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十一章端午（二）Ⅰ

如水洗过的天空下，燕子轻轻地飞过，体态轻盈，一会儿俯冲，一会儿骤升，狭长有力的翅膀扇个不停，悬停在房檐巢穴旁，给雏燕喂食。风从车窗灌入，带来些许清凉，带走车厢里的闷热，立夏坐在去知秋镇的大巴上，趴在窗口看风景。

        “木头，你看，你看!”立夏激动地拍打宇森的肩膀，“桃子好大呀！可以直接插吸管喝汁！”

        宇森扭头看窗外，垂柳下，一个大叔摇着芭蕉扇坐在竹椅上，脚边放着电子秤，停在一旁的三轮车上水蜜桃堆得像个小山，留住了透过叶隙洒下的阳光，慷慨地给人们备下一场颜色盛宴：蔚蓝色的天空下，深绿色的柳叶，嫩粉色的蜜桃，泛着亮黄色的三轮车，车下随风轻舞的白色小野花……每一种颜色都炽烈激昂，绚烂夺目。

        “镇上有卖，下车买。”宇森对立夏说。

        “嗯，好。”立夏低头翻包。

        宇森帮旁边在妈妈怀里睡着的孩子往下拉衣服，盖住露出的腰。

        “原来姥姥给我塞包里的是小面包。”立夏把一个圆滚滚的小面包递到宇森嘴边，宇森低头咬住。

        “放面包，为什么？”宇森系好装小面包的塑料袋，又放回包里。

        “怕我在你家饿着，你家饭桌上的规矩太多，姥姥担心我万一哪条没守住，你家不让我吃饭。”立夏吃完一个小面包，手指上油哄哄的，宇森拿湿纸巾给她擦。

        “不会，你餐桌礼仪很好。”宇森把脏掉的湿纸巾放进背包侧兜，准备下车后丢到垃圾桶里。

        “我是被教的很好，但我家规矩没你家那么多，那么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立夏抬头看路牌显示“离知秋镇五公里”，赶紧摘下护颈枕，扎起马尾，“快到了，准备下车。”

        “没到，还有15分钟。”宇森把护颈放进包里。

        “15分钟一会儿就过去，赶紧收拾一下。”立夏扯断宇森t恤袖口的线头。

        “收拾好了。”宇森拉上背包链。

        “你看我怎么样，脸上有没有东西，妆有没有花，衣服还算正经吧？”立夏为了见宇森家人，特意穿了长袖圆领长裙。

        宇森从上到下扫视立夏，“口红吃掉了。”

        “没了吗？”立夏慌里慌张地掏出口红，对着手机补妆，“现在呢，不浓吧？”

        “不浓，好看。”

        “那就行，哎呀！”立夏拍脑袋，“礼物呢，礼物都带了吧？”

        宇森捧起立夏的脸，揉来揉去，“带了，我确认过了。”

        立夏打落宇森的手，嫌弃道：“妆肯定被你弄花了，”重新上了一遍底妆后问宇森，“匀吗？”

        “嗯，匀。”

        立夏长舒一口气，“那就行，搞定，你不准再碰我了！小心弄花我的妆，弄皱我衣服。”说着往车窗处挪屁股，远离宇森，正襟危坐。宇森默默挪到立夏那边。

        时间在一成不变的平房绿树中被无限延长，立夏看着窗外，手指不停地点击座椅。

        宇森握住立夏左手，“爸爸、爷爷，你视频时见过，不要紧张。”

        “嗯嗯。”立夏点头答应，内心依旧狂跳不止。

        太阳准备落山，天空一片通红，云朵披上金衣，琴姨与丁爸爸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

        琴姨站在出口，伸长脖子往里瞧，看到背包的立夏，热情招呼：“夏夏，这儿，这儿！”

        立夏飞奔扑向琴姨，看到站在琴姨背后的丁爸爸，弯腰问好：“丁叔叔好！”

        “哎，好好，包我来拿吧。”腼腆的丁爸爸手足无措，伸手去拿立夏包。

        没等立夏说什么，琴姨摘下立夏背包，塞给丁爸爸，“赶紧拿着。”

        宇森拉着箱子跟上来，“琴姨好，爸。”

        “好好，都好，小森是不是比过年时瘦了？”琴姨打量着宇森说。

        “瘦了，天天赶项目，瘦了几斤。”立夏被琴姨的热情感染，紧张与不安渐渐消除，替宇森回复。

        “那咱赶紧回家，爷爷和你丁叔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琴姨拉着立夏往停车场走。

        “爸，包给我，我背。”宇森拿过丁爸爸手里的包，背在肩上，丁爸爸抢过宇森手里的拉杆箱，两人沉默不语跟在琴姨和立夏后面。

        壮丽的云霞给大地披上蝉翼般的光彩，每朵花、每棵树吐露芬芳，香气在黄昏的天空回荡，喜鹊归巢“喳喳”叫个不停，生机勃勃，欢欣雀跃，令人感到振奋。琴姨开车，立夏坐在副驾驶，两人叽叽喳喳，愉快地讨论着娱乐八卦、美容护肤、服装配饰等。宇森腿上放着桃子，看着立夏，丁爸爸腿上放着背包，看着琴姨，两人眼底是相同的幸福与宠溺。

        丁爷爷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待看到车影时又开始慌张，拉扯衣服，摸摸头发。

        “爸，这是夏夏。”琴姨介绍立夏。

        “爷爷好！”立夏笑容甜美，弯腰问好。

        “好好，都进屋，进屋。”丁爷爷招呼大家进院子，拍着宇森的肩膀说，“又瘦了，没吃好？”

        “吃得很好，工作多。”宇森说完把包和箱子放进卧室，然和和立夏一起给丁奶奶、丁妈妈上香。

        丁爷爷、丁爸爸在厨房忙活摆盘收尾，立夏去厨房帮忙端菜到堂屋1。

        丁爷爷和丁爸爸的手艺毋庸置疑，九转大肠，色泽红润，通体半透明，柔韧异常，兼有酸、甜、香、辣、咸五味，肥而不腻，鲜香味美；油爆双脆，一白一红二色交相辉映，猪肚脆嫩鸡胗滑润，清鲜爽口，火候掌握得极佳，“欠一秒则不熟，过一秒则不脆”；家庭小炒木樨肉，鸡蛋蓬松，木耳爽脆，玉兰细嫩，绿、黄、红、白、黑五色相间，软嫩滑爽，香气浓郁，咸鲜可口；油焖大虾，精选渤海对虾，使用鲁菜特有的油焖技法，鲜香甜咸相辅相成，浅红油亮，鲜香醇厚；桌中间的烧鸡，熟烂离骨，酥香软烂，皮香肉嫩，味入骨髓，咸淡适口；甜品诗礼银杏，色如琥珀，桂香浓郁，清新淡鲜，酥烂甘馥。另有几道凉菜和两个蒸碗摆桌上。

        立夏在美食面前，努力保持仪态，却依旧像饿死鬼投胎。

        琴姨舀了一碗萝卜排骨汤给立夏，“喝点汤，别噎着。”

        立夏喝汤冲下嘴里的饭菜，有些赧然，低头默默吃菜。

        “小森不吃萝卜，锅里有麦仁汤。”琴姨盛汤给宇森。

        “谢谢，姨。”宇森接过汤。

        丁家餐桌上，琴姨怕立夏尴尬，偶尔说一两句话，丁爷爷因为不熟，丁爸爸因为社恐，丁宇森因为饿，三人均低头吃饭，一言不发，三人夹菜、举手、进食的频率一致，像三军仪仗队般整齐，一步也不差。

        1堂屋在住宅的院落中，位置处于正中，坐北朝南，故又称正房，与厢房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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