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十六章新桃（少年篇）Ⅲ

雪后未霁，乌云蔽日，风夹残雪在地上打旋，几只浑圆的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下雪不冷化雪冷”，路上行人全副武装，仅露双眼，走得小心翼翼，人慢车也慢，有些车轱辘上绑了铁链，跑起来略显笨重，尾气似乎也比往常更黑。

        立夏头戴米白毛线帽，身着鹅黄羽绒服，路边黑槐上的残雪正巧淋到她头顶。

        立夏低头晃落雪花，样子像极了刚出壳的小鸡仔，两手握住一串加长加量的冰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麦芽糖的甜中和了山楂的酸，山楂的绵密又中和了麦芽糖壳的坚脆，再加上核桃仁、腰果仁坚果香气与油脂柔滑的锦上添花，一切恰到好处！

        “小伙子，你的枣糕1，拿好，下次再来！”店员大姐把打包袋递给陈弨。

        “谢谢！”陈弨打开纸袋，挑了一块瓜子仁多的枣糕给姜塬。

        姜塬正一手一杯茶，便低头咬住枣糕。刚出炉的枣糕冒着热气，外层松脆，枣香浓郁，内里绵软，丝甜不腻。

        立夏接过无糖茶饮，插上吸管，茉莉花香沁入鼻息，给寒冬笼上一层暖意。

        姜塬腾出手拿起枣糕，把另外一杯无糖乌龙茶插上吸管递给陈弨，“吃了甜食，喝点淡的。”

        “还行，不是很甜。”陈弨一块枣糕下肚。

        “王记用的是金丝小枣2，怎么会不甜？”姜塬直接把茶塞陈弨怀里。

        “哥，你不喝？”立夏把剩下的糖葫芦给姜塬，两手捧茶。从小到大，立夏吃不完的东西都是姜塬收尾（姜家家教严，不能浪费粮食）。

        姜塬递湿纸巾给立夏擦手，“你弨哥一杯喝不完，我跟他喝一杯。”说着低头吸了一口乌龙茶。

        陈弨没说话，低头准备吃第三块枣糕。

        姜塬把乌龙茶推到陈弨嘴边，“先喝茶，枣糕别吃太多，给晚饭留点肚子。”

        “晚饭吃什么？”陈弨折上纸袋，放姜塬背包里。

        “你想吃什么？”姜塬吃完冰糖葫芦，把小棍扔垃圾桶。

        “喂～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立夏把脏纸巾丢姜塬背包侧兜。

        “你俩想吃什么？”

        姜塬，陈弨，立夏三人边说边走。两旁的黑槐叶已落尽，枝条稀疏，落了一层雪，像个头发花白的老顽童，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把雪投向路过的行人。

        “哥，我要吃小酥肉蒸碗！”

        “行！”

        “冰糖南瓜！”陈弨单手插兜，一手捧茶。

        “行，但吃完立马去刷牙，你上周刚补完牙洞！”陈弨褪下一只手套给陈弨。

        “你一口气吃那么多巧克力，也没见你立马去刷牙！”立夏自从知道之前的事是误会后，对于陈弨总有一种愧疚，不知不觉中就会站在陈弨那边为他辩驳3。

        “哼！”陈弨鼻孔出气，戴上手套，大步往前走。

        姜塬一把推后立夏，跟上陈弨，“提醒你刷牙是为你好，牙齿脱落三个及以上就做不成飞行员4，更不用提航天员了！”

        “谢您还记得我想当航天员！”陈弨阴阳怪气。

        “你现在的梦想变了？”

        “没梦想了！”

        立夏跑过来，“弨哥，你以后想考航天员？”

        “小时候想过，现在没想好做什么。”陈弨拿过立夏的空杯，连同自己的空杯子一起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姜塬掏出侧兜的卫生纸，“还有这个！”

        “自己扔，吃巧克力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

        “就是，连我都不给！”立夏在一旁帮腔。

        “他人真心送我的圣诞节礼物，不能转手送别人。”姜塬一抬手一压腕，纸团进了垃圾桶，转头对陈弨说：“我不是给你吃威化了吗？”

        “威化是巧克力味，不是巧克力！”周五圣诞节那天，陈弨一整节体育课都在踢球，下课姜塬路过，丢给他一包巧克力威化。

        “就是，能一样吗！”立夏跳到姜塬前面，“再说了，给我们吃不叫送，还有我是别人吗？我是家人！”

        立夏突然又想到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威……”

        还未等立夏说完，姜塬便把她楼过去捂住嘴，对陈弨说：“试完衣服，我补送你一份巧克力！”

        立夏张口咬住姜塬手，姜塬吃痛放开。

        “呸！呸！”立夏用手套抹嘴，“你送弨哥巧克力干嘛！圣诞节巧克力是送给喜欢的人的，我和弨哥在乎的是你有没有送巧克力给我们吗！我们在乎的是你有好吃的没跟我们分享！”

        “你晚上还想不想吃小酥肉了！”姜塬威胁立夏。

        立夏不满地短暂性闭嘴。

        “今年送你巧克力的人还很多？”陈弨从姜塬背包侧兜掏纸巾给他擦手。

        “啥时候少过！”立夏阴阳怪气。

        姜塬弹了立夏一个脑瓜崩，“当面送都拒绝了，偷送的不知道还给谁。”

        “偷送是因为知道你会拒绝，”立夏揉额头，“买都买了，就一定得让你吃了。”

        “知道还要跟我抢巧克力，明晃晃地无理取闹！”姜塬轻敲立夏头顶。

        立夏气过不，抬腿要踢姜塬，却被姜塬用手掌抵住头，最终因腿短踢不到姜塬（立夏165cm,姜塬189cm,立夏不矮，姜塬太高）。

        “偷送也许是不好意思当面送，而且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一定需要回应。”陈弨拉开打闹的姜家兄妹。

        “弨哥看起来很懂嘛，”立夏弯腰侧头贼兮兮地瞧着陈弨，“你当时给黛紫送早餐也是不好意思？”

        “闭嘴吧！风寒，割嗓子！”姜塬再次捂住立夏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弨掰开姜塬的手，“八百多年前的事儿了，立夏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

        “弨哥，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坏蛋，现在知道你是好人了，所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立夏瞟了一眼陈弨，见他没有不悦，便接着问：“当时黛紫已经拒绝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死皮……坚持不懈地送东西？”

        “因为女人心海底针，女生说不要就是要，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唉！又一个被偶像剧毒害的大好青年。”

        “你们女生是这样吗？”

        “哪样？”

        “总说反话。”

        “额……这个分人，分情况。”

        “女生好麻烦。”

        “所以不喜欢了？”

        陈弨立刻停住脚步，怔住一会儿回过神来偷瞥姜塬，姜塬正默默抬头不知看哪儿。

        “弨哥！弨哥！”

        “啊！什么？”

        “因为女生麻烦所以不喜欢黛紫了？”立夏接着问。

        “……”陈弨长舒一口气，原来问的是“还喜不喜欢黛紫”。

        “话真多！”姜塬两指扣击立夏后脑勺，推立夏进长风布庄（东明总店）。

        “小东家来啦！”店长吕萍阿姨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我这儿还有事，让小徐陪你们上楼选衣服。”

        “好，谢谢吕萍阿姨！”立夏拉着吕萍阿姨的手，甜甜地道谢。

        “谢谢姨！”姜塬露出标准的耍帅脸。陈弨弯腰点头致谢。

        长风集团由立夏妈妈张嫆女士一手创办，主要经营布料生意，也制作成衣，有自己的布匹纺织厂和制衣厂。长风布庄属于线下高端店铺，在省内各市已铺开。张嫆女士曾规划过去其他省份建立分店，但姜小寒的突如其来分走了张女士的部分精力，再加上如火如荼的线上生意，张女士分身乏术，便放弃了分店计划。

        长风布庄东明总店，一楼售卖布料以及日常中式服装；二楼售卖古风男装与饰品；三楼售卖古风女装与饰品；四楼主要是婚嫁礼服。二、三、四楼的部分服装可租赁，五楼是接受私人定制的高端会所。

        “小东家，请走这边电梯。”小徐，瓜子脸，丹凤眼，面皮白净，两眉弯弯似月，稚气未脱，看样子比立夏大不了几岁，说起话来怯生生的。

        立夏瞟了一眼小徐名牌，笑眯眯地搂住小徐胳膊，“沐姝姐叫我立夏就好，不用这么客气。”说着转身介绍姜塬、陈弨，“这是我哥姜塬，他叫陈弨，是我哥朋友。”

        “姐姐好！”姜塬微笑打招呼，陈弨弯腰点头致意。

        沐姝看到姜塬那张脸，不自觉地回笑。

        “姐姐有两颗虎牙，笑起来真好看！”姜塬不吝夸赞。

        电梯响了，几人到了二楼，姜塬伸手帮众人挡电梯。

        “请问你们表演什么曲目，是哪个朝代的？”沐姝递给立夏一厚本古风男装照片集。

        “先给他俩挑，他俩是琴笛合奏。”立夏坐下翻看。

        陈弨作为17班的班长，在班级元旦节目无人报名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但又不愿意一个人上台，便以一声“大哥”为代价拉到姜塬帮忙。

        “晋制古装飘逸，适合乐器演奏，你们先看照片挑选，我帮你们找齐拉过来。”沐姝倒水给立夏等人。

        立夏放下照片集，“沐姝姐，我帮你！”

        “不用，你们坐着就好。”

        “麻烦姐姐了！”姜塬站起来说。

        “不客气！”沐姝姐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立夏把照片集翻开给姜塬，“哥，弨哥，你们看一下，喜欢哪一套？”

        姜塬坐到沙发上翻页，喝了两口水的功夫，“我选这套黑的。”

        “我要那套白的。”陈弨紧接着说。

        “你俩要干嘛！演黑白无常吗？”立夏抽过照片集，不满姜塬、陈弨的敷衍，“这么多呢，多选几套，多试一下，才能知道哪套最好啊！”

        “行走的衣架子！选自己喜欢的就够了！”姜塬把照片集推给立夏。

        “切！谁不是呢！”陈弨又饿了，手伸向姜塬背包。

        姜塬抽走背包，掰了一小块枣糕给陈弨。

        立夏无语翻白眼。

        沐姝推着一长溜衣服过来，姜塬，陈弨立马起身上前帮忙。

        立夏踩下轮锁，”谢谢姐帮忙，姐，我哥他俩选好了。”

        “姐姐，我们俩选中了这两套。”姜塬展开照片集，指给沐姝看。

        “眼光真好！”沐姝拿出姜塬，陈弨选好的衣服，“你们先拿进去试，要是不好，再选。”

        姜塬掏纸巾给陈弨擦手，接过衣服，与陈弨一起去是试穿。

        “沐姝姐，唐朝男装在哪边？”立夏掏出随身记录本。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沐姝姐，不用麻烦，我自己去挑就行。”立夏蹦蹦跳跳。

        沐姝看着活力四的立夏，内心暗骂自己那倒霉催的弟弟没眼光，这么漂亮有礼貌的女孩子竟然被他形容得状若母大虫。

        18班经过“严肃认真”公开公正地班级选举（一共两个节目），最终决定由姜塬，宇森，谢永仁，立夏上台表演名为”琴棋书画”的小型情景剧（另一个被pass掉的节目是苑筱上台表演五禽戏）。

        立夏对着宇森，谢永仁给的身高、体重、胸围等数据，帮他们选定了两套男装，等她再次回到沙发休息区，姜塬、陈弨已经打包好衣服，正在试头套。

        “哥，你们这么快就打包了，发型要和服装在一起看才行。”立夏把选好的衣服放沙发上。

        “衣服太贵，弄皱了麻烦，”姜塬披头散发，像《西游记后传》里的“无天”。

        沐姝在给陈弨梳头，“立夏，衣服放沙发就行，我一会儿打包。”

        “沐姝姐，相信我，这种活我也会。”立夏把衣服叠整齐，走过来看沐姝挽发。

        为了配合服装的飘逸感，沐姝给陈弨设计的是半扎发，顶部头发梳理整齐，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瞬间令陈弨多了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温润，额头完全显露，更凸显眉目神韵，虎眼炯炯有神，身高体长，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会了吗？”沐姝姐问立夏。

        “嗯，会了！”立夏解开陈弨发髻，练习挽发。

        “真聪明，看一遍就会了，扎得比我好！”沐姝边给姜塬梳发，边夸赞立夏。

        立夏嘻嘻笑着，给陈弨摘下发套。

        沐姝给姜塬设计的也是一款半扎发，顶发梳到后面，用梳尾挑蓬松，用发卡固定，两鬓侧发编成发辫与顶发固定在一起，凸显姜塬眉若墨画，目光深邃，筋骨风流，倜傥出尘。

        陈弨掏出手机给姜塬拍照。

        “帅吗？”姜塬侧身挑眉问陈弨。

        “帅毙了！”陈弨看着因被扯到头发龇牙咧嘴的姜塬照片，笑着回复。

        “坐好！”立夏扭正姜塬身子，解开发髻，按照沐姝教的，重新给他编发，试了两遍，待自我满意后，再帮姜塬摘下发套。

        陈弨趁姜塬被定在椅子上不能动的空，又吃了一块枣糕。

        “哥，你还有一套没选！”立夏小心翼翼地摘发套。

        “选好了！”姜塬指着照片集说，“就那套！”

        “哥，不假思索过度是种敷衍！”立夏皱眉看着那套含金量过高、充满铜臭气的古装。

        “始皇朝服为玄色，黑色乃至尊之色！”姜塬把面前喝了一半的水递给陈弨，没明白立夏鄙夷的点。

        “……”立夏摘下发套，放打包袋里，“你喜欢就好！”

        沐姝把姜塬选定的那套唐制古装取出来，“给，试一下这套。”

        “谢谢姐姐，”姜塬接过看了一下尺码，“尺码合适，不用再试了，麻烦姐姐一直忙活了！”

        “不麻烦，那我帮你包起来！”沐姝打包好五套男装，“需要再帮你设计唐制发型吗？”

        “沐姝姐，这个我来就行，我们上楼选女装吧！”

        陈弨提起打包袋，姜塬接过来三套提着。

        刚上三楼，立夏就发现橱窗里的镇店之宝不见了，“沐姝姐，咱家的大宝贝被人买走了吗？”

        “没有，被租掉了！”

        “不是不租只售吗？”

        “老板特批的，说起来租衣服的那个小姑娘也是你们学校的，长得很漂亮，名字我一时间想不起了，她答应免费为店里拍广告，你们元旦晚会那天，我师父和萍姐会去给她做妆造，我也会跟去学习，顺便给你帮忙。”

        “好！”立夏笑嘻嘻地道谢，脑子里还在想那姑娘是何许人也。

        姜塬、陈弨一屁股坐沙发里，人未老心先疲，瘫软的样子像极了商场里等候老婆的无聊男士。

        立夏先是选了一件团花纹娇黄衫子，霁青、云白间裙，姜塬说像黄瓜带刺儿顶带花，陈弨眉头紧皱。

        立夏又换了一套彩绘朱雀鸳鸯纹秋香半臂，狩猎纹石榴红裙，姜塬笑言“饿了，想吃麦当劳”，陈弨摇头憋笑而不语。

        立夏重新又选了件花缬蔚蓝窄袖襦，海波纹青裙，配湖绿披帛，姜塬悠悠来了句“寒山一带伤心碧”，陈弨正单手托腮与周公密会，气得立夏用披帛抽他二人。

        立夏再次挑了半天，上身穿蜻蜓纹甜白衫子，下身着娇纹石青儒裙，套单丝碧落笼裙，其上以细如丝发的金缕绣出精巧的花鸟，配敷金绘彩轻纱帔子。姜塬正想开口，立夏一个眼神杀过去，他立马闭嘴，用胳膊肘怼醒陈弨，两人皮笑肉不笑地鼓掌叫好。

        ……

        立夏不想再耽误沐姝姐工作，便没有试发型，打包了一些发片、发包、发套自己回家设计。

        回家的路上，立夏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姜塬/陈弨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说好看！”陈弨对姜塬小声说。

        “对女生而言，敷衍比说不好听的真话更令人恼火！”姜塬轻声解释。

        “能不能快点，在背后嘀咕什么呢！”

        “来了来了，晚上除了小酥肉还想不想吃点别的？”姜塬满脸堆笑。

        “不要！吃多了长胖！”

        “美与胖瘦无关，我妹妹无论胖瘦都是天下第一美人！”

        “那第二是谁？”

        “除你以外，在我眼里其他人都长一个样！”

        “哼！我还要吃一份风味茄子！”

        “行，还要点别的吗？”

        “一根炸淀粉肠，一根烤淀粉肠！”

        “ok，没问题！要星星哥都不给你摘月亮！”

        ……

        跟在后边的陈弨眼翻到头顶，表示陪女生逛街真的好麻烦！

        1枣糕为“满汉全席”十大糕点之一。枣糕原是清朝宫廷御用糕点，曾有宫廷第一糕点之美称,其味香远，入口丝甜，含有维生素c、蛋白质、钙、铁、维生素等营养成分，既能补脾和胃、益气生津；还有保护肝脏、增加肌力、养颜防衰之功效。

        2乐陵金丝小枣，山东省乐陵市特产，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乐陵以盛产金丝小枣而闻名天下，素有“百里枣乡”的美称。乐陵金丝小枣品质优异，掰开半干的小枣，可清晰地看到由果胶质和糖组成的缕缕金丝粘连于果肉之间，拉长1—2寸不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丝小枣因此而得名。

        3请详看第六章。

        4“牙齿脱落三个及以上或者明显咬合不良者”无法通过飞行员考试，飞行员考核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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