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懂事之前的记忆她没有，作为随启的女儿，肯定少不了被阿谀奉承，自然不会有人在她面前说她的不对，哪怕她长得再普通，也会被夸得天花乱坠。

        而有了审美之后，随欢明白自己是好看的，倒不至于对着镜子沉浸在美貌里，她没太当回事，但也不会因此自卑，身边的人加强了她在这方面的认知。

        比如随启，父女俩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随欢能看出他的爱护，为有个漂亮优秀的女儿骄傲，他没明说，有时候喝多了酒，吐露说有许多人要和随家联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因为喝了酒脸上酡红，人到中年不减当年的风采，多了分稳重儒雅，平时甚少表露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反而大胆起来，抓住随欢的手，告诉她他一定会挑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是随欢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她只当是酒后的胡言乱语，没有当真。

        就连随遇安年纪稍微小点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老气横秋，偶尔逗一逗会露出真面目，随欢做得过分了些，他气急败坏地骂她：

        “你这个讨厌的美女！”

        回想到过去，随欢嘴角的弧度愈发大，甚至忍不住笑出来，她曾经不以为意的美貌，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许斯宜动了动嘴，她的脸凑过来，眼神灵动，皮肤不见毛孔，胶原蛋白满满，当然是好看的，这点毋庸置疑，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没接，那串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想要挂断，随欢一看是四个数字的短号，估计是他的家人，

        “怎么不接？”

        这下许斯宜只得接起，汲姝惠很爱他这不用多说，但他从小引以为傲的家庭，最近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以至于他很想逃避。

        方才汲姝惠发的消息他没立刻回，是关于宋来仪的事，她考上了研还没毕业，下个月要回学校论文答辩，汲姝惠让他送她过去，甚至提起下半年开学报道让他陪同的事。

        未来的事偏要放在现在说，而且是在他再三强调自己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撮合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他打算冷处理，汲姝惠便直接打电话过来。

        “我和我朋友在一起。”

        随欢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原本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外的天空，听他这句话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许斯宜紧紧地靠着另一侧车门，整个后座只有这么宽，那头的声音随欢依稀能听到一些，是个女人，应该是许斯宜的妈妈。

        而他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随欢还是看出了隐忍和厌倦，他微微颤抖。手紧握成拳。

        “普通朋友，你别乱猜。”

        随欢想将他的手指掰开，他掌心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印，她不喜欢他这样虐待自己，虽然在一起之后的许斯宜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没有之前那样阳光，但她也理解每个人都是多面体，只是希望他能开心些。

        在听见这句话后，她的动作生生止住，手僵在半空中，慢慢地收了回去，许斯宜因为在专注地打电话，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随欢无心再听，总归不太愉快，她将车窗降下，马路嘈杂的声音和风声掩盖了一切，风很燥热，带着烫意，不得已又再次关上。

        许斯宜打完了电话，凑过来抱住她，关系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亲亲脸颊和拥抱之类的，彼此都已经习惯。

        能看出他有点脆弱，想从她这获得些安慰，随欢有的时候很轴，不会轻易被混淆视听，也没法装作无事发生。

        “刚刚是阿姨给你打电话吗？”

        “是我妈，”对话不会就此中止，因此许斯宜很有觉悟地先交代，“她让我今晚回去吃饭，可我有工作没法回家，她有点生气。”

        “你知道的，她其实不太乐意我做一个歌手，但她还是选择尊重我。”

        下意识地隐瞒了一些细节，不算是撒谎，这种事他自认为能处理好，没必要让她担忧。

        兜兜转转说不到重点上，随欢干脆直说：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妈妈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斯宜懵了一瞬，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在那种情况下没法和汲姝惠坦白，毕竟她一心想着要他和宋来仪在一起。

        “抱歉，欢欢。”

        “为什么？”

        那句“普通朋友”随欢听着很刺耳，如果是别人她尚能理解，处于事业上升期不公开关系是情有可原，避免给他带来负面影响，可对面是他的妈妈，是他最亲近的人。

        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你的问题，原因在我。”许斯宜组织着语言，有些难以开口。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说她嘴硬也好，自恋也罢，随欢自认她并不差，不论是家世、长相还是学历，样样拿得出手，她很努力，所以事业发展得不错。

        虽然不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没有被偏爱的那份无可比拟的底气，偶尔也会怀疑自己，但她基本的自信是有的，所以她更不理解为什么许斯宜要藏着掖着，明明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跟我妈说的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但她暂时不是很同意，因为她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我会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聊聊。”

        他有意略去了宋来仪的部分，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和随欢解释，他现在连他妈那边都应付不过来，更何况是他最在乎、也是最无辜的她。

        车子已经开到杂志社楼下，许斯宜一只手撑在车门上，过一会又放下来，全程没有和她对视，头微微低着，语气听起来内疚又落寞。

        这确实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无法忽视的难题，他没处理过婆媳关系，汲姝惠对随欢心存偏见，鉴于这两个人之于他的重要性，必须找到两全的办法。

        “欢欢，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她还不够了解你，等我跟她说清楚，她一定会喜欢你。”

        在随欢看来这算不上一件大事，解释清楚就好了，没到要家长见面的阶段，许斯宜的郑重让她不明所以，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咄咄逼人。

        他刚和家人吵了架，正是难过的时候，不该给他太大的压力。

        随欢很快想通，没有抓着这个不放，相信他会说到做到，这事不难解决，她见过因为女方条件太差而不同意的家长，这算是人之常情，但还没见过拒绝条件好的，她名声还不错，应该不会那么不讨人喜欢。

        实际上汲姝惠真的没有多喜欢她，这是许斯宜目前烦恼的点，随欢如他意料中一般体贴，给他带来不小的安慰，又重重地抱了她一下。

        离采访的时间越来越近，许斯宜该上楼了，他们俩仿佛实现了身份互换，他表现得对520那天的约会很期待。

        也是为了给自己放个假，他和万岚说好了下个月有几天休息的时间，签公司后他很少有放松的时刻。

        “欢欢，今天谢谢你。”

        保证的话说得太多显得虚假，许斯宜会更用功，不辜负她的期待。

        “知道了，你快去吧。”

        随欢坐在车内，摆摆手目送他走远，车门一关，很快将高温隔绝在外，车内阴凉又舒适，车轮在干燥的地面上碾过，卷起一阵尘土，往家的方向开去。

        520在悄无声息中到来，这个月随欢和许斯宜依旧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他们的工作都很忙碌，这点随欢早已习惯。

        她过惯了单身生活，自以为不是很粘人的性格，加上挤不出时间，被迫接受现实，就是有时候莫名想他，想跟他聊聊天，往往等到他有时间的时候，她已经丧失了分享欲，或者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没谈过几段恋爱，不清楚别人的感情是怎样的，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次约会的机会。

        这天她上午刚结束工作，这次换成她接受专访，是本知名的女性时尚期刊，结束后赶回家收拾打扮，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早一点到达餐厅。

        许斯宜早几天前就和她说订在这，他人还没到，她也不急，先和服务生说了一声，没想到对方查看过后，告诉她她没有提前预约。

        “怎么会，麻烦你再看看有没有一位姓许的先生。”

        恰巧这时经理走了过来，这地方随欢以前和封忆彤来过，味道还不错，对方好像记得她，表示她可以现场预约，直接带她到座位上。

        随欢只当这是个乌龙，在靠窗的那一桌旁边坐下，这个角度风景很好，将夜景尽收眼底，车流汇聚成银河，绵延向远方，脚下的城市像微缩景观，却又无比生动和真实。

        她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想检查一下妆容，依旧很完美，今天好像连头发丝都额外懂事，镜子稍稍转换角度，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从她的身后走来，应当是要往侧前方走去。

        “赵先生，你也来这吃饭？”

        赵惟清没想过会在这碰见她，意外地挑了挑眉，病色已经完全褪去，看样子是完全好了，又回到那副无可挑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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