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龙场悟道

朱翊钧一句话，化作一颗重磅炸弹让原本热烈又和谐的气氛，忽然就凝滞了不少。

        学子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尴尬无比的笑问道：“陛下是说我们学问不到家吧……”

        “不，你即便是学到阳明公的程度，依然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却听朱翊钧朗声一笑，来了段贯口道：

        “你们不知道太阳为何会发光发热？日月星辰为何运转不息？为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为什么星星会眨眼？为什么雷声总在闪电后？为什么雨后会看到彩虹？为什么会有银河……为什么你们所有人，什么都不知道？”

        此地的原国子监学子，瞬间反应过来，他们前段时间可是刚被教育过啊，陛下为何还要追问？

        不少人开始私下里探讨，很快，大家反应过来，原来这场学术交流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心学讨论，而是朱翊钧针对孔子学院的一场戏。

        想到这里，所有学子心中明悟，便一起配合的装傻，同时内心期待着有人想一开始的老监正一样顶嘴，那样就更精彩了！

        朱翊钧和全场所有人达成了默契，但是孔子学院的诸位大儒却是不知，面对他一口气问了一大串为什么？回答他的却是满场皆寂，针落可闻……

        朱翊钧也从下方不少学子的眼中看到了那种‘期待’，于是心领神会的把压力逐渐放在大儒身上。

        接下来他也就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上，不再藏着掖着道：

        “你们不必难过，因为这些问题阳明公也不知道。不信在场的诸位大儒铭心自问，我说的对不对？”

        他清澈明亮的目光，缓缓的和诸位大儒对视。

        其中有位德高望重的耋老，结结巴巴了半晌，不悦的呵斥道：“陛下，休要妄议祖师，吾师学臻天人，自然无所不知！”

        “不错，老师不说，只是他不屑谈及这些琐碎。”立刻有人补充道。

        “哈哈哈，朕说的可都是天上的问题啊！天若琐碎，这人间的问题岂不更加不值一提？”

        朱翊钧仰头大笑一阵，然后缓缓直起身，微笑扫一眼刚刚敢于和自己对话二位耋老和台下众人，方一字一顿道：“另外，朕不是王学门徒，朕的门派唤作科学！”

        “科学！科学！！”

        台下响起数声突兀的喊声。

        那是几个国子监学子被朱翊钧煽动的热血沸腾，闻言再也忍不住，振臂高呼起来。

        朱翊钧有些无奈的瞪了那个方向一眼，万分庆幸这群人，没一激动，喊出‘科学万岁’来……

        不然全场一起喊的话，那不把远道而来的大儒们吓坏了啊。

        这两声自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一人正是杨建国。只见他激动的昂起头，大声宣布道：“科学是当今陛下创立的！”

        “陛下？”

        “不错！”面对质疑，杨建国傲然的应道。

        朱翊钧再度万分庆幸，其他学子还要脸，不然，非要上演大型猴戏不可。

        ……

        讲台下，除了心中了然的国子监学子，可还是有不少孔子学院的大儒极其拥簇，都跟朱翊钧持不一样观点呢。

        “科学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原来陛下不是我们心学的人，那应该下来，不要影响本次交流？”

        “是啊，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不能阻碍民间的学术交流啊！”

        台下孔子学院的人纷纷倒戈，朱翊钧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门户之见果然甚于内部矛盾。

        朱翊钧却冷笑着一指那墙上的四句话道：“有帮忙念念那十六个字的吗？”

        一众心学门徒自然不会开口。可朱翊钧在这里实在是‘人多势众’不缺少‘托’。怎么会有话掉地上，无人捧哏的尴尬时候呐！

        便听杨建国扯着嗓子吼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百家争鸣、包罗万象！”

        场中的聒噪声登时小了大半。

        这是成立帝都大学之后，朱翊钧立下的校规。

        这里从没规定，只有心学才能登台讲学；帝都大学却有规定，上台者可讲完一炷香。

        在香灭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断。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何成方圆？

        君不见方才何问心那般肆无忌惮，心学门人也既没把他赶下台，也没用聒噪声干扰他讲学。

        这份宝贵的包容性，是帝都大学和心学的可爱之处。要是换了‘外儒内法’理学，早就把朱翊钧斥为异端，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会被不怕死的人轰下台来。

        现在那线香才烧了一半，不管众人愿不愿意，也只能听朱翊钧讲下去。

        “朕方才说阳明先生不懂那些身外的事情，并非是对先生不敬。相反，我最敬佩的先贤便是阳明公！我最欣赏的学说，便是心学！”

        朱翊钧打完巴掌之后，自然要再给俩甜枣吃吃。像何问心似的一味的讽刺挖苦，那叫干仗，不叫讲学。

        果然，众人闻言面色稍霁，纷纷道：“陛下，您替阳明公说话，我们也很感谢。但陛下实在是不能为了宣扬自己的那套，踩我们心中神圣的心学上位啊！”

        朱翊钧心说，果然让人家看出来了。可是他们还是无法想到，自己这次进京交流，就是孔云啸他们特意送过来让自己踩的。

        体会着对方可怜的处境，朱翊钧正色道：“阳明公讲‘贵乎本心’，朕是十分赞同的。所以朕有什么说什么，相信诸位不管认可与否，都会包容的。”

        说着他双手向前一摊，用无比尊敬的语气道：“因为你们可是心学啊！”

        “嗯，你讲……”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想到陛下刚刚可是帮他们骂了何问心，众人便觉着让他姑妄说之、我们姑且听之也无妨。

        “之前，朕曾说到，心学是专注于自身的‘己之学’，而科学便是专注于世间万物的‘外之学’。”

        讲台上，微风吹拂着朱翊钧的衣袂，让他显得愈发飘逸俊俏。他便用那极具煽动力的语言，高声给众人洗脑……哦不，宣讲道：“所以心学与科学非但不冲突，反而可以和谐共存，甚至互补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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