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洋泉镇

王家两辆六轮六驱加长版越野车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赶在日落前驶入洋泉镇。

        洋泉镇位于常宁市南部、湘江中游南岸，与五岳名山之一的南岳衡山遥遥相望。境内多山，河网交织，风景秀美，鸟兽兴旺，自古为苗瑶两族聚居之地。

        镇上临江两条呈丁字型的老街，一水儿的民清时期木楼。木楼一般分上下两层，上家下店。上层用“美人靠”围了一圈露台，凭栏远眺，就能远远地瞧见蓊郁苍翠的塔山泉峰岭上龙王庙微微露出的一角飞檐，飞檐下吊着铜铃，起风的日子，那铃声能传出很远很远。

        “有辆挂着万松市牌照的中巴车一路跟着咱们，试试能不能甩掉。”副驾驶座上的田老爷子铁青着脸紧盯后视镜，沉声道。

        王镇长也注意到了，“前面车太多，道路又窄，不好超，通知晓冉她们提高警惕。我们保持正常，就当不知道，暂时别打草惊蛇。”

        幸好田晓冉考虑周到，出发前，给每人各配了部手机。王老爷子将手机屏幕贴到眼前，很快编好短信，群发了出去。

        前车田晓冉、外婆、弘景和丽达的手机同时响起“嘀滴滴”的短信提示音。

        “留意前后可疑车辆，看他们是否还有同伙。”田晓冉吩咐众人，

        “妈妈，有危险了吗？”丽达按捺不住揌下车窗，探出上半身往后瞧。一辆万松牌照的中巴车阴魂不散地尾随着，在车流中左冲右突。

        落日余晖透过挡风玻璃落在田晓冉忧郁的脸上，她双手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

        “没事，有外婆呢。”外婆轻摇手中的卷月芭蕉扇，甚是豪横，“管他是谁，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外婆正想找人练练手”。

        外婆不是没跟人试过手，跟奶奶在练功房里天天切磋，可是奶奶的太乙拂尘太过霸道，以至于没有一次在奶奶手底下讨过便宜，所以特希望找个倒霉鬼出出气。

        田晓冉抱怨道，“妈，您老人家能不能别总那么高调。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对方情况又不清楚，千万不能大意。再说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又有老，又有少，可不敢有什么闪失。”

        “知道了，你这死妮子，就知道说你妈，咋就没看见你这样说你过那嚣张跋扈的婆婆。

        “妈，我婆婆人不错。”

        “哼，那是你没见过她欺侮我的时候。”

        田晓冉不想再被婆婆妈妈的事搅和，没再吭声，瞅后视镜的次数更频繁了。

        丽达丝毫没有注意到妈妈那漂亮的面孔变得格外严肃，注意力很快被窗外的一排排极具民族风情木楼吸引住，横爬在弟弟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指着窗外慢慢后退的景致，嘴里像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

        李弘景仰躺着，后背紧紧贴着汽车座椅，侧着脑袋跟丽达一起往外瞧，拥挤的街道一直向山脚延伸，大街上人来人往。

        外婆吩咐道，“晓冉，我跟你爸他们商量一下，等快到酒店，你们分开停车，尽量离得远一些。“

        十几分钟后，八音河畔王朝酒店就在眼前，田晓冉和王镇长的车分开了。

        “咦！王家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居然分开了。“

        于学军被前方突如其来的变化搞了个措手不足，只能怨恨地瞅了田晓冉的车一眼，选择远远跟在王镇长后面。

        王镇长故意慢慢绕行，最后把车停在王朝酒店对面的药品公司门市部前。

        于学车紧急刹车，命令车上的人赶紧滚下去，恶狠狠地说，“死死地盯住，全给我盯好喽，一刻也不能让他们脱离视线。“

        田晓冉等人早已下车，分散着立在宾馆前的大银杏树下，远远监视着这群来历不明的跟踪者。

        “其中一个人我认识，是李浩的小舅子。“她曾好几次见过李浩跟这个小舅子在一起，李浩还特意向自己介绍过，所以有些印象。

        “李浩想干什么？”外婆生气地说。因为李弘景的缘故，田晓冉对李浩一家非常照顾，这个老太太是知道的。

        李浩是度假村便利店的总店长，他媳妇好像也在度假村教桂剧，这家人给外婆留下的印象不错，是本份勤俭人家。现在居然派小舅子追踪过来，确实出人意料，真是人心隔肚皮。

        田晓冉对李浩一家人印象也不错，替他分辩说，“妈，也不一定是李浩派来的，他家刚从农村出来，哪来这么大能量。目前得尽快弄清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追踪咱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对待壶丘子宝藏之事，王家慎之又慎，除了自家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伙人又从哪里得知的呢，这说不通啊。

        大家在里激烈地讨论着。

        李弘景似乎没把这群人当回事，不假思索地示意大家先去宾馆，让自己单独留下来处理。

        大家对李弘景那是相当的有信心，他们也知道了功法的等级划分，自己这些人中只有王镇长达到黄冠一层，而李弘景是黄冠四层，这放在全国也是凤毛麟角。普通人想要对付他，哪怕是一群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镇长一车人也进了宾馆，提前接到田晓冉短信，知道早就办好了登记手续，没在大厅里停留，径直坐电梯上去了。

        程东东帅气地甩了甩经过特别修剪的长头，左右摇摆着走近前台。

        他确实很帅，身材修长，剑眉英挺，俊俏的面孔棱角分明。凭着这副帅气的皮囊，把不少姑娘妇人迷得神魂颠倒。

        没费多少时间，程东东发动的甜言蜜语攻击很快奏效了，涉世不深的前台女接待把写有田晓冉一家房间号的纸条递了出来，上面还有小姑娘名字和座机号。

        程东东接过纸条，看都没看，高高举起，潇洒地挥挥手，在女招待花痴般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好酷啊！”其他女同事纷纷向这位叫阳早的女招待投来嫉妒羡慕的眼神。

        于学车和陈培培等人在药品公司门市部门前杵着，见程东东过来，哗啦啦全围了上去。程东东得意地将纸条交到于学车手里，纸条的信息又被编成短信传了出去。

        街边成排的路灯同时亮了，给古镇笼上了一层层昏黄的光晕。

        于学军这伙人三个一群，五个一簇，嬉闹着迈进旁边一家快捷连锁酒店。不大会儿，酒店五楼某些房间的窗户几乎同时透出光来，里面人影绰绰。

        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处的李弘景瞧在眼里。

        等同伙们都歇息了，程东东精心装扮一番，偷偷溜出酒店。

        他来到附近的八音河。这里路灯稀疏，光线昏暗。河堤边上密植着高大的乔木，茂盛的树枝向河堤方向倾斜着生长，给动物们的繁衍生息营造出一处处绝妙的场所。

        程东东手叉腰间，正对八音河，愉悦地吹着口哨。

        此刻的他脑海里尽是女招待曼妙的身躯，心想着这具曼妙的身躯将很快投入自己的怀抱，丝毫没有察觉一道黑影正在缓慢地靠近。

        李弘景悄无声息潜到程东东背后，只见他的手刀瞬间落下，精准地砍向程东东的后胫椎动脉处。程东东身子猛地往后一仰，轰然倒在坚硬的石板地上。

        李弘景首先掏出程东东的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才将他拖进黑暗的树丛中。

        王镇长接到电话，与田晓冉分别开车过来，王家其他人也全跟在车上。程东东很快被塞进了其中一辆的后备箱里，两辆车立即驶离现场，向塔山深处开去。

        黑夜中的塔山，无人地方太多了。他们很快找到一处，将程东东弄下车，拖到附近林间的空地上，可怜的小帅哥还在昏迷中。

        王镇长车上备有小冰箱，田老爷子拿过来一瓶冷冻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全浇在程东东脸上。

        程东东一脸懵逼地瞧着眼前这群不算陌生的王家人。这些人有的执鞭，有的拿着双剑，还有的摇芭蕉扇的，全都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他心脏一紧，脑袋“嗡“的一下又晕了过去。

        “这孬种，还得浪费一瓶”田老爷子咕噜着又从车上拿来一瓶冰水，如法炮制。

        “王镇长，我是迫不得已啊！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们，千万别做了我。”，程东东双膝跪地，一把抱住王镇长的腿，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王老爷阴着脸，犀利的目光给程东东带来令人窒息的威压感。

        程东东胆子早被吓破了，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所有知道的全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说完后，不断磕头求饶，前额磕得鲜血直流。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货这么没骨气。

        “这人怎么处理？”奶奶问。

        李弘景向前，用力捏开程东东的嘴巴，往里面丢进一颗红色药丸。程东东喉咙一咕噜，药丸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每天都要详细汇报你们的一切动向，这事办好了，我给你解药。否则你的五脏六腑和身上的肉，不出二十天，会一点点烂掉，最后烂得眼珠子都会掉下来。”

        李弘景的话让程东东感到彻骨的寒冷，哪敢说个不字，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小神仙。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一定照办，全部照办。”

        丽达也被弘景的话吓住了，想到这药的歹毒，竟替程东东可怜起来。

        王老爷将程东东手机通讯录和通话记录全都记下来。好在是新手机，记录不算太多。完事后，大家开车将程东东放到快捷酒店附近。

        王镇长再次警告道，“记住了，脑袋是自己不小心摔破的。”

        程东东诚惶诚恐，卑微地回应，“记下了。”

        王家人全部回到王朝酒店，王老爷道了一声“明天再说”，大家分头去了各自的套房。

        与此同时，远在万松市的神秘人也收到了一条消息，“于学军已经暴露。”

        当天夜里，于学军接到火速撤退的命令，立即召集所有同伴离开宾馆，这伙人就在洋泉镇消失了。

        李弘景收到程东东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信息。从此就跟他失联了，事后才知道，程东东很快被扔进了炼鬼窟喂了蛇。

        第二天，天未发亮，李弘景便去快捷酒店，证实了程东东的情报。

        早晨七点半，大家集中到王老爷的总统套房里。套房装修得富丽堂皇，巨长的玻璃窗外是塔山高低起伏连绵不断山脉。

        两个服务生用推车送来了丰富的早餐，酒店早餐挺受王家人欢迎，有不少美味的当地小吃。

        丽达嘴里塞满食物，坐在对面的妈妈吃得也很开心，当与妈妈的视线相遇时，她兴致勃勃地笑着说，“妈妈，比起这里，咱们度假村的早餐逊爆了。”

        奶奶也跟着说，“晓冉，得招些新厨师了。”

        外婆插嘴道，“是啊，是啊，民以食为天，我们要在吃这块下狠功夫。”

        ……

        四个女人，在吃这方面，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弘景打断了她们，低声细语地把程东东那伙人连夜奉命撤回的消息当众说了出来。

        “嗤！”王老爷子冷笑道，“他们知道害怕了。“

        田老爷却不这么认为，连续抛出两个问题，“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们是为什么会撤退？他们是否还留有后手？“

        奶奶问，“你们说，程东东会不会暴露了？“

        王镇长分析道，“他主动暴露的可能性不大，不然就不会向弘景发来信息了……这个也很好验证，弘景，你马上用短信跟他联系。“

        李弘景摇摇头，“我联系过了，一直没有回信，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大家都沉默了。

        ……

        田老爷子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习惯性地餐桌上不停变化着跳动，闭眼沉思片刻，然后抬头说，“昨天晚上，可能有人藏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全落在人家眼里了。”

        奶奶不相信，“不可能吧，我们做得非常隐蔽。“

        “很难说，世间高人多的是，要是真被人盯上了，那么接下来咋办？“田晓冉缺乏处理这类复杂事情的经验，她更多的是担心家人们的安危。

        “对方就此收手那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处心积虑，盯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据程东东所说，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些行的目的。”田老爷子继续说。

        奶奶问，“亲家，您说吧，我们接下来咋办？”

        “等！看程东东是否还会联系我们，过了今晚，如果程东东那边还没消息过来，基本可以证实我刚才的猜想。同时也说明，对方在洋泉确实还有一拨人，这拨人更危险。”

        王老爷子对老搭档的谋略向来信服，他捻着稀微的短须说道，“咱们暂缓进山，男人们留下，女人们上街，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过了今晚再说。“

        “爷爷，弟弟能跟我们一块吗？“丽达仔细观看着爷爷的脸色，扯开嗓门问。

        只有丽达对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云视而不见，听说可以上街，欢快得像只小麻雀。家里大人们都在，还有无所不能的弟弟，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爷爷看着眼里满是期待的孙女，痛爱地说，“去吧，也一起去吧。“

        田晓冉带着俩老人俩小孩上街去了。留在宾馆的王老爷子和王镇长分别给某些人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调查一些事情。

        丽达让弘景牵着手，跟在三个大人后面。

        八音河上，古老石拱桥头，一棵大榕树，好像一把擎天巨伞，独木成林，遮住了大片天空。桥头雕花拦板下，年约七旬的乡下老汉席地而坐，老黄狗偎在脚旁，身前平铺一只看不清颜色的纤维肥料袋，摆放着几堆新鲜的草药，还有一株带着泥土的下山兰。

        奶奶和外婆都喜欢兰草，蹲下来研究这株兰草，从根系和茎干来看，都带着明显的野生特征，只是两人都说不出品类。

        李弘景不懂兰草，但发现兰草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这股子灵气应该来自它生长的环境。

        老汉说的土话弘景完全听不懂，便把妈妈拉到一边，悄悄地跟她说了，让她打听这株兰草的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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