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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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下的花盆被砸了个稀巴烂，泥土糊了满地，刚开苞的花也被掐断，溅出粉红色的花汁，一旁晾晒衣服的杆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院中满地狼藉。
几十个羽林军举着火把站在院中央的青石板上。
谢绣让未喜给她搬了一张凳子。
数数收集到的记录纸张，整整有二十几页，损坏的物件将近三百多件。
她轻柔的笑：“不知李将军可从须臾院中搜查出什么东西？”
并没有。
李铁山的眉头紧皱，似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明明上头告知他，裴晏之这里会出现另一块太子令牌，然而须臾院的每个角落都已经翻遍，却都没有找到。
京郊庄子那边也并搜出太子令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看到李铁山沉默的脸庞，谢绣笑得开怀：“真是辛苦各位将军了，大半夜还累得各位过来办公。”
她扬扬手中的纸张，“我粗略算了一下，今日羽林军弄坏的物件价值大概是六千七百六十三两左右。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便给各位将军凑个整数，六千七百两，明日我会让丫鬟去镇抚司讨，还请将军们准备好。”
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懂现下是什么情况。
他们可都是按照上头的吩咐做事，再者这么一大笔银钱，他们也赔不起。
李铁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把谢绣的话放在心中：“我们还有公事，便先行离开了。”
谢绣似笑非笑，“就不远送了。”
不一会儿，羽林军离去，只留下满院子狼藉。
须臾院厢房像是被山匪打劫践踏了一番，到处乌烟瘴气。
未喜让几个婢女匆匆收拾好内室让谢绣休息。
谢绣揉揉发酸的小腿肚。
未喜端着壶茶走进来，神神秘秘关紧所有的窗户，满脸凝重。
别看未喜瘦瘦小小的一团，冷着张脸，压住眉眼还真能吼住人。
屋内气氛紧张，谢绣大气不敢出，“怎……怎么了这是？”
未喜在疑惑声中解开衣领的扣子，把手伸进肚兜中捣鼓，掏出玉制令牌放在桌子，“世子妃请看。”
玉制令牌在烛光下发着温润细腻的光。
又是令牌。
未喜附耳低语道，“这是太子令牌，能号令太子府私军，如奴婢猜的没错，今夜羽林军就是为这块令牌而来。”
太子篡位谋反，一旦从须臾院搜出这块令牌，世子便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连累到世子妃。
“世子从忠义侯府回来后更换了外衫，奴婢无意中从外衫掏出这块令牌。”
世子在宣政院从事书籍方面的差事，根本不会有接触到太子令牌的机会。
未喜直觉不对，以防万一，她把令牌藏了起来。
没有想到真出事了。
谢绣不解，“忠义侯为何能拿到太子令牌？”
“世子妃有所不知，德妃父亲镇国大将军是与忠义侯一起驻守边疆的战友，忠义侯应该是二王爷一派的，王妃与德妃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也颇深。”
所以这次是二王爷一党对太子出手了。
谢绣沉默，她双手交握撑在桌子上。
所以当时和亲王妃并不是随口说要裴晏之去见忠义侯，而是早就有预谋要在这次太子谋反事件中拖他下水。
这一步步让人防不胜防。
谢绣觉得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绝对是脑子动少了。
如果这次不是未喜，后果不堪试想。
“世子妃，这个需要毁掉吗？”
未喜倾向于留着。毁掉杜绝了一切风险，但也杜绝了机会，这块令牌只要用得好，能产生很大的益处。
“不用。”谢绣撑着下巴，放空思绪，“这东西放着，日后我有用。”
凡事都有两面性，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
“是。”未喜把令牌重新收好，说道，“如今不过才卯时初，世子妃大半夜没睡，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谢绣嗯了一声，她转头看向未喜。
未喜低垂头颅站在不远处，恭敬谦卑乖巧，像个邻家小妹妹，不像是狠角色。
“未喜。”
未喜抬头。
世子妃脸上有着几分倦容，那双招子却异常明亮透澈，一眼能看到心底。
谢绣感激一笑，“这次多亏有你，这个人情，日后我定然会还。”
未喜一愣，垂眸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谢绣笑笑，没在说话。
自从进入和亲王府后，未喜以一副无害的姿势示人，单纯简单，与和亲王府许多丫鬟家丁交好。
裴晏之出事，她有八成的几率出事，未喜可能连三层都不到。
她这般行事，很大概率是想保住她。
未喜点头：“那奴婢先出去。”
“去吧。”
谢绣躺在床上，盯着床顶上的鸳鸯戏水图。
这段日子太安逸了，以至于让她忽略了深水之下的波涛汹涌，如不是羽林军的突然来临，谢绣都要忘了，《贤德皇太后》是一本权谋文。
充斥着阴谋与诡计，鲜血与死亡。
谢绣微微叹气后闭上了眼睛。
还没眯上一会儿，屋外面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裴晏之急切的声音传至屋内。
“世子妃可有什么事？”
听说羽林军搜查须臾院，裴晏之怎么也不安生，卡着开城门的时辰赶回来了。
“并没，世子妃刚睡下没多久，可是要叫起来？”
“不用，我去书房就好。”
裴晏之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谢绣打开门，他一身风尘仆仆站在门口。
月牙色的衣服上脏扑扑，沾着好几块污渍，发髻也有些松散，脸上破的一道口子，也没有见他处理，正向外蹭着血迹。
这副狼狈模样估计也是遇到羽林军了。
裴晏之神情愧疚：“可是吵醒你了？”
谢绣摇摇头，“还没有睡呢，世子怎么这般早回来了？”
她抹去裴晏之脸上的血，抱怨道，“羽林军行事也太蛮横了。”
“没事。”见谢绣全须全尾，并没有受委屈的模样，裴晏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低声和她说道，“羽林军是皇帝禁军，听命于皇上，多少有些傲气。”
谢绣微笑，并不赞同裴晏之的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算他们归于皇帝管辖，不必与其他官员接触吗？
他们搜查前定然被告知过，裴晏之身上有太子令牌，所以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碰上了未喜。
想到方才右中郎笃定的话语，裴晏之眉头微皱，疑惑道：“羽林军似乎很笃定太子令牌在我身上。”
但他和太子只是泛泛之交，并没有过深的交集。
裴晏之的脸庞在烛光下越显温和，莫名像渡上了一层佛光。
“许是因为在太极殿上帮我们说过话吧，所以觉得你和太子有关联。”
裴晏之对忠义侯那么崇拜，现下也没有非要毁坏他外祖父高大威猛的形象的地步。
裴晏之脸上当即透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在这个关键点上，太子突然帮他们出头，确实容易惹人怀疑。
裴晏之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心思果然还是太过单纯。
裴晏之突然半蹲在床前，拉起谢绣的手，“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用？”
次次都会让她陷入险境。
谢绣一脸茫然，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世子怎么突然这般问？”
“旁的姑娘嫁人后安安逸逸的，万事不用愁，可我好像连护你周全都做不到。”
听着裴晏之突如其来的自省，谢绣微摇头，“世子有此烦恼都是书读少了，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都是常态，只是旁人的愁，世子瞧不见罢了。”
虽然谢绣是真觉得她很倒霉，但责备裴晏之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条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谢绣的神情不似安慰他，而是真的这般想。
裴晏之心下越发愧疚。
然而愧疚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甚至帮不上一点忙。
她捏捏谢绣的手，“世子妃比大多男子都要来的豁达。”
谢绣拉起裴晏之，拍拍他身上的尘土，笑道：“好啦，世子莫说这些了，耳房还剩下些温水，先去把身子擦一下吧。”
羽林军蛮横无理，柜中衣服脏乱的不能穿，裴晏之也只能简单处理一下。
裴晏之笑笑，“好。”
一盏茶的功夫，裴晏之穿着木屐走进来，穿着雪白中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及腰的长发还往下滴着水，干燥的青石地板沾上几分水意。
“日后这般晚了便不要洗头了，头发不干便躺下睡觉，等你老了后有你苦吃得。”她拿起屏风旁的帕子丢过去，示意裴晏之擦擦头发。
头发不干睡觉，老了容易患上偏头痛症。
瞥见谢绣有些臭的脸色，裴晏之脸上笑意柔和，“好，日后都听你的。”
“世子还需要去京郊吗？”
裴晏之绞着头发，摇摇头，“近日不用了，太子谋反一事牵连太大，朝廷一片动荡，处理好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谢绣点头。
现在她没有出手，裴晏之应该是避免下去见阎王的命数了。
但按照和亲王妃那一大家子的尿性，裴晏之估计不会安全到哪里去。
她也一样。
世子和世子妃自然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裴晏之见谢绣明明困到不行，却强撑着与他聊天，开口劝道，“你先去睡会儿吧，别等我了。”
大半夜被惊吓起来，又站了大半宿，谢绣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她点点头，“世子弄干头发也
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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