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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不都是女子受罪


当马车到达周国吉安之时,已经是一月之后。
  周尧坐在马车内低头批阅奏折,一旁插着一把鲜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方辞礼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外面,感叹开口:“陛下,周国虽然与孟国不一样,但是也不遑多让,即使不需要人人出行帷帽,但女子都是三寸之足。”
  周尧头都懒得抬:“一路而来见得还少吗?”
  不都是女子受罪。
  方辞礼默默放下帘子,想起前几日亲眼瞧见一位母亲给孩子裹足,场面十分令人不适。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一路而来,确实如传闻之中,女子被困于方寸之地,思想只存在相夫教子。”
  周尧抬手蘸墨,悠悠道:“因为无能的帝王,只能用这些东西束缚着她们的思想,让民间的女子围绕着家庭,绝不能有反抗之心。”
  连基本的权利都没有。
  她将手里的折子一合,随后冷笑一声:“对于他们来说,娶一个媳妇,就是请一个老妈子,不仅得对丈夫恭顺,孝敬婆母,教育子女。”
  “这么好的买卖,谁不心动?最重要的还是无条件的付出。”
  方辞礼若有所思,半晌回道:“听您这般说,似乎绝大多数皆是这般情况。”
  周尧顿下手,抬手将笔尖的杂毛扯掉,又淡淡说:“当然,朕说此话过于绝对,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情况,而且很多男子说什么他在外面多劳累,让妻子体谅一下,然而丈夫何曾体谅过妻子呢?”
  她轻叹一声,一边继续落笔,一边说:“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不体谅的丈夫,不听话的娃,作妖的婆母,想一想就觉得头大。”
  方辞礼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从前他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思考,但听陛下如此直言不讳,确实这世道对女子很是苛刻。
  良久,周尧搁下笔舒出一口气:“怎的不说话,还在思考那问题?”
  方辞礼默默靠近她,靠在她身上答道:“正是,臣侍觉得陛下说的对。”
  周尧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是朕说的对,而是事实如此,这一路行来,辞礼你也看见过百姓的真实生活。”
  他的语气有点低落:“臣侍看见过……尤其是孟国,周国,让人感慨万千,大晟有您,是大晟之幸。”
  周尧摩挲着他的下巴,玩弄道:“这两日还有一场硬仗打呢。”
  方辞礼侧头看向她:“陛下说的可是周国的两位皇子?”
  她放下手道:“正是,老二诡计多端,老四绵里藏针。”
  “陛下,那我们是住在驿馆吗?”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容烨都已经是朕的宁侍君,住他的王府也说得过去。”
  方辞礼想到这层关系,唇角上扬:“臣侍都忘记此事。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好住所。”
  周尧不置可否,此刻张乔松想来早就已经拿着容烨给的玉佩去了宁王府。
  此行在周国落脚,她并没有知会周国的皇帝,因此也没有大臣什么的迎接,马车也就悄然停在宁王府。
  周尧走出马车,环顾一周,容烨当年确实得宠,这宁王府临着街道,乃是吉安的繁华之地,闹中取静。
  她抬步走进去,与孟国相比确实雅致大气很多,假山,池塘,竹林应有尽有。
  不远处站着一群奴婢,为首的是一个年老的,此刻微扬着下巴,鼻孔朝天,不情不愿地行礼。
  周尧顿足将目光落在妇人身上,冷漠的开口:“你是府中什么人?”
  给她脸了,居然还有人给她摆脸子?
  老妇人昂着头回答:“奴婢是宁王府的张妈妈,宁王的乳母。”
  周尧眉头一皱,立在一旁的张怀德,踏出一步,直接抬手扇脸。
  啪啪啪!
  连续的耳光将一群人奴仆都扇懵了,这张妈妈可是府中的老人,宁王在的时候都对她礼重有加,何时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受罚。
  张怀德冷呵一声:“什么贱奴,居然敢这般直视陛下,摘了你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张妈妈一脸悲愤地看着张怀德,捂着脸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乃宁王的乳母,宁妃亲自派来照顾宁王的。”
  方辞礼立在一旁,默默无语,这张口闭口的宁妃,是很大的官吗?
  不过就是周国皇上一个妃子,若是周国皇上喜欢,还算有几分薄面,若是周皇厌弃,活的还不如宫里奴婢体面。
  周尧垂了垂眸,冷冷的看着她:“好一个宁妃,你且进宫去告状。”
  说着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张妈妈显然是被气到了,捂着脸还真的跑进皇宫去告状。
  周尧沐浴更衣之后,头发散披在耳后,低头闲适地看书。
  玄一走进来行礼,回禀道:“陛下,那个张妈妈还真的去告状,结果刚去宁妃那里的时候,碰巧周皇去宁妃那里,将此事一并听了,将张妈妈打了一顿板子。”
  周尧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她将书放在一旁道:“今晚应该有贵客来临,给朕更衣。”

  张怀德快速从一旁的柜子里面取出衣物,捧给方辞礼。
  周尧换上一身褐红色龙袍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吩咐道:“不必过于隆重,用根木簪绾上便可。”
  毕竟算不得什么正式场合。
  方辞礼选了一根紫檀木,将她散披的头发绾上道:“陛下,您怎的会料定有贵客来临?”
  她瞧着镜中已经绾好的发髻,起身回道:“朕并未大肆宣扬进城,这周皇又岂会不知道消息,不过见朕悄然而来,便也没有宴请,但今日张妈妈一事,他们定然会来的。”
  周尧拿起书走到庭院里的树下,拿着书躺下吩咐道:“买些当地特色的点心来。”
  方辞礼在他身侧支了一张矮几,还吩咐张怀德将一把琴放在上面。
  周尧侧头看着他的动作,眼底带着笑意问:“准备弹什么曲子?”
  方辞礼犹豫了一下,笑着侧头说:“臣侍新作了一曲,请您品鉴。”
  她抬了抬眼皮,侧头瞧着他,意外道:“既如此,朕便欣赏欣赏。”
  方辞礼先是试了试音,随后道:“陛下,那臣侍开始了。”
  登!
  周尧手里握着书却并没有看,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曲子。
  一曲而终,周尧半晌没有回过神,良久启口:“开始平稳悠长,娓娓道来之感,随后曲调却激昂,就像太阳的光照,将层层云雾揭开。”
  她略微沉吟,又道:“后面又给朕一种想要冲破天际,努力挣脱出来,那股力量温柔且坚定。
  她又顿了一下,眉头舒缓,抬手指了指天际上:“那是勇敢炙热,是旭日当空的希望之感!”
  周尧一脸欣喜地抓住他的手:“不愧是辞礼,好曲!当真好曲。”
  她将书放在一旁,干脆与他坐下,忍不住亲了他一口:“此曲你是沿途看见那些苦难之人所作?当真用心,当真曲入人心啊。”
  方辞礼见她听懂曲中之意,抿唇一笑,将琴谱递给她道:“您瞧一瞧,可还有修改的地方?”
  周尧拿过琴谱,抬手在琴上熟悉,她低着头,想起来问:“此曲远胜过名曲,可有取名字?”
  方辞礼摇了摇头答道:“这还是刚作出来的,等您赐名呢。”
  周尧顿下动作,想了想,也不客气道:“既然是为传递那股蓬勃的力量,便叫《初旭》意为藏在云雾笼罩之中,而奋力破开云雾,显现出来的阳光。”
  方辞礼默默念了一遍,抬手拿过一旁的的毛笔,在琴谱上落笔:初旭。
  “名字很有寓意,而且也符合臣侍所作之时的心境。”
  周尧瞧着琴谱上的字迹,轻笑夸赞道:“辞礼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方辞礼耳垂渐渐泛红:“陛下,您今日可是一直在夸臣侍。”
  周尧搂过他,靠着他道:“怎么,朕的辞礼优秀还不能让人夸赞吗?”
  方辞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陛下,臣侍再给您弹奏一遍?”
  周尧给他让出位置,倾身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缓慢启口:“求之不得。”
  方辞礼脸颊也渐渐布上红晕:“陛下,臣侍要弹琴了。”
  周尧躺着听曲,眼里掠过一路而来所看见的情景,一时间难免有些感慨。
  希望此曲可传遍大江南北,让更多的人听到里面的力量。
  玄一买回糕点的时候,周尧已经将这曲子熟练的七七八八。
  他将糕点装入碟子里端了过来,将矮几堆得满满的。
  周尧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去将箫,笛取来。”
  张怀德立在一旁,身躯一震,将琴抱起答道:“奴婢这就去。”
  周尧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评价道:“这周国的点心似乎不逊色孟国,不错。”
  张怀德速度很快,将锦盒捧过来道:“陛下,您要的东西。”
  周尧取出箫,侧头对着方辞礼邀请道:“你我合奏试一试这曲子?”
  方辞礼低着头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笛子  认真点了点头:“臣侍正有此意。”
  周尧当仁不让地先起音,方辞礼在恰当之处嵌入。
  两人对视一眼,唇角微扬。
  一曲而终,从外面传来鼓掌声:“当真是好曲啊!”
  周尧手里把玩着箫,抬了抬眸看向来人,语气平淡道:“周皇亲自来此,朕有失远迎。”
  容璟和蔼一笑,走近道:“朕悄然来此,尚未通报,叨扰女帝了。”
  她缓缓起身,颔首道:“不曾想罚了一个奴婢,居然惊扰道周皇。”
  容璟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好奇地开口:“方才那曲叫什么名字,朕怎的从未听过?”
  周尧唇角上扬起来:“周皇倒是有耳福,朕的贤君所作,今日朕也是刚听见。”
  容璟回味道:“好曲啊,宫中大师都不曾有此才华。”
  方辞礼起身拱手,谦逊道:“周皇说笑,此番献丑。”
  容璟不禁抚掌大笑:“公子不必谦虚。”
  周尧坐在一旁的石桌旁:“不知周皇特意来此是为了何事?”

  容璟并未坐在张怀德搬来的椅子上,反而跟她坐在石凳上说:“女帝来周国本应该尽地主之谊,但朕见女帝并未大声宣扬此事,便不曾派人迎接。”
  他侧头给自己的贴身太监递了一个眼神,又继续说:“我儿嫁去大晟之后,这座王府便是他的乳母管理,不曾想此等刁奴居然冲撞了女帝。”
  太监此刻领着两个禁卫架着张妈妈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妇人。
  张妈妈不顾身上的疼痛嚷嚷:“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容璟眼底闪过杀意,两个禁卫火速地捂住她的嘴巴。
  他侧头略带歉意的一笑:“此人朕已经在宫中罚过,今后此人的死活与皇室无关。”
  周尧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看来这张妈妈已经被宁妃放弃。
  她抬眸看了一眼并未表态,而是侧头看向妇人:“此人是?”
  容璟对着妇人招了招手,介绍道:“这是朕的宁妃,也是容烨的生母。”
  周尧扯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原来这便是宁妃啊。”
  那个对容烨的处境漠不关心的亲生母亲。
  宁妃甜甜一笑,抬起双手行礼:“见过女帝。”
  她抬了抬眼皮,轻笑道:“朕曾经多次听容烨提及宁妃,说宁妃对他甚好,在他卧病在床期间,经常前来探望。”
  见鬼。
  宁妃嘴角的笑意僵在嘴角:“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容烨乃是我的儿子,自然会多上心一些。”
  周尧笑的耐人寻味:“是吗?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
  她话锋一转:“周皇,你身体如今可是大好?”
  容璟见她提及此事,笑着说:“还多亏女帝送来大晟秘药,朕的身体已经大好。”
  “如此便好。”
  周皇的身体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一直反反复复,所以她做了一个顺手人情。
  周尧又看向宁妃,眼底藏着十足的不悦。
  这种人不配当母亲。
  容烨靠着自己成为了宁王,彼时宁妃根本不受宠,然而容烨瘫痪之后,宁妃却愈发得宠起来……
  这其中没有猫腻,她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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