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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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天气慢慢转暖，屋子门口撤下了毯子，换上珠帘，太阳光从窗柩照进屋中，晕出一摊摊光圈。
自从裴晏之走后，谢绣心口堵得慌，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借着养伤的名头，日日躺在塌上看戏本，每天消极怠工。
有人掀开珠帘，珠子碰撞出清脆声响，惊扰了沉浸在话本中的谢绣。
“世子妃，煮好的新茶好了。”未喜把茶盏放在一旁。
谢绣淡淡嗯了一声，放下本子下了塌。
话本子是一个少年将军和他小青梅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情节不够生动，文笔不够流畅，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让人没有兴致看下去。
未喜站在一旁。
从忠义侯府回来后，世子妃就消极了不少，像是受到打击，一蹶不起的颓废模样。
谢绣确实受到了打击，而且还不小。
其一是对裴晏之见死不救的愧疚，其二是经历过三番两次的危机后，谢绣终于开始摒弃她那莫名的优越感，审视剧情以及自大的……她自己。
她进入和亲王府这段时间，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尤其是在冷宫时，如果不是裴淑雅，她估计就翘了。
剧情不说完全偏离，但也没有规规矩矩按照原书来走就是，另一方面，谢绣发现她进来和亲王府这么久，还没有推动过剧情。
就是……挺让人失望的。
剧情似乎认生，她真的半分提不起兴致。
谢绣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没用，她忍不住对比，如果原女主在，目前进度会进展到哪里？
谢绣询问未喜：“世子那边可有消息？”
“还未。”
谢绣分不清自己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郁闷为好。
虽然寄希望于裴晏之死后，剧情能回归在原本的进度条上。
但自从他离开后，谢绣心中那一口气便一直堵在心中，下上不得，睡都睡不安稳。
谢绣发现，她对裴晏之心软了，而且还不止一丁点。
谢绣叹气。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她放下手中的戏本子，侧眸看向未喜，“未喜，你觉得我们这样过得下去好吗？”
谢绣的话题太过突兀，未喜神情惊愕，“世子妃的意思是放弃原本的计划？”
“我随便说说而已。”话一出口，谢绣便后悔了，她也觉得自己魔障了。
未喜沉默。
她知道世子妃绝不会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升起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她垂眸，“世子妃喜欢就好，但相信世子妃也清楚，现下这条路会更难走。”
这条路只不过是表面安逸，底下涌流不断。
谢绣兴趣缺缺，“我到外头走走。”
可能是窝得久了，斗志都被消磨了。
她拿着一副无比优越的好牌，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对不起这个命运，也对不起她自己。
“需要奴婢跟着去吗？”
谢绣摇摇头，她可能需要自己静静。
未喜看着她的背影。
总觉得世子妃一个月前从江府被送回来后不论是性子还是心性都有所改变。
变得简单、变得心软，变得心不静。
须臾院不远处有个小花园，虽然比不上南兴院花团锦簇，但该有的景色也都有，花园池塘中的荷花已经冒尖。
没有想到好位置让人给占了。
可以观赏风景的亭中正坐着两个妙龄少女。
应该是和亲王众多小妾中的两员。
亭子桌中端放着糕点，两人时不时交谈品尝点心，看上去惬意的很。
谢绣觉得有些可惜，但都出来了，也不打算立马回去。
她穿过亭子去逛池塘。
还没有走近，两女子交谈声便传进她耳朵，“世子怎么能和二公子比？”
谢绣脚步一顿，迈步进了一旁的假山内。
不听白不听。
假山底下还窝着一只小野猫，圆溜溜的猫眼看着突然闯进它领域的谢绣，时不时哼唧几口。
谢绣对它比了个“嘘”的姿势，听起了墙脚。
女子嗓音略显稚嫩，透着好奇：“姐姐这话怎么说？”
“不然怎么说你是新来的，年前二公子翼州赈灾，连升三级，被皇帝大肆夸赞，你没有看到和亲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吗？
而世子呢，连宣政院都要靠忠义侯才能进得去，上次王爷还说，忠义侯为了让世子进去，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言语中都透着世子很不争气。
这两人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这府中谁不知道日后这里都是二公子的……”
另一道嗓音透着恍然大悟，惊呼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世子在王府都没有人搭理，有时候还觉得他怪可怜的。”
谢绣心下不悦。
这些人懂个鬼哟。
像裴子章这样的野心家哪里没有？而裴晏之这样的男子却是不多。
温柔体贴又善良。
“大嫂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谢绣浑身一僵。
她转头看去，裴淑雅带着婢女正站在身后，笑眯眯看着她。
“本来想过来逛逛园子，方才瞧着这里似乎来了只野猫，便进来看看。”
谢绣赶紧抱起缩在一旁的小猫咪。
小猫咪长了一身灰色的皮毛，被饿得瘦弱不堪，小小的一只窝在谢绣的臂弯中，感觉到温暖的气息，还蹭蹭谢绣的小腹，可怜又可爱。
谢绣原本打算用来解围，这会儿突然生出了想要养的想法。
她抱着小猫走出假山，“觉得这野猫可爱的紧，便打算抱回去养着。”
亭中的两个小妾溜得很快，早就不见了踪影，亭中空荡荡。
裴淑雅也不揭穿她，举举手中食盒，微笑道，“大嫂身子可好些了？我做了一些糕点打算去看看大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大嫂。”
这几日谢绣是闭门不见人，她也不知道谢绣身体是不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五妹妹关心。”
“这里景色是越来越好了，大嫂可要一起坐坐？”
谢绣想起有些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同意了裴淑雅的建议。
两人在亭中落座。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池面波光粼粼。
立春过去后，大地开始复苏，花草争相冒出来，花池中的花纷纷扬起花苞，在一片翠绿中尤为显眼。
“莫不是大哥不在，大嫂想他了？”看到谢绣颇为抑郁的模样，裴淑雅开玩笑道
“倒也不是很想。”谢绣想起太后的话语，询问裴淑雅，“五妹妹知道沈家灭门的事吗？”
裴淑雅动作一顿，微妙得看了一眼谢绣。“知道。”
“可以和我说说吗？”裴淑雅对她以前不熟悉，谢绣甚至懒得找借口解释自己为何不知道这个事。
“沈家原本是个非常显赫的百年望族。”
“沈家先祖跟祖先一起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沈家被封为镇北侯，经过几代世袭，镇北侯的权势达到顶峰，是除皇家之后的第二个家族，无人敢惹，一时权倾朝野。”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一个家族一旦威胁到皇权，也便只有灭亡这条路了。
谢绣点头，“然后呢？”
裴淑雅见谢绣脸色如常，继续道，“但沈家一代也不如一代清廉，后面几代镇北侯是名副其实的大贪官，依着权势做了不少贪赃犯法之事。”
“卖官、贩卖私盐先且不说，京城五分之一的店铺都握在沈家门下，说句不好听的，皇帝都未必能有沈家那么多钱。”
谢绣了然点头，按照裴淑雅的说辞，沈家应该是笼络了巨额财富。
“沈家基本离皇权只差一步之时，皇家出手了，在当今圣上上任一年后，沈家以通敌卖国罪名被诛九族。”
“从沈家抄出的赃物摆满了整条凤来街，御林军搬了一天才搬完，半个国库还要富裕，而沈家四百三十个口人全部斩首。”
“当时的镇北侯甚至被处以极刑——剥皮切片，头还被切下来在城门口挂了三天，可想而知皇帝的愤怒。”
谢绣心下沉思，“镇北侯是太后娘娘的父亲？”
当今皇帝心还是狠，一点面子都是不给太后娘娘留。
“不是，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也是大哥的外祖父。”
谢绣手中的杯子落地，杯子碎在脚边，茶水溅湿了鞋子。
她惊愕道，“你说……什么？”
裴晏之的外祖父？
裴淑雅眼中略过了然。
果然如此
方才在谢绣询问沈家事之时，裴淑雅就有预感，也许她并不知晓沈家与大哥之间的关系。
裴淑雅再次重复了一遍，“镇北侯是大哥裴晏之的外祖父。”
谢绣感觉耳边有无数的蚊子在叫，又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她只看到裴淑雅的嘴巴在努动，“裴晏之不是和亲王妃的儿子，而是沈家的外甥？”
“对，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裴淑雅眼神疑惑。
打击一连再来，谢绣轻笑几声，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这意思是全部人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道？”
裴淑雅不知道为何谢绣的神情如此奇怪，她还是点头，“按理说应该都知道。”
当年沈王妃自缢，原本的侧妃邓氏成为和亲王妃，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谢绣感觉胸闷气短。
合着全书角色都知道的事，就她不知道！
谢绣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再次被刷新了。
她应该察觉出来的，和亲王妃对裴晏之的态度、裴有才敢如此枉为的姿态、未喜再三的话语……
她眼睛真是被眼屎糊住了！
这该死的剧情！
“大嫂。”见谢绣脸色铁青，裴淑雅开口道，“大嫂哪里还不舒服？可是需要叫个大夫看看？”
谢绣点头，“没大碍，我只是头突然有些晕，需要回去躺一下。”
谢绣没有理身后裴淑雅的叫唤，踉踉跄跄回了须臾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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