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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七章有憾(二)Ⅱ


宇森得知立夏要来,整个人完全激动了,立夏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他的梦魂,晚上愣是没睡着,一种狂欢的感觉穿过了心。

        宇森只能请三天的假,立夏便买了晚上的火车票,这样睡一觉两人就能相见了。

        宇森很早便起床赶往火车站,阳光在每朵云上散映成金,吹过的风带着甜香,快乐在树叶间伸展,欢喜无边,日色却变得很慢,车慢,人也慢。宇森替路旁买肉夹馍的旅人着急,红烧香糯,青椒清新,哪个都美味,何必纠结,却未想起自己没吃早餐。

        近了,又近了,秒针的“咔哒”声中,心脏的跳动声中,车到站了。立夏的脚步踏在宇森的心上,使宇森的快乐发出光辉,空气中有光降的微馨。

        立夏抱着宇森不松手,“有没有想我?”

        “有,很想。”宇森用下巴在立夏头上蹭来蹭去,双手背在身后。

        立夏见宇森没有回抱自己,便松手往宇森背后瞧去,宇森侧身不让她看,“猜,两只手都有。”

        旁边摆摊的几个阿姨,看着小两口嗤嗤发笑,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几岁,回到了年少时光。

        “猜不到,给我看嘛。”立夏抱住宇森不让他动,探身往后瞧去,看到宇森左手糖葫芦,右手有伤口,有被挑破的水泡,还有一个烤梨。

        立夏赶忙从帆布包内袋掏出一瓶酒精,两张创可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每次见你,手都有伤。”

        右手的伤口在食指内测,已经结痂,细小,不痛,宇森根本不记得有它的存在。

        立夏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贴创可贴,拿着酒精喷瓶对宇森说:“忍一下,有点疼哦。”

        宇森微笑,没说话,也没觉痛,只觉立夏低头,严肃认真的样子很美,不远不近的呼吸声像一首平缓的歌,令人心安。

        立夏两手握着宇森右手,上下翻转,确认创可贴贴紧无翘边后,接过冰糖葫芦与烤梨。

        冰糖葫芦上的山楂个大且圆,像元宵节高挂的红灯笼,外层的麦芽糖晶莹剔透,如同琥珀,紧裹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

        立夏把冰糖葫芦举到宇森嘴边,宇森咬下第一个,“那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嗯。”宇森点头说。

        立夏提着烤梨,欢快地啃冰糖葫芦,麦芽的甜完美匹配山楂的酸,坚果的香在口腔游走。

        突然旁边卖水果的阿姨问了句:“甜吗?姑娘。”

        立夏转身,阿姨们笑成一团,其中一个阿姨说:“肯定甜,这小伙子巴巴等了一个多小时呢。”立夏老脸一红,媚眼含羞,桃花覆面。

        宇森朝阿姨们点头致意,拉着立夏坐上出租车去酒店。

        办完入住走进电梯,宇森双手捧立夏脸,揉搓着上下左右的看,“瘦了?”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茶不思饭不想。”

        “嗯?”宇森打开手机,把立夏每天发的餐食照片,一张张滑给她看,“假的?”

        立夏双手盖住屏幕,“真的,照片是真的,但奈何相思过重,消耗多,忆君肠欲断,恨春宵。”

        “春宵1……太贵,恨不起。“宇森牵着立夏手,提着包,急匆匆走出电梯,刷卡,入住顶楼房间。

        立夏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抱住自己蜷在沙发里,“白日,不可。”

        宇森放下包,两手撑在沙发上,低头在立夏脸庞一啄,如磁低音问道:“不可,什么?”温润的气息萦绕在两人鼻尖。

        立夏抬头吻上宇森唇瓣,含住,犹如品尝珍馐,细细咂摸,绵软悠长。

        宇森脱掉衬衫,抱紧立夏腰,不留缝隙,加深亲吻。

        许久宇森手抚立夏脸庞,深情望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立夏水汪汪的眼睛脉脉含波,妩媚撩人,映出宇森倒影。

        宇森遂再次亲吻,抱住立夏,轻巧翻身,立夏在上,坐在宇森腿上。

        立夏抬身,呼吸,宇森不满,手按住立夏往下,欲再次接吻,立夏轻轻拨开宇森手,“打白条,我现在饿了。”

        “还有烤梨。”宇森从桌上拿过烤梨,剥皮,不愿离开酒店。

        “不,要吃饭。”立夏起身,整理好衣服,背上包。

        宇森捡起地上衬衫,穿好,大手包住立夏纤细手指,摩挲指尖,“打白条,晚上还。”

        两人去附近的商场吃火锅,看电影,下午去公园遛弯,走累了,就坐在湖畔柳下的长椅上,手牵手靠在一起,看天鹅嬉戏,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平平淡淡、微不足道的幸福最能长长久久。

        那种宽衣解带摘怀表的夜晚不适开灯,月华如水,倾泻一地,风携花香,卷起纱帘,掩住满堂春色。

        时已过午,古槐枝条在风中簌簌作响,横斜的影子伸臂拖住流光的双足,残存的几簇槐花重叠悬垂,在密密麻麻的树叶里若隐若现,蜜蜂一只一只地嗡嗡飞来,布谷鸟唱倦了,藏在树叶深处休息,麻雀们成双成对,蹦蹦跳跳,佛音梵语,不绝如缕,香雾缭绕,法相庄严。

        立夏与宇森二人坐车来法觉寺游玩,倦意还逗留在立夏的眼上,懒味覆在宇森被立夏口水濡湿的肩膀上。

        宿鸟归林心莲开,醉听潮生花香袅。立夏与宇森牵手从山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莲池,刚刚入夏,花还未盛开,几朵花苞迎风而立,袅袅聘婷。立夏拿相机拍照,宇森背包在后面跟着她。

        “我去买香。”宇森对立夏说,立夏蹲在地上忙着拍荷塘倒影,“我不跑,在这等你。”

        宇森拿着选好的香排队结账,突然一个木牌钥匙圈在自己面前晃啊晃,“说好原地等我的?”

        “等你一分钟,就有一分钟见不到你,既然知道你在哪里,我自己过来找你好啦,这样就可以多些在一起的时间嘛。”立夏把钥匙圈挂在宇森背包上,“买的狗狗,你的属相,背面还有佛经,老板说开过光的,护你平安。”

        “你的呢?”

        “我没买,等你买。”立夏接过香,笑嘻嘻地说。宇森拿手机付款,从柜台前面又买了一包口香糖。

        宇森把香插在背包侧兜,牵着立夏走到卖钥匙圈的小摊前,买了一个小猪的钥匙圈,挂在立夏帆布包上。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侣款。”立夏说。

        “以后会更多。”

        “嗯。”二人相视抿笑,继续前行。

        过了商业区,出了菩提门,便是佛光大道,路两旁耸立着十八罗汉,高大威严,鹰瞵鹗视,不禁让人心生敬畏。立夏拉着宇森快步往前,不敢直视。

        再往前,十尊菩萨像分立左右,行至地藏王菩萨面前,立夏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宇森,宇森把面前的坐垫摆正,拉着立夏跪下,立夏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闭眼祈福。宇森看着立夏,眼里都是心疼,在佛前诉愿:“愿离开的人来世安好,请允许我的祈求,无论今生或来世,永不失去和立夏在一起的福祉。“

        待宇森再睁眼,立夏已许完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宇森在立夏鼻头刮了一下,拉她起来,没走几步,立夏再次停下,指着弥勒佛说:“笑到几时方合口,坐来无日不开怀,你脖子上也有一个。”

        宇森隔着衬衫捏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物件,“嗯,香还有。”说完便点香,插进炉内,立夏在一旁摆正坐垫,与宇森一同跪下,祈愿道:“感谢您对宇森多年的护佑。”宇森好像有很多话,许久之后才睁眼,叩首,起身。

        两人继续前行,准备登佛塔观景。闲散的云儿排队从太阳面前飘过,天空忽明忽暗,跳舞的金光倾泻在佛塔的琉璃瓦上,流光溢彩,凉风清爽地吹过立夏额头,撩起碎发,涌进眼睛。

        宇森的脸容下俯,望着立夏,立夏往上几步,与他并肩,拾级而上,不快不慢,不急不缓。无论生或死,今生或来世,无论到哪里,都是你,仍是你,我的无穷生命中的唯一伴侣,永远用欢乐的系链,把我的心和你联系在一起,认识了你,我就没有了紧闭的门户2。

        青铜钟叩起,听时光滑落苍台,塔顶是佛祖的云,塔底是逝去的亲人,登高寄思。立夏与宇森在佛前未许愿,仅叩拜以示敬重,谢经年护佑。

        宇森参与设计的古塔,还在修复重建中,没有对游客开放,立夏只得远远瞧上几眼,“好遗憾,以前异地的时候,一直都是你来看我,我没时间去看你,也没见过你设计的建筑,原以为这次都能补上,没想到还是没看到。”

        “等建好了,再来。”宇森安慰立夏。

        “好,饿了。”立夏说。

        宇森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牛奶,一瓶豆浆,两块三明治,与立夏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分食。

        白云披上灿烂的裙裾,低垂的树荫盖住两人,麻雀跳来跳去,清风拂面,夏天倦慵地低语,荆条花落在地上。

        风景怡人,蚊虫咬人。立夏一边挠被咬的地方,一边说:“你说佛祖打蚊子吗?”

        “不可妄言,佛祖以身喂鹰,不打蚊子。”宇森从包里拿出清凉油。

        “你随身携带清凉油?”

        “这里,蚊子多。”宇森给立夏抹清凉油。

        立夏被叮咬后的瘙痒感消失,皮肤感到清凉舒适,“你是不是经常被咬?”

        宇森盖好瓶盖,把清凉油放包里,清理垃圾,“经常,树多,蚊子多,被咬正常。”

        “有没有买蚊香和灭蚊拍?”立夏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买了蚊香,没买灭蚊拍,佛门重地,不可杀生。”宇森把落在长椅上的面包渣用手扫到纸巾上,丢进垃圾桶里(宇森和同事住在寺院旁边工地上的简易板房里)。

        “好吧,尊重信仰。”立夏与宇森牵手去车站坐车。

        等二人回到酒店时,太阳还未落山,便去夜市吃宵夜,油泼辣子,哨子面,水盆羊肉,葫芦头,羊肉泡馍加碗砣,三秦大地的美食和这块古老的土地一样,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上到皇宫大殿下到田间地头,诞生出一样又一样的人间美味。

        立夏吃得太忘情,肚子圆滚滚的,胃胀睡不着觉,宇森为她买消食片,陪她在房间里慢走,立夏折腾累了,也就睡着了,睡容沐浴在宇森的微笑之中。

        那边,宇森的舍友加同事,一个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像鸟窝的东北大汉,吐出嘴里的泡面,骂道:“丁宇森,这个二货,用锅干啥了,煮的面都是甜的!”宇森同事不愿浪费粮食,只得又撕开一包新泡面,把料包洒在面上,随意拌一下,五口吃完,气呼呼地倒掉灵魂汤底,发誓不洗锅,并把锅放在宇森不曾断货的零食箱子上,心想:等那倒霉玩意休假回来,让这三天积压的工作累死他(一时气话)!

        第二天宇森送立夏上火车,依依惜别许久,久到乘务员没眼看。立夏背包检票,爬楼梯去二楼候车大厅,宇森不知怎得,一直在心里念叨“回头看”“回头看”“回头看”,立夏爬到一半,果真回头看宇森,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宇森心满意足,笑如灿花。我从前是如何地惧怕,怕这道路的遥远困难,到你面前的努力是多么艰苦啊!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放弃,还好,你回头奔向我,我们并肩携手,任它,黑暗、闪电、暴风雨。

        1春宵一刻值千金。

        2选自泰戈尔《吉檀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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