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截断臂

陆苏打开平板，神情严肃地开始汇报法医检查结果。

“断臂属于男性，是死后切下来的，切面不太平整，骨头残渣较多，推测用的工具应该是普通的砍刀，而且是多次用力砍断。从断臂来看，死亡时间不超2天。整只手臂的皮肤完整，手指甲等细节大家可以看看。”

陆苏把几张照片投屏。

“手指甲被修剪得很仔细，手上有护手霜残留，检验过成分，是相当高档的保湿成分，手上没有老茧以及明显的死皮，我推测，这是手的主任是一位养尊处优的人。”

“停一下，放大一下这张照片。”简时序指着中间的一张照片说道。

“无名指上有戒指的痕迹，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戒指？”

易泽把现场报告翻开递给简时序，“是的，现场及附近没有发现任何跟断臂相关的东西。”

见简时序没再开口，陆苏继续淡淡说道：“通过DNA对比，这断臂的主人叫周达开，是……”

“周达开，达开会所那个周达开？”

陆苏点点头，“DNA检验结果显示，就是他。”

钟大伟挠挠头，“这么个风云人物，怎么就以一只断臂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

“案情的讨论一会儿你们再说，我先继续了。断臂上没有防御伤，无名指的戒指应该是死前取下的，血液检测是正常。好了，法医报告已经发你们邮箱了，现在只有一截断臂，我们法医能做的不多，有什么问题你们再联系我。”

陆苏关了平板，面无表情地朝简时序颔首，然后径直离开了。

余万鹏翻了个白眼，他算是不八卦的人了，但对陆苏的印象也是极其不好。

可能是因为自家老婆的原因，杜谷谷不喜欢陆苏，每次有陆苏的八卦都义愤填膺地给余万鹏转述，搞得他现在一看到陆苏就生理性不喜。

“诶，听说齐副局长的儿子，就检察院那个检察官，天天给陆法医送花送早饭。”

易泽挑眉看他，“你在哪里听说的，你老婆说的？”

“是啊，谷谷她们内勤群里都传疯了。不过听说陆法医挺高冷的，虽然一直收东西，但嘴上说不行，因为心里有个等不回来的人……”

余万鹏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看简时序。

简时序没什么反应，在仔细地看报告。

他现在对沈渺以外的女人真的是一点兴趣没有。

“好了，既然确定了受害人，那我们去见见周达开的家里人。李洵，查一下周达开的生平资料，社交软件，银行流水；易泽，通话记录、户籍走访；子峰，监控、行车记录仪、生前的轨迹。大伟，你跟我去见周达开的家人。”

李洵跟易泽相识一笑，这熟悉美好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可惜小沈顾问不在。

周达开以前是京市有名的小混混，千禧年开始开洗脚城、按摩店，后来做会所，一路发展壮大，成了京市黑道都给点面子的老大哥。

不过他们都清楚，周达开表面上开的是洗脚城按摩店，其实背地里开的是赌场。

他把店做成会所后，采用会员制，充值到一定级别的会员可以去会所的隐蔽内场进行赌博。

周达开干了这么些年，有在他这里家破人亡的，有倾家荡产的，也有一夜发达的。他被警察几抓几放，仇家多，对家也多。

而且，他除了生意比较复杂以外，个人情感上也比较复杂。

一个老婆，一个女儿，但是情人就多得数不清了。

周达开只有一个独生女，周佳琪。不过简时序看不出来周达开有多看重这个家，这个女儿。整个客户放满了周佳琪和母亲的照片，连她未婚夫的都有，唯独没有周达开的。

但周佳琪听到父亲的死讯后很伤心，表现得很难过，一直在哭。

她的未婚夫何璇在旁边安慰她。

不过周达开的老婆，张萍，就非常平静，谈起周达开，就跟在谈一个陌生人一样。

张萍喝了口茶，缓缓开口，“达开平时不怎么回家，基本都是住在外面的公寓，不过他公寓有很多，住哪一套也不一定，就看哪套离他的会所近了。”

钟大伟拿出笔和记事本，“周达开最后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上周六，上周六是我生日，爸爸回家陪我吃饭，还有我未婚夫和妈妈。”

“那你们最后一次见周达开就是上周六？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周佳琪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爸爸看起来跟平常一样，不过何璇应该周六后还见过爸爸，他在爸爸的公司工作，帮着爸爸管理会所。”

何璇赶忙坐直身体，“我是周一开会的时候见过爸爸。今天周四，我也有几天没见爸爸了。”

简时序盯着何璇，“你在公司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何璇有一愣神，“我，我负责公关。”

简时序看了眼手机上简一初发过来的信息，“嗯？就是开发赌局新客户，维护老客户？”

何璇眼神有些闪躲，他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在警察面前说。

“你放心说，我们这次主要是针对周达开的谋杀案，其他的事儿，包括他的公司，不归我们管。如果不了解他的公司和私生活，我们怎么找到他的尸体，怎么破案找到凶手。”

张萍听简时序这么说没什么反应，倒是周佳琪，哇的一声哭出来，“何璇，你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吧，不能让爸爸连个全尸都没有。”

何璇拍拍周佳琪的背，然后对简时序说道：“我就是负责那些大额高端赌客的。其他的事儿爸爸也不让我插手，我也不清楚。”

简时序站起来，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何璇，“行，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何先生，这边需要你回公司拟一份客户名单，周达开名下的车、房产，以及从上周一开始，他见过哪些人。你弄好了就通知我。”

在回去的路上，钟大伟问简时序，有没有可疑。

简时序不置可否。

“周佳琪的伤心真不真不知道，但何璇的安慰很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在我们跟周佳琪说话的时候，他至少看了5次表，2次手机，他一定有隐瞒，而且他丝毫不关心周佳琪。整个房子几乎没有周达开的个人物品，包括照片，他像一个客人。说明他在这个家没什么存在感，但他如果死了，财产都是他名义上的老婆女儿的。”

“还有一点，张萍无名指没戴戒指，但周达开有戒指的痕迹，且不深，说明没戴多久，是跟谁？张萍还说周达开只喜欢随身戴那块价值不菲的幸运玉佩。现场也没找到玉佩，玉佩和戒指又在哪里？所以我们现在只有深挖周达开个人恩怨情仇，然后努力找到剩下的尸体。”

钟大伟一边点头一边打了左转弯灯。

“等下，右转。”

“序哥，不回队里？”

“你回队里，我要去华泰，你送我过去。”

——

简时安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又跟高管一起过季度预算达成率，忙到现在才有空吃点东西。

“哥，你再这样拼命工作，华泰就要成为世界前十强了吧。”

简时安也不理他，继续签文件。

“哥，你忙的话我就先走了，最近我都回不了家，有……”

“啧，你现在还学会威胁你哥了？我以为你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简时序笑着做到简时安对面，拿起桌上的咖啡就开喝，“哥，我这不平平安安回来了吗，我说过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放心。”

简时安拿回咖啡，“已经回局里工作了？啧，就是学不会休息是吧。”

“我这是跟你学的，你不也是，一年恨不得357天都在工作。哥，渺渺也回京市了，我最近要住在她那里。”

简时安似笑非笑地看着简时序，“就是说最近不回家吃饭了是吧？也好，你那个脾气也该踢踢铁板，白岚说，之前联系过渺渺一次，因为生你气，连你白岚姐都没见。”

“气我什么？”

“气你不回来，还挂她电话。所以你现在来华泰，是专程来告诉我，你要去追老婆，最近都不会有空回家？”

简时序笑得有些心虚，“非要说得这么直白吗哥。”

“好了，不留你了，我也忙，下次回家，带上渺渺。”

简时序也没马上走，帮着简时安回了几个欧洲分公司的邮件后才慢悠悠离开。

出了华泰，他看时间还早，就去了附近超市，想着给家里冰箱里补充点吃的。

华泰大楼在京市的CBD，旁边就是京市最大的进口超市。

平时简时序也不逛超市，进去了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才看到乳制品专区。

他这几年在海地操练得多了些，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宛如青松，越发有王者之风，但眉眼间浓浓的书卷气，又综合了身上冷冽的气质，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他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面前，无从下手。

旁边的产品小妹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先生您好，想买哪方面的东西，我帮您介绍介绍？”

简时序想了半天。

“我想买点适合3岁小朋友吃的零食，健康一些的。”

“是送礼吗？我们有礼盒装的。”

简时序嘴角微微上扬，“不是送礼，给我女儿买的，她妈妈不许她吃不健康的，帮我推荐几样吧。”

小姑娘有点心碎，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

她打起精神推荐了几个高端品牌的奶酪棒、芝士蛋糕、水果酸奶。

结果大帅哥价格都不看，全要了。

小姑娘已经碎了的心，更碎了。

这大帅哥又钱又温柔，还疼女儿，听老婆话。

简时序就这么大包小包的回了沈渺的公寓。

沈渺正在厨房里做饭，简娇娇在客厅地上玩积木，电视里放着飞天小女警。

积木掉在地上的声音，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电视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简时序的心填满了。

“爸爸！”

简娇娇见他回来，甩着小短腿就扑了上去。

简时序蹲下来，任由简娇娇挂在他脖子上。

“幼儿园还喜欢吗？”

简娇娇一下没了笑容，夸张地甩甩头，“不喜欢，不想去。”

“娇娇不喜欢就不去，爸爸给你换幼儿园。”

沈渺从厨房端着汤出来，“啧，有你这样溺爱孩子的吗？这个幼儿园之前就去过，当时不是挺喜欢的吗，再说，夏令营的时候跟老师和同学也熟悉了，下周就开园了，今天又说不喜欢。”

简时序抱着娇娇在沙发上坐下来，“孩子不喜欢就换一间吧，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声音不大，虽然心里觉得自己有理，但不敢表现出来，怕沈渺不高兴。

“不是换不换的问题，是不能有了困难就逃避的问题。这么小就习惯遇到困难就绕开，这怎么行。”

简时序耐着性子哄简娇娇，“娇娇有没有跟妈妈说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幼儿园？”

简娇娇摇摇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渺一看就来了气，这遇见爸爸还娇气上了。

“嘿，简娇娇，有问题说问题，不许哭。”

简时序看着女儿那委屈样，心疼的呀，转了个身背对着沈渺。

“娇娇，你跟爸爸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幼儿园？”

简娇娇哇的一声哭出来，“除非每天都是爸爸送我去，不然我就不去。夏令营的时候老师说要介绍爸爸妈妈，我说爸爸住在照片上，秦浩然说我爸爸死了，我没爸爸。他今天还去跟其他小朋友说，说我爸爸住照片上，只有死了的人才住照片上。”

简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渺有点无语，瞪了简时序一眼，让他自己去哄，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简时序也跟了进来。

他从后面环住沈渺的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沈渺啧了一声，轻轻地甩了两下。

“对不起渺渺，没能看着娇娇出生，看着她成长，以后我都陪着你们。”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想看，可以现在去找个老婆，让她给你生一个，我看你们法医室那个陆苏不错。”

简时序掐了她腰一把，“嘿，你真是没完了是吧。”

沈渺避开他，出来叫简娇娇吃饭，却看见简娇娇坐在地上，一地的空包装袋，嘴里还塞满了东西。

“简娇娇，谁让你吃晚饭前吃这些的。”

沈渺这话是吼出来的，吓得简娇娇嘴里的奶酪棒都掉出来了。

“我给的，我给的，你吼孩子干什么啊。”

简时序冲出来，把简娇娇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简娇娇抱着简时序得意地朝沈渺做了个鬼脸。

沈渺觉得自己就不该让简时序进家门。

沈渺的晚餐很简单，味道也一般，但营养搭配不错。

简娇娇有自己的餐具，她吃得津津有味，脸上胸前糊满了汤饭。

沈渺一直不喜欢洗碗，简时序也不喜欢，他早就习惯了家里有保姆。

但今晚他很自觉地吃完了就开始收碗洗碗。

沈渺坐在沙发陪简娇娇看绘本，看着简时序在厨房忙，有点阴阳怪气地开口，“洗碗其实也很容易吧，我自己一个人洗了三年，觉得洗碗真的很容易，很喜欢。特别是洗完碗以后，再洗洗娇娇的衣服，人真的特别精神，晚上睡觉都香了。”

简时序在厨房被气笑了，真实记仇又小气的女人。

不过洗完碗之后，又很自觉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送过去。

简娇娇今天早上起得早，白天又在幼儿园疯了一天，很早就吵着睡了。

沈渺看着简时序很自然把自己衣服放衣柜里，然后又去洗澡刷牙，不禁皱眉抱怨道，“谁同意你住这里了？”

“我老婆女儿住这里，我不应该也住这里？”

说到女儿，沈渺心里不爽，她双手在胸前交叉，怕吵醒女儿又特别注意压低声音，“简时序，以后别这么惯着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会容易养得太娇气了。”

简时序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女儿就该被惯着，娇气就娇气吧，有我在，她能娇气一辈子。再说了，你给女儿取名娇娇，不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娇气些，被娇惯着长大吗？”

沈渺微怔，简时序这话其实有点语病，也有点歧义，但是她懂了，她懂简时序明白她的意思。

简娇娇出生后就去了保温箱，直到7天后她才看到她。

当她把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的时候，她就在想，这是她的宝贝女儿，她的小公主，她希望能给她自己全部的爱，让她被宠着长大。

不要像自己一样，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从小就学着看人脸色，甚至最后还得了个奇奇怪怪的隐形者症。

她希望女儿能娇气些，跟公主一样，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被宠着长大。

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她给女儿取名简娇娇。

简时序懂她，一直懂她。

还没回过神，她的后脑被摁住，唇被一片温柔覆上。

被吻得有点宕机，脑袋昏昏沉沉的，怎么回的房间不记得，怎么被脱了衣服也不记得，最后连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和耳边不停回荡的“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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