你们平日只知道争名夺利，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有谁为朕想过？为朕的天下想过？”众文武一同跪下道：“臣等惶恐，臣等有罪。”刘通道：“速调各地粮食前往赈灾，将安陵、槐宁、惠仓一众官员免职，送京问罪。朕倒要看看，这是一群怎样的蛀虫。“曹参奏道：”陛下，北面正有饥民作乱，此时将当地守官拿了，臣恐人心不稳，不利朝廷。“刘通怒道：”朕离了他们还治不了江山不成？“曹参唯唯。

        几日后，张可言召众头领在聚义厅议事道：“朝廷大军不知何故停在了太苍山下，前方兄弟报说，槐宁知州被撤职查办。而今召各位过来，商议个应对之策。”其中一人道：“这狗官也有今天！”又有一人道：“鸟皇帝昏头，拿了守官，槐宁必然人心不稳，却不是白送我们一城？”军师李冉道：“这朝廷大军不来与我们争战，反屯于太苍山下，此事蹊跷，莫非有什么阴谋？”一人道：“管他什么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他不成。”众人正沉思，忽听一声爆呵，声音洪亮，尤若黄钟大吕，道：“尔等不要多想了，大军乃我一友阻住，朝廷即刻来人赈灾，而今不比以往，不可多战，尔等速速散了，回归家园，安心从业，自有一番结果。”众人齐跑至中庭四顾，并不见一个人。一人道：“你是何人？来此虚言恫吓，欺瞒我等。”那声音道：“我乃日游神，巡查到此，不忍坐视你等受斧钺加身之苦，特出言警醒。“一人回道：”你说是便是？我怎知不是什么山精鬼怪来此欺诈？“那声音道：“也罢，若不给你们个报应，不晓得我的神通。”出言斥责那人便忽然双手捂向自己喉咙，身体往上飞起，转瞬间昏迷，落在尘埃，再也不动。众人大惊，口称愿一睹神道尊颜，以便造庙塑像，香火供奉。日游神显像于半空，众人下拜叩首，谢神道慈悲之意。

        又几日，果有斥候报称赈灾物资已到槐宁。张可言再召众人，众人低头不言，良久，一人方道：“罢罢罢，前有神灵警告，后有朝廷赈灾，弟兄们聚义，无非图个衣食，若果然可安身立命，谁肯去拚命搏杀？”张可言已明众人心意，便道：”周兆临，你带几个人去趟槐宁，试探朝廷态度，若果然不计前过，便降了他们也未为不可。”众人散去。李冉近前低语道：“今众人皆可降朝廷，唯将军不可啊。众人降了，无非打散归家，重操旧业；将军乃为首之人，即便朝廷一时赦免，也是祸患，难保以后寻个理由，问罪于将军，以儆效尤。非是我挑拨离间，众头领皆为利而来，心思难测，若是反拿了将军献功，到时穷途末路，悔之晚矣。“张可言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呆了半响，道：”军师可有脱难之计？“李冉道：”不如等夜黑之时，带几个心腹之人，走了吧。“张可言点头。

        是夜，张可言青衣小帽，带数名随从，叫开城门，投西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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