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多余

　　汪浩川在学校附近见见在二中的老朋友，还有几个大学校友。当年还有几个小学弟是跟着他报考的学校，一眨眼，就连他们都毕业了。

　　汪浩川还有一年博士毕业，别人问他毕业之后去哪里，他害羞而又笃定地说：“原本打算去广州投奔我姐和我姐夫，现在只想投奔我女朋友，我和我女朋友同一年毕业。”

　　众人便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

　　汪浩川正了正神色，说道：“我是认真的，我跟她分开快十年了，这些年来，我和她见面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半年，毕业之后，我可舍不得跟她分开了。”

　　他们在一家快餐店里说说笑笑，众人都很佩服汪浩川取得的科研成果，突然，一阵浓烟从马路对面冒了出来。

　　几个小伙子伸长脖子张望，汪浩川担忧地说道：“是不是该过去看看？”

　　看起来，这场火烧得挺厉害。

　　汪浩川穿上了外套，说道：“我先过去，你们打119。”

　　到了马路对面，正对着马路的那一排楼房没有起火，汪浩川便沿着小巷往深处走。另一条马路出现在眼前时，汪浩川才看清楚了着火的地方，那里是医院的中药房。

　　大量中药材放在药房的架子上，药材都是干的，装草药的都是纸袋子，一旦起火，便很难扑灭。空气里面充斥着一股药香味，众人尖叫着四下逃窜。

　　保安模样的人正在救火，跟熊熊大火比起来，他们手中的灭火器显得非常渺小。很多手脚灵便的患者率先跑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跟别人倾诉着惊心动魄的一幕。浓烟弥漫到了病房里，熏得人喘不过气。

　　火势正在朝住院部的一楼大厅蔓延。汪浩川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他想把那些行动不便的病患接出来。他的几个朋友也赶了过来，他们都跟着汪浩川冲进火海，把病人给背了出来。

　　消防队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正在这时，一个青年却仓皇跑过来，说道：“我家人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

　　那个青年正是孙世垚。

　　大火已经把住院部的一楼给封住了。

　　众人拦住他，七嘴八舌地说道：“不行啊，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消防队都来了，一会儿火就扑灭了。”

　　孙世垚却急得发疯：“不行，我妈和我二叔都在里头，你们放我进去！”

　　一阵大风刮来，巨大的火舌在风中摇曳，像是一个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众人纷纷惊呼，不停地往后退着，只有孙世垚往前冲，企图冲进火海里救人。

　　火势跟高压水枪做着最后的抗争，很快便弱了下去。有几个人，踏着微弱的火苗，从住院部的大厅里走了出来。

　　孙世垚揉了揉眼睛，正是他的家人们。

　　在一旁保护他们的，是汪浩川。

　　爷爷趴在汪浩川的肩膀上，二叔扶着妈妈，他们脸上都布满了灰尘，身上都湿漉漉的，但是精神头还好。

　　孙世垚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又不甘心露出如此孱弱的一面，便站了起来，哭着走了过去，抱紧了妈妈。

　　任大夫一脸嫌弃：“我们几个都安然无恙，你哭啥？“

　　“妈，我就是去超市买个热水袋，怎么就起火了？”

　　任大夫烦躁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我脚上还扎着针呢，差点儿被烟给呛死。让你买个热水袋，你到南极去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还问我为什么起火？”

　　孙世垚低头一看，妈妈的脚上果然还扎着针。

　　他又自责，又害怕，又抱着妈妈哭了起来。

　　汪浩川把孙长林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宽慰道：“老人家，已经没事了。如果您感到呼吸困难，那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很好。”孙长林中气十足地说道：“小伙子，多亏了你啊！要不我今天性命难保啊。”

　　“我也没做什么，您别往心里去。”汪浩川说道：“您表现得非常镇定，一看就是很沉稳的人。”

　　孙长林爽朗地大笑：“我居然被你这个年轻人给夸了！”

　　孙世垚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爷爷哭了起来：“爷爷，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刚才都被吓死了。”

　　孙长林推开孙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孩子，平时倒是挺殷勤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爷爷，二叔说办理出院还要等好一会儿，我就给我妈买热水袋去了。我在超市里比对了半天，最后拿了这个充电的……谁知道，居然起火了……”

　　孙长林说道：“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你不在身边，这事看似是偶然，其实也是必然。你平时就磨磨唧唧，买个热水袋居然还要挑半天。你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你就没想过，只要来医院，就得随时待命，以防家人出现什么意外？你啊，脑子不行，思维也跟不上……算了算了，不说了，回家吧！——咦，刚才救我的那个青年哪儿去了？”

　　原来，汪浩川趁着人多，偷偷溜走了。

　　孙家人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在回去的车上，孙世垚擦干了眼泪，这才听明白汪浩川是怎么救孙家人的。

　　那天，按照原定计划，是孙世垚和妈妈、二叔一起到医院接爷爷出院。爷爷看着妈妈走路不利索，就把她给“撵”走了，让她做个理疗再走。

　　爷爷的东西被护工给收拾好了，二叔就到楼下办理出院手续。结果那天办理手续的人特别多，二叔排队排到崩溃。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找熟人插队。本来“长林酒业”就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手续没办完，他就发现起火了。他一下子着急了，想带着父亲和大嫂逃出去。孙世垚的妈妈见火势惊人，连脚上的针都没有拔，便出来找公公。两个中年人到处找父亲，殊不知父亲正在一楼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上厕所。

　　当他感受到大火的威力时，他们已经跑不出去了。

　　他们三个很绝望，正在想办法逃生，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他被呛得直咳嗽，但是，他很镇定地跟他们说道——不用慌，消防车已经来了，火很快就能扑灭了。

　　年轻人的口袋里有一块手帕，他把手帕打湿了，递给孙长林，说道：“老人家，你用手帕捂住口鼻。”

　　孙长林推辞道：“不用，不是坚持一会儿就行了吗？”

　　“不，烟尘的威力很大，千万不能小瞧，爷爷，你听我的，快捂住……咳咳……”

　　“这是你的手帕，我用了，你怎么办？”

　　“我还年轻，呼吸道很健康，爷爷，你听我的，快点儿捂住！”

　　孙长林感受到了呼吸道的灼烧感，便按照年轻人说的做了。

　　见老人行动不便，腿脚发抖，年轻人便蹲下来，让老人趴在自己的背上。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把厚厚的棉衣给脱了下来，吩咐孙世垚的二叔：“大哥，请你用水打湿我的大衣，我们可以躲在大衣下面。”

　　二叔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用我的吧！”

　　“别了，我的衣服是长款羽绒服，面积最大，覆盖面最广，咱们躲在里面最安全。”

　　就这样，年轻人的衣服，抵挡了不断靠近的火舌，一直撑到了救援来临。

　　坐在回家的车上，孙长林悠悠说道：“那个年轻人，既勇敢，又聪明，说来也奇怪，他明明长了一脸书生气，但是身材却特别结实。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但是，如果有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孙子，那这辈子就值了。”

　　孙长林夸完，又吩咐二儿子：“老二，你一定要打听清楚，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给人家的单位送一面锦旗。”

　　“嗯，我知道了，爸。”

　　“我认识他。”孙世垚开着车，低沉地说道：“他是小颖的男朋友。”

　　孙长林一脸困惑：“小颖是谁？”

　　任大夫却差点儿从副驾驶上弹跳起来：“你说的是真的？他就是谢颖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孙世垚更失落了。没有说话，只用点头来代替。

　　任大夫拍着手，大笑道：“那个男孩模样长得好，有勇有谋，怪不得小颖会那么喜欢他！——爸，垚垚喜欢一个女孩子很多年，可那个女孩子心一直喜欢另一个男孩子。刚才救我们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垚垚的情敌。”

　　孙长林也来了兴趣，调侃道：“虽然我争强好胜，但是说句心里话，我孙子确实不如人家，在情场上失意，也不意外。”

　　任大夫兴奋地说道：“爸，一定要喊小颖和那个男生来家里吃饭，咱得好好谢谢人家。这样相遇都是缘分，等那个男生以后跟小颖结婚了，说不定你还能给他们当个证婚人。”

　　孙世垚郁闷地说道：“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的胳膊肘怎么都往外拐？”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任大夫手舞足蹈地说完，又陷入沉思：“唉，万一人家两个年轻人心气高，不让你证婚，那会不会有点儿没面子？”

　　孙长林清了清嗓子，不悦地说道：“想请我当证婚人，可没那么容易。我还不一定愿不愿意呢！”

　　任大夫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他俩都是博士吧？”

　　孙长林当即睁大眼睛：“他们俩这么厉害？”

　　孙世垚冲着一个强行插队的车疯狂按喇叭，他更加不爽：“你们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吗？你们就是想让我更难受吗？”

　　但是依然没有人搭理他。

　　孙长林坐正了，说道：“那个男孩子那么上进，我更应该认识他一下。如果他的研究方向跟我们企业一致，那我一定出最高薪聘用他。”

　　孙世垚的二叔说道：“爸，您是有身份的人，先别表现得太积极。”

　　“我最敬佩有知识、有技术的人。只要他有能力，我肯定把他挖过来。刘备尚且三顾茅庐，我为什么不能表现得积极？”

　　孙世垚难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车上明明有四个人，可他还是如此孤独，好像就他一个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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