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迷路

　　
从莱克手中接过推车的布提慢悠悠地穿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傍晚的夕阳照在跟随在他身后的莱克头发上，莱克从离开玛莎的摊子之后就变得闷闷不乐起来，虽然之前跟在布提后面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话语，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能和布提有的没有的说上一两句话。
莱克就这样和布提走出了卢卡斯集市，又过了几条小巷子，布提仍然没有等到莱克说话，便停下了脚步打算和莱克交谈一下。
莱克一直低着头盯着布提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眼前的脚步停了下来，莱克没有反应过来，在即将撞上布提的鼻子的时候，布提伸出手挡在眼前撑住了失衡的莱克的脑袋。
“这一路上你想了什么？坐下来告诉我，让我了解一下？。”
布提将莱克的脑袋扶正，指了指边上询问道。
莱克顺着布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褐色的公共座椅。
他抬头看向周围，是个小广场，他知道这个地方，下城区和中城区交界的广场，类似的建筑有很多，主要是为了那些长途步行的人有个休息的地方。
“我们，我们走了多久了。”
一直没有发声的喉咙干咽了一下，沙哑的声音从莱克的口中传出。
“大概有一两个小时了，你也不说话，我也不认识路。我就乱走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呢？”
布提走到身边的座椅边，将推车停靠在它边上，伸手示意莱克一起来。
莱克张了张口想要拒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的自己都是这样的欲说还休，在停顿了片刻，朝着椅子快步走去。
“这里是大喷泉广场，在贫民区和中城区交界的地方。”
“大喷泉？这里一片可是平平整整的，哪里什么有大喷泉？”
布提疑惑地四下望着，眼前除了红砖铺砌的地面之外，就是只有死气沉沉的石砖楼和散发着清香的波切树，昏沉的光芒使得周遭一切都染上了衰落的气息。
“这里以前是一处大广场，很大一片的广场。”莱克指了指边上的石砖楼，“那些楼占得地方其实以前也是原本属于这个广场的地方。”
“是因为，城市化吗？这个我知道，在近四十年中法布提大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变。新的技术和新的模式都，纷至沓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提从腰包里掏出一根木质的短烟斗加上叶丝自顾自地抽了起来，莱克没有闻到以往在老维身上的那种刺鼻的烟草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那氤氲的烟雾从他的指间，从他的口中，从他的鼻腔之中游离而出，飘渺的烟气慢慢飘荡在他们两个人身边。
“老爹，这是什么烟？和别的草烟不太一样。”
莱克用手挥散了一些眼前的烟气。
“这可不是烟，这是用清心草做的燃叶，清心草是从东启大陆的启征国传来的植物，在燃烧之后能够让人思维变得明朗。”
布提向着莱克展示了一下烟斗中正在燃烧的东西。
莱克把头伸过去看了看，烟斗中的忽暗忽明的叶丝在即将离去的夕阳照射中能够明显地分辨出颜色，是叶子炙烤过后的深绿，暗红色的斑点在粗大的叶丝里散发着温和热。
“好了，说说你的感受吧，想了那么久，你应该是有什么感触的吧。”
布提收回了展示的烟斗，挂在嘴角又开始抽了起来。
莱克抬头看着，看着眼前的烟斗又回到了布提嘴边，继续慢慢悠悠地燃烧。
他不由得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坠，拿起来看着，是幸运草的样子。
玛莎用裁剪成幸运草样式的绿布加上作为填充物的细沙制成了挂坠。
“老爹。”
“嗯。”
“你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全貌是什么样子的吗？”
莱克看着夕阳的离去，听着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晚食钟朝着布提问道。
“世界太大，我也只不过是多走了点地方，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的全貌是什么样子的。”布提将烟斗中的叶丝摇了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只不过啊，在我的眼里的世界，是个繁华而又贫穷的世界，是个秩序而又混乱的世界。”
“老爹，你这句话听起来好矛盾，感觉就是老人家的胡言乱语一样。”
布提没有回答莱克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我说它繁华是因为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出现，我说它贫穷是因为这和广大凡人没有太多交集。
我说它秩序是因为人们可以放心的生活在社会之中，我说它混乱是因为秩序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社会的完整而存在的，在这片的名为社会的森林之中，在你所不了解的花草树木之中上发生着你所未知的事情。”
“繁华而又贫穷，秩序而又混乱。老爹，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可以理解了。”
莱克抬起头望向了头顶的片天空，在太阳消失之后，在蔚蓝的星海之中明亮的启明星（泰莱世界里面最为明亮的星辰，只要是月明云稀的时候，总是能够一眼就发现它的位置）最为耀眼，仿佛漫天星海也不过是它的陪衬。
他看着启明星感叹着它的耀眼，却在心中想着讳言星（最黯淡的星辰，只有优秀的星辰师才能在夜晚找到它。很长的时间里，这颗星辰都是被人当做是谣言，直到近些年的观星工具的进步才被人证实），觉得如此灿烂的星海之中也是存在着明亮和黯淡，那么这世上应该也是如此。
清心草很快就燃烧完了，残余的灰烬在烟斗中顽强地闪烁着。
布提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发现这边来往的人群十分稀少，便将这些灰烬倾倒在脚边，不曾想还有没有完全燃尽的灰烬，便抬起脚踩上去碾了碾，在确认了不会复燃之后抬起头看向莱克。
“你是不是更加的想要出发了？你看看这个世界，你从未见过的世界。”
“我，我反而不知道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还有人是如玛莎那样生活着的。”
布提再次确认过烟斗里面没有残余之后，将其收回腰包，轻轻搓揉莱克的脑袋，软滑的头发在布提的大手下遭了殃，淡黄色的自然卷被布提变成了杂乱的鸡窝头。
“你才十几岁，还没有见过世界是什么样子呢！就打算去思考以后的事情了吗？”
“可，我。看见了，我总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所以？所以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能做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能做，连唯一的帮助都是靠给家里。”
莱克突然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都说了，你还年轻，你才十几岁呢。你还有一生的时间去思考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你知道吗？小莱克。”
布提将莱克头上因为他而变得杂乱的卷发理顺，没有因为莱克的犹豫和气馁而心生反感，反而因此感到满意。
行者教派不仅是一个修行自身的教派，也是一个游历世间、帮助凡人的教派，善于思考，懂的反问自己的人，注定会在旅途之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没有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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