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她本就什么都没有，也就都不重要了。

        尊严还是矜持，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救命之恩的关系，她对他有着一些莫名本能的，潜意识的依赖和信任。

        李闻胤想将她从身上扯下去，但宋清酒两条手臂用尽全力，拼命抱着男人劲瘦的窄腰。

        呼吸里是他身上更浓郁的冷清香气，她仰起脸望向他，浸泪的眸子波光潋滟，眼角红润。将落未落的两滴泪随着她仰头才终于滑落下来，顺着脸颊直到颈上。

        那双眼睛里满是绝望的乞怜，“求求你，不要走”

        柔软的身子毫无缝隙地紧帖着他，宋清酒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只要他一点点的怜惜之情。

        她大抵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这般求人垂怜疼爱的姿态，当真是一副魅惑人心的祸水模样。

        分明也不是绝色容姿，可就是瞧着便不安分。

        她委实算不上会勾引人，除却那点天生辗转的余音，声音里全然是真切的绝望和害怕，没有一丝渲染。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眸子，李闻胤又想起了她从楼上跳下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她骨子里，绝非似这般柔弱。

        这是她第二次算计他。李闻胤要推开她的手顿了顿。

        眼前的情况，秋娘子也颇意外。不过只一瞬而已。她看着宋清酒，唇角似是而非地弯了弯，目色微深。

        宋清酒不知道自己的投怀送抱有没有用，她哀求地望着他，可这个尊贵的男人，目光一点也看不透。深沉又冷清。

        李闻胤看了她一会儿，修长的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不紧不慢地含笑问，“想跟我？”

        他的手是冰凉的，一点也不温暖。但恰好她也并不温暖，所以不觉得冷。

        宋清酒理解了一下‘跟’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

        “想。”

        她怕他不信似的，认真重复道，“我想跟世子爷。”

        似被她的反应取悦，眼前的男人低笑了声。

        他的手划过她耳畔，一路往下，再划过颈肩，手臂。

        “可惜你好像差了些，爷不喜欢没调|教好的。你——”

        李闻胤本想说她也不够美，不够媚，不够勾人。

        但话未出口，怀里的人不等他不留情面，急着证明自己一般踮起脚靠近，亲他。

        她亲在他颈上，温凉的唇柔柔碰到他的喉结，将所有的话都截断了。

        宋清酒不亲他的唇，一是不敢，二是他很高，她好像有些够不到。

        话音戛然而止。她贴了一会儿，才退开些颤着眼睫怯怯抬眸望他一眼，鼓着勇气轻声道，“我可以学的”

        李闻胤看着她，目光依旧平静，但是好像更深了一些。

        “是吗。”

        话落，宋清酒抱着他的手被扯开，随后身子一轻，被提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攀附着他的肩。

        李闻胤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走了两步，将她放下来。

        宋清酒被放到窗台上，窗未关，夜晚的风冰凉地围绕了她。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只剩下她和世子爷两个人了。

        李闻胤随手扔了她肩上水碧色的披帛，落在地上。

        手中多了一柄凉凉的东西，宋清酒下意识拿好，才发现他将自己的玄骨折扇塞到了她手上。

        李闻胤一只手承在窗台上，一只手绕到她胸前解她的衣裳。

        身后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阻拦，不小心就要掉下去。这是三楼，很高。往远是一片宽阔幽深夜景，往下是漆深昏暗的巷子。

        宋清酒只往后扫了一眼，心就紧紧地提起来了。李闻胤也没有搂着她，她整个人像是悬在半空，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宋清酒害怕的很，只能紧紧搂住身前的男人。

        李闻胤低头在她颈侧，灼热的气息裹着夜晚的冷风，令她不自觉想要地靠近他。

        她梳妆打扮后，多了许多香粉胭脂味，要很近才能闻到她身上原本的味道。李闻胤贴在她颈上不满道，“以后不要用香粉，不好闻。”

        “是。”宋清酒听话地应声。

        李闻胤解开了她的衣带，身前顷刻侵袭了一片凉意。宋清酒不自觉地更往他怀里靠。

        李闻胤退开半步，看着她道，“不许搂着我。”

        宋清酒不敢松手，“世子爷”

        “松手。”他无情地说。

        宋清酒垂了垂眼帘，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她不敢不听他的话，可是也不敢完全松开，只能虚无地搭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攥住一片衣袖。她没有支撑点，无处可靠，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往后坠下去了。

        秋风凌乱，衣衫也凌乱。

        骨节如玉的手从松散的领口探进去，他本想找的是少女贴身的一根系带，却未料轻微一碰，就碰到无比细腻的柔软。

        那身子颤了一下，他的手顿时停住。

        李闻胤抬眼，朝她挑了挑眉。

        宋清酒对上他满是深意的眼神，身子在冷风里烧了起来，脸上很快就染了层更胜胭脂的绯色，白净的肌肤上也羞出桃色。她悬在窗台下的脚都不自觉地缩了缩。

        宋清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着头没脸见人似的极小声地说，“她、她们不给我穿”

        害羞地仿佛要哭出来了。

        不是她放荡轻浮，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勾引世子爷。

        莫说是贴身的小衣裳没穿。今晚世子爷英雄救美之后，若非贵人难伺候，秋娘子当下便恨不得将她洗干净了直接送到世子爷的床榻上去。

        李闻胤眸色漆深，喉咙微动了动。他收回手，克制地缓缓摩挲着灼热的指腹。

        那样意外又太过直接的触感，险将他原本的从容也打破了。但凡换一个男人，今晚无论如何也放不过她。

        楼子里这些花样确实挺多的。

        还有眼前的姑娘，这般青涩动人的模样，可比任何药都要烈。

        李闻胤笑了声，沉沉的声音落到宋清酒耳朵里，她脸上更热了。是连此刻的冷风也降不下去的温度。

        他的手绕去她耳朵，轻捻着她能滴出血似的耳垂。大抵是很敏感，宋清酒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什么划过身体似的，带过一阵令她哆嗦的酥麻感。

        她没忍住躲了躲。

        李闻胤没让她躲过去，他抬起她的脸，俯身靠近。他的唇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脸，冷梅香在她的呼吸间一瞬浓郁。

        宋清酒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裳。

        他感受到她的力气，停下来道，“不许碰我。”

        怎会有人这样霸道无理。

        他这样那样地碰她，连扶也不准她攀扶一下。

        宋清酒心里默默地小声反抗，手上乖乖地松开。

        李闻胤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她用力攥着他的扇子，又不敢躲，只能忍着。她怕躲一下就往后栽下去了。

        他的亲吻流连在她颈侧，呼吸是滚烫的，唇却似碰非碰。让人难受的紧。

        他撑在窗台上的左手也始终没有碰她，宋清酒小心地扶住他的手臂，见他没有不让碰，更大胆些拽紧了袖子。

        他的唇终于碰到她了，宋清酒偏了偏头，李闻胤在她颈上更深地贴了一会儿。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往下，在她身前隔着衣裳揉了她一下。

        宋清酒没有防备地轻咛了声，整个人向后倒去。李闻胤撑在窗台上的手及时在她身后拦了一下，宋清酒深吸了口气，再也没忍住，紧紧抱住他。

        她听见低声沉沉的笑。

        是世子爷在笑她。

        宋清酒有些丢脸，有些委屈。她埋在他肩上，只当什么也听不见。

        李闻胤只弄了她一下，没有再继续。他放开她，两只手扶在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弄着。

        “怎么不跳楼了？”李闻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带着不明显的沙哑。

        宋清酒低眉顺眼，抿了抿唇道，“命是世子爷救回来的，不敢不要。”

        李闻胤眼角弯了弯，“人还没跟着我，谄媚恭维的话倒是说的很走心。”

        他一只手顺着她的腿下来，勾着腿弯往前走了一步，她两条腿因此分的更开，身子和他贴的更近。

        未及宋清酒脸热，李闻胤将她的手反锁到身后，倾身压下来。

        那一刻，宋清酒半个身子都向后仰去，这下是真的悬在了半空。

        “啊——”

        宋清酒惊呼了声，在他身侧的两条腿本能地勾住他的腰。她害怕地挣扎，心在冷冽的风中跳的飞快。

        她被夜幕笼罩吞噬，满目倒映着远处绚丽的夜色。

        青丝飞扬，衣衫滑落，她如悬在枝头，被雨打风吹将要凋零的落魄残花。

        玉颈生香。

        李闻胤觉得，她这个样子比精致打扮时漂亮的多。

        “世子爷”

        宋清酒出声时才发觉哽咽。几个字音不成话地破碎在风里。

        “这般怕死，还敢跳楼？”

        李闻胤看着她因为仰头不得不展现在他眼底下的风光，淡声道，“我今晚若不救你，你或许摔不死，但一定摔断骨头，或者残废。”

        宋清酒紧闭着眼睛，耳边都是风声，却还是听见了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她知道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

        “你不想死，但是没办法，是吗。”

        冷静平淡的声音轻描淡写，直白地割开她的心。

        “今晚跳楼，是想让我救你，是不是？”

        冷冰冰的眼泪顺着鬓角坠落下去，宋清酒强忍着置身高处的恐惧，断续的声音压抑嘶哑，“是是”

        “你看，苦命的小姑娘。你也知道，活着远比什么都重要。”

        话落，李闻胤一手压在她后背上，将人带回来。

        屋子里明亮恍若另一个世界。

        她在半空其实没有太久，可就是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久到让人喘不上气。

        宋清酒不想再待在这个窗台上，可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爬。她紧紧攀附着他，深深喘息。

        她在他怀里哭出来，哭的十分压抑，“我不想死不想死的”

        她在这里，几乎没有这样哭过。哪怕被打的遍体鳞伤也没有。

        李闻胤由她抱着，手掌抚在她薄弱的后背上，带着没有情绪的温度。

        【我多希望这世上的人们，在这不公的世道，都有活下去的勇气。】

        窗外的枝叶簌簌作响，风好像更劲了。

        那从长夜里席卷而来的寒冷秋风，带着遥远到模糊的声音在李闻胤耳边拂过，将他的思绪也牵远。

        李闻胤望着窗外，目色也融在这无边漆黑的夜里。

        宋清酒没有哭很久，她懂得分寸。

        她刚才，就是突然被世子爷那两句话说的很难过。

        他的声音分明淡淡的，没有感情，更没有温度。可就是轻易让她溃败一样，禁不住想哭。

        她低头拿袖子擦干净眼泪，还小心地保护着妆，没有太用力。

        李闻胤瞧着她谨慎的动作，悠悠道，“脸已经哭花了，更难看一些也没关系。”

        宋清酒身子僵了一下，放下手。她看着手上握着的扇子，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因为太害怕而松手将它丢了下去。

        “还不放开我？”

        李闻胤又道。

        他说着，抬手拍了下她的腿。

        宋清酒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还紧紧勾朝着世子爷的腰身。

        她顿时脸上滚烫，连忙往后坐了坐。忘记了身后就是窗外。

        宋清酒身子晃了晃，李闻胤一把拽住她的手，“坐好了。”

        他抬眉道，“再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

        她心有余悸地稳稳扶着窗。

        心里腹诽。

        谁让他把她放在这里的

        宋清酒双目涣散地望着李闻胤腰间的玉佩。

        她今天一个晚上就经历了太多事情，刚跳了楼都还没缓过来，就被送来伺候尊贵的世子爷。世子爷又很会欺负人

        她现在筋疲力尽，快没有力气了。

        宋清酒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被李闻胤捏住下巴抬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没有”

        她不敢。

        李闻胤看了她片刻，勾了勾唇，“确实没有。”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安抚地捏了捏，看着她被咬出血色的唇，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她乖顺地回答，“宋清酒。”

        腰上的力道顿了一下。

        李闻胤抬眼看向她，“你姓宋？”

        这一眼，那双凤眸幽深妖娆的让宋清酒有些发愣，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宋清酒莫名紧张地握了握手上的折扇。

        怎么了。

        她不、不能姓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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