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一条心

秋火明接过报纸看了起来，第二版的头条上写着【中关村的星火科技公司，广交会展露峥嵘】
前言写着国家对中关村的扶植力度，中间写着星火公司在广交会的表现，中间还有一张秋火明跟戴重正在给客户展示液晶屏的照片，角落里，余有粮正在伸手按住电源插头……
几个人浑然不知道被偷拍，表情自然，气氛非常融洽。
戴重在一旁探头张望，“艹，这不是那不列颠的客户嘛！”他指着正在跟秋火明凑在一起说话的那位瘦高个的老外。
“那是咱们的第一单生意。”戴重咧着嘴笑了起来，“我跟秋总还挺上像的，老余不行，看着跟做贼似得……”
余有粮推了一下镜框，“下回你趴地下接线……”
戴重哈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玩笑，老余这侧面看着还行。”
文章的下半段开始拓展了话题，鼓励青年人搞科研、搞贸易……
“这风向……”秋火明暗自思索。
黄大姐笑着说道：“咱公司这回出名了。”
从3月12号开始的第一篇关于中关村的报道，到今天的这版报纸，都在显示，政策正在松动。
秋火明笑了笑，“贴到会议室去，让大伙儿都看看，还有12号的那份报纸，贴在一起。”
戴重伸手接过报纸，“我去贴。”
看着他兴匆匆地走了出去，秋火明快速地扒拉几口，将饭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余有粮起身将饭盒收了。
秋火明回到二楼的经理室，办公室内很干净，看样子不在的这几天，黄大姐一直有打扫。
他的办公室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黄大姐有钥匙。
秋火明把这次在广交会买的一些手信拿了出来，让黄大姐给大家分一下。
这些都是羊城的一些地方糕点，每人吃一块也就没了，主打一个尝鲜……
等众人嘻嘻哈哈地散了。
秋火明把这次签订的合同都交给了黄大姐归档保存，这才快步下楼，在院子里找到了戴重的二八杠自行车，他的车跟别人的车有些不同，车身的颜色在车间另外做了喷涂，弄成了蓝色跟红色相间，你别说，还挺好看。
余有粮背着斜挎包，跟了过来。
“我搭你吧，这回的这几个订单都很重要，一起开个会好好研讨一下。”
秋火明抬脚上了车，余有粮应了一声，两人骑着车直奔酒仙桥方向。
进了工厂，没一会儿康主任就领着李工跟杨工快步走了进来。
“哎哟，辛苦了、辛苦了，秋经理、余经理，你们都是为了我们厂的事情，大老远去了羊城！”
康主任依旧戴着他的那顶褪色的军帽，相貌憨厚，还没凑近，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秋火明笑了笑，“哪里、哪里，你们在后方不也是努力搞生产，研发……”
这种互相吹捧的场面话，秋火明说得无比娴熟……
李工腼腆地笑了笑，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听到你的好消息，我们几个都很兴奋，今天王工家里有事，我跟杨工先来开会，回头我跟他转达一下。”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有人进来给众人上了茶水，秋火明这才说起了正题。
“不列颠的这单生意，是我们液晶屏工厂贸易的第一单，如果第一炮能打响，后面的订单我保证，会跟雪片一样飞过来……”
李工专注地听着，秋火明把对方的要求详细地说了一遍，同时取出对方提供的一张样机的照片。
康主任低头看了一下，下意识脱下了帽子，扇起风来，他的神情有些紧张。
又看了几眼后，把照片给了李工。
几个人嘀咕了几句，李工咳了一声说道：“这工艺，我们现在的厂子怕是做不到。”
秋火明笑道：“设备我可以从我们下属的厂子里租用，主要是这技术工，你们厂子里的老师傅，有几个能做出这活？”
康主任呼了一口气，“怕是不行，大厂的技术工也不会给我们用，咱这液晶屏生产线，已经分出来了，名字都改了，跟你们靠齐，就叫星火电子器材厂……”
“以后，咱们跟你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李工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主任，咋说话呢，咱是一条船上的好汉。”
“哎，对对，好汉。”康主任抹了一下脑门子上的细微汗水。
秋火明看着这个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质朴的中年人，笑道：“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一个理。”
“我们公司倒是有一个老师傅，回头我让他过来，你们也多方面想想办法，这单子，关乎着厂子能不能立住脚……”
敲打了一番后，秋火明把目光移向了李工，“李工，有兴趣到我们公司任职吗？余经理的研发部，缺人，你来的话，依旧是负责液晶屏的研发，也属于你的老本行……”
李工闻言一愣，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康主任。
康主任几乎没有犹豫，“去呀，咱这属于内部调动，以后咱厂子都属于星火公司了，咱这里面的人，秋经理，你想要谁就要谁……”
李工这才点头应了一声，“好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余有粮大喜，他爱才，早就对李工虎视眈眈了，自己这个部门好几个都是书呆子，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理论知识一大堆，产品落地却无比艰难。
李工就不一样了，一直在基层，工作经验很丰富。
加上之前她主持过两个大项目，对人员的统筹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这种人才，要是用好了，绝对是一大助力。
秋火明笑着点了点头，“如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厂里有些什么需要我们助力的，一定要告知，咱一条心，先把样机给搞出来，再过几天，第一批配件就到了……”
接下来就是磨细节了。
真的做实事，不是说空洞的场面话，会议就不觉得漫长，大家都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就日头西斜……
秋火明看着面前写得满当当的一叠信纸，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悠长的屁。
康主任听着这声音，粗糙的脸皮也红了起来，他“嗖”地一下跳了起来，“哎哟，忘了上厕所了，我先失陪一下……”
大家看着他逃也似的跑出会议室，还没来得及笑话，一个个都反应了过来，立即四散开来。
开了一个下午的会议，休息的休息，去洗手间放水的放水……
等大家再次回来的时候，秋火明已经把资料都整理好了，窗外的夕阳斜照进来，光影打在桌面跟椅背上，浅浅地晃在秋火明的发梢跟半边身子……
康主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他用力甩了一下湿哒哒的双手，对着秋火明招呼起来，“哎，都别回去了，一起吃个饭。”
秋火明应了一声，“那就去吃食堂吧。”
几个人鱼贯下了楼。
“这厂子要是分了出来，是不是要重新搞个厂门？”秋火明指着不远处的围墙问道。
这种老式厂房就是这点好，跟后世的钢结构不一样，老式厂房都是水泥外墙，地皮不值钱，一栋栋的间隔还挺远，不同区域还用围墙间隔起来。
当初液晶屏生产厂就单独规划了一小块地方，如今跟总厂分开，其实只要再封住一个围墙的入口，再开一个对着外部的厂门即可。
但是食堂跟宿舍区是混合在一起的，目前还无法拆分。
康主任点了点头，“陈厂长把计划报上去了，就等批文下来，你看那边那个房子，可以改成食堂，宿舍没所谓，大家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咱这厂，已经有两年没进新人了……”
“挺好的，那你以后就是厂长了。”秋火明笑着说道。
康主任赶紧摇了摇手，“我哪是这块料，我有这体力，但是没这脑子，依我看，还是秋经理你来当厂长，反正我们厂跟公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来当这个头，咱们可没人反对……”
秋火明注入的第一笔资金，让很久没有拿奖金的职工们，都得了甜头，眼下厂子里，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想重创辉煌，如果是秋火明来当大家的头，反而人心会更齐，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加上秋火明的留学博士的背景，大家平添了一份对他的信心。
重启高考后，大家对文化人的尊敬重新回来了，颇有几分拨乱反正的意味。
吃了饭，秋火明继续载着余有粮往公司的方向骑去。
到了公司，竟然发现戴重还在，公司里灯火辉煌，戴重跟几个销售正在伏案工作。
秋火明凑近了才发现，他们在整理客户的登记表跟名片。
“辛苦了。”秋火明称赞了他们几句，跟着把戴重拉到会议室。
余有粮直接问了，“戴经理，你跟陈尔东说过了吗，厂里现在就等他过去救急了……”
戴重哈哈一笑，“还没来得及说，放心，明天就能搞定，交给我吧。”
“你的法子行不行，老陈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倔……”
“山人自有妙计，等着吧……”
戴重笑得眼角鱼尾纹都显露出来了。
秋火明拍了拍余有粮的肩膀，“你别瞎担心了，就等戴经理的好消息了。”
余有粮呼了一口气，“好，那我整理一下明天的开会内容，秋经理，你先回去吧……”
秋火明看了看众人，嘴角一扬，“你们加班，我当然不能闲着，一起吧……”
公司一共三台电脑，比起一般的公司已经很了不起了，三台电脑，一台在秋火明那里，一台放在研发部，剩下的一台放在后勤部……
“秋总，上回你说想搞个中文码字软件，思路有了吗？”余有粮用汉卡将文字编辑好，看着慢吞吞的设备，生怕把刚刚输入的文字消除……
这个时候，最怕就是停电，储存有限，很多来不及保存在磁盘的文件，一停电就玩完……
所以这个时候，电脑并不是标配，很多公司要不是为了打印东西，压根就不会买电脑。
搞科研的例外，电脑强大的计算能力比人工强太多了，这时候的研发的软件也少，电脑的功能有很大的局限。
但是大家都知道，电脑的发展日新月异，就拿磁盘来说，从早先的打孔纸到现在的便携式磁盘，也仅仅花了8年光景。
随着硬件的不断完善，相应的软件也在不断地开发……
电脑越来越小，功能却越来越强大。
秋火明放下手里的钢笔，将桌上的资料收拢，顺便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有，最迟秋天就能搞出来，到时候，申请一个专利，作为我们公司高科技产品的一个新的增长点……”
“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秋火明把资料塞进公文包里，想了想，从裤兜里把车钥匙扔给了戴重。
“车子用好了，物归原主。”
戴重伸了个懒腰，把车钥匙拿起来，绕着手指转了一圈，“秋总，你要买辆自行车吗？我有门路，出厂价……”
秋火明闻言停下脚步，“挺厉害哈，搞一辆吧，多少钱，我给你。”
“二八杠，带个大盘子？”
“二八杠，半个盘子就行，卡了链子容易修……”
“嘿，懂行。”戴重笑道：“钱先别给我，拿到手了你再付。”
余有粮插了一句话，“有门路，给我也搞一辆，女式的，斜杠的……”
“哟，没问题，你是给爱人买？”
“我自个骑，我特么就是不会从后面跨上去，还是从前面上车稳妥……”
余有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直接把原因说出来了。
“噗呲。”戴重笑得可欢了，“行，给你一辆金凤凰……”
秋火明已经走出了公司，他们的对话声渐渐听不到了。
夜晚的风依旧带着凉意，快到夏季了，很多店面开的晚一些，秋火明加快了脚步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都是急匆匆地。
秋火明回到了宿舍楼，这一片区域的入住率很高，这个点回来，万家灯火，几乎没有几间空房子。
楼道里隔音一般，上楼的光景，能听到很多户人家的交谈声。
403室，灯光隐隐从门缝透出来。
打开门，音乐声顿时传进耳膜。
随之而来的，还有"哗啦啦"的淋浴的声音。
赵嘉敏随身的背包就挂在门后，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她的象牙色的小皮鞋。
秋火明微微一笑，将门合上，刚把鞋子换好，浴室的水声停了。
秋火明嚷了一嗓子，“阿敏，我回来了。”
隔着浴室的门，赵嘉敏应了一声，“哎，你饭吃了吗？等一下，我换好衣服，给你热一下……”
秋火明摸了摸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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