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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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之也被裴无平推到了主院。
这一路上，他从裴无平口中套出了事情大概。
顶着蒙蒙大雨，谢绣天不亮便跪在主院门口，请求和亲王派人寻找裴有才，还她一个公道。
裴晏之微微勾起嘴角。
昨夜阿依从外头回来后，神情沉重去了东厢房，东厢房的烛灯一夜没熄。
要说她们不知道裴有才死了的可能性不大。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看来这一局，谢绣勉强会占上风。
希望这场狗咬狗的戏码，能多些乐趣。
裴晏之被推入正厅，高大的身躯缩在轮椅之上，神情懵懂如同稚儿。
和亲王眼底有几分愧疚，这几日京中的流言他多少入了耳。
他想要说上几句话，但最终没有开口。
现下说什么，裴晏之估计也听不懂了。
和亲王揉揉太阳穴，“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便把事情说一下。”
“世子妃说，昨夜她喝的人参汤中被人下了毒药，经过府中柳大夫的辨认，汤水中被下了鹤顶红，而裴有才自从昨夜之后便消失不见，世子妃觉得是裴有才下的毒。”
“王妃对这事怎么看？”
和亲王妃端起热茶喝上一口，眉间藏着几分不耐。“妾身认为此事还是等找到裴有才再说吧。”
裴有才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后头毒杀主子。
这一出害得她起个大早，顶着风雨走过来。
感受到裙摆湿透粘在小腿上黏腻感，和亲王妃脸上出现几分龟裂。
她放下茶杯，淡笑道，“世子妃做事也太过鲁莽，这性子还得再磨磨，不然出去怕是会丢了和亲王府的脸面。”
谢绣低头恭敬应道，“府中柳大夫已经辨认出人参汤中的毒药是鹤顶红，也有须臾院的丫鬟可以作证那两碗人参汤是裴有才亲手所煲，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全，儿媳觉得如此行事并不鲁莽。”
“还请父亲、母亲给儿媳与世子讨回个公道。”
虽说谢绣的想法并不是讨回公道，但和亲王妃这话也确实让人生气。
和亲王妃依旧淡笑着，“既然如此，今日世子也在这里，那便问问世子。”
谢绣抬眸看向和亲王妃，随即低泣几声，“现下的世子已不同于常人，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受到伤害。”
所以他说得话不能信。
看着邓姑姑，向裴晏之走过去的身影，谢绣心跳加快。
据她这段时间了解，现下的裴晏之并不会撒谎。
她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中的裴晏之，他手中依旧拿着积木，时不时转动一下，圆溜溜的目光看着众人，透着懵懂。
邓姑姑蹲在裴晏之身旁，柔声询问，“世子爷昨天都吃了什么啊。”
裴晏之不答，直勾勾看着邓姑姑，余光却撇向谢绣。
她几乎全身湿透，黛青色的衣服颜色更深，发丝贴在脸庞上，右手死死捏着裙摆，指尖泛白。
她很紧张。
邓姑姑见裴晏之不说话，又柔声询问，哄着他回答：“世子可有喝汤汤，甜甜的汤。”
只要裴晏之开口说喝了人参汤，再似是而非说上几句话，谢绣这场戏便唱完了。
如此也太没有意思。
他拍着手，咧开嘴角笑，“猫、猫，不乖，要教、训。”
谢绣反应过来，当即接话，“当时儿媳的猫打翻参汤后，儿媳说的话，想要世子无意中记住了。”
邓姑姑不理，然而不管她怎么问，都无法从裴晏之口中得到有用的，她只得作罢。
世子傻得不轻，似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裴俊朗似笑非笑看着裴晏之。
装得……可真像。
如不是他亲眼所见，说不准还真让他唬过去了。
谢绣乘胜追击，她像受了巨大委屈一般哽咽几声，“儿媳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还请父亲能加大人手寻找裴有才，等找到裴有才当面对质。”
戏演到这里也该收场了。
和亲王见世子妃委屈却又无处可伸冤的神情，心下叹息。
日后她还要和世子过一辈子，总不能太过委屈了她。
“你放心，这次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和亲王吩咐一旁的裴无平，“裴无平，让府中没有差事干的下人都出去找找裴有才。”
谢绣微微勾起嘴角，她躬身行礼：“儿媳多谢父亲。”
裴子章盯着世子妃，眼底变幻莫测。
这位世子妃给人的感觉倒是多变。
第一次见面是万事皆掌握的风轻云淡，现下却一副受害者委屈却无处可讨的模样，可怜感自内从外透出来。
“既如此，那便先……”
和亲王话未说完，护院急急忙忙跑进来，带进来一大片水渍，浸湿了正厅的地毯。
“王爷。”
裴无平黑着脸叱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护院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忍看了裴管家一眼，道，“裴管事，在接近须臾院那个小花园的池塘中，发现了有才的尸体。”
裴子章微皱眉头，看向正中央的世子妃。
她双目圆瞪，满脸震惊，似乎是刚知晓这个消息。
裴无平只听见脑子嗡的一声，他整个人跪倒在地，半晌回不过神。
他拉扯着护院的裤腿，脸上肥肉在颤动，“你……你在胡说什么！信不信我给你好看。”
护院满脸着急，“我真没有胡说。”
如果下了一场大雨，池塘的水上涨，裴有才的尸体从荷叶底下浮上来，不然怕都发现不了。
护院挣脱出裴无平的桎梏，跪在正中央，“回王爷，小的已从在池塘中捞出裴有才的尸体，现下该如何处理？”
和亲王脸色也冷冽下来，目光在屋中巡视了一圈，低声道,“搬到院门口来吧。”
雨渐渐小了，裴有才的尸体被搬至主院门口。
过去了几个时辰，裴晏之脸庞呈现死人的青白色，隐隐可见尸斑遍布，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片青紫色。
他无知无觉躺在地上。
裴无平矮胖的身躯压在裴有才身上，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一同死去。
谢绣脸色惨白，身子倚靠在未喜身上，才面前没有倒下。
这是她长这般大，第一次见死人。
裴子章毫无忌讳蹲在尸体旁，直接上手掰开裴有才的嘴巴、眼帘一一进行查看。
看得谢绣是心肝颤，这裴子章是个狠人哈。
“口鼻有水渍，眼瞳放大，应该是溺水而亡。”裴子章得出结论。
谁知下一瞬他抬眸，目光直直向着谢绣看过去，“世子妃可知是什么回事？”
谢绣心下一个疙瘩。
妈的！
裴子章这是强按罪名啊！
谢绣和他对视半晌后，惨淡一笑，颇有几分林黛玉风吹即倒的柔弱。
“不瞒二弟，我也想知道这怎么回事？我和世子险些命丧裴有才之手，然而他尸体却躺在这里，现下我们连公道都无法讨。”
裴子章眯起眼睛，世子妃看上去还真是无辜的很，莫非真的不关她的事？
“为何世子妃单单是今日跪在主院，让父亲给你讨公道”
据他所知，裴有才并没有专心伺候裴晏之不说，还在须臾院称王作霸，处处受他牵制的谢绣定然想要除掉他。
裴晏之痴傻，在外界来看，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优势。
裴有才投毒、随即溺亡而死，天还没亮，谢绣便跪在主院讨公道，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
让他不得不多想，这真的不是为母亲和裴无平所设的离间之计？
谢绣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理喻看向裴子章，委屈道，“二弟是何意思？昨夜裴有才毒害我，我还不能给自己一个公道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余光看见趴在裴有才尸体上久久不动的裴无平，眼珠子一转，低声哽咽，“我倒还是想问，为何裴有才给我们下毒之后，今日便从池塘中发现了尸体？”
谢绣吸了一下鼻子，开口道：“莫不是见计划败露，怕得不到善终，所以才自我了结？”
她这话自然是说给裴无平听。
裴无平在府中过了几十年，再加之裴有才又是他的儿子，他自然清楚裴有才到底会不会下毒药，会不会自杀。
她就死死咬着裴有才，不往深处掰扯。
裴子章双手握着伞柄，目光黑黝黝看着她。
谢绣也不怵，淡然回视。
你妈杀的，盯着我看个鬼哟。
任谁都能看清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和亲王意味深长看上和亲王妃一眼。
偌大的平地并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直到裴无平哽咽无力的声音响起，“是……有才命不好，他素来爱去那池塘旁看荷叶，天黑路滑，许是一个不小心便掉了下去。”
谢绣挑眉：“……”
啊……这？
不应该死死抓着不放，势必要给自己儿子讨回个公道吗？
和亲王见有裴有才给了台阶下，也不想再看她们掰扯，悠悠叹上一口气：“那小花园本王也去过几次，位置偏僻，确实阴暗的很，再加上又下了雨，地面湿滑，有才不小心掉下去也有可能。”
“他自小在府中长大，为人机灵乖巧，这次便好生安葬了吧。”
和亲王虽不聪明，但真不傻，他经历过无数夺嫡、夺高位的阴暗手段，这种把戏真的不够他看。
府中也就这么多人，多少能猜到怎么回事。
如今管家愿意让裴有才溺水而亡，既给了世子妃公道，也不用弄得府中鸡犬不宁，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就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再买几个就是。
“既然裴有才已经死了，那世子妃，你看这事？”
谢绣低头恭敬道，“儿媳不会再追究。”
她本就不是冲着讨公道而来。
和亲王点点头，眉间露出几分疲惫：“好了，今日大家都起了个大早，现下定然是累了，都回去好生休息吧。”
雷声大雨点小，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是，裴有才死亡一事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裴无平依旧半跪在地上。
谢绣瘸着腿走路，经过裴无平身边时，她张张嘴，低声道，“裴管家还请节哀。”
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可怜。
这和亲王着实有些太过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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