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孟云宝盘腿坐于柴房内。

        不久前，她正要问自己的金指手是什么？李妈妈带了两三个仆妇闯进柴房站在门口，说是要押她这个鬼东西走。

        她虽嫌这些人出现得不是时候，但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反抗。她就是静静地看着她们每一个人，等着她们把自己押走。可她们一个个看过去挺壮实，平日里都是干粗活的，却没谁敢上前。

        她很纳闷啊，问她们，杵那干嘛呢？不是要押我走？走哇！

        说着话，她手脚并用极其缓慢地爬起来。没有办法，这具身体似乎越来越僵硬不听她使唤。

        她爬起来之后就向她们一步一步走去。她们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个个面露惊恐往后退，退没几步又“哇”一声纷纷转身往门外挤。

        柴房的门不宽。

        她们个个身强体壮，结果就是推推搡搡你争我夺把门框都给挤歪了，还摔倒了一个，方挤出门去一哄而散，边跑边喊“鬼”。

        她追出柴房，很不理解。什么情况？哪里有鬼？想了想，脑中“叮——”

        机械音冷冰冰响起：编号15160310孟云宝，友情提示，尸身会在30天后彻底腐烂，30天内未完成心愿视为失败……

        什，什么意思？她很惊讶。腐烂？

        机械音解释，借尸还魂听过吗？她目前的情况就是借别人的尸身替别人完成心愿，所以她实质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尸体躺那不动，别人就是普通害怕。而她这具尸体动了，仆妇们被吓跑很正常。

        可是，她伸手探过自己的鼻息后问机械音，我明明有气怎么会是尸体？机械音答：吊着一口气是为防止你腐烂速度过快。

        言下之意她正在慢慢腐烂。

        机械音再次提醒：编号15160310孟云宝，尸身会在30天后彻底腐烂，30天内未完成心愿视为失败。心愿1，报仇，报仇对象……

        她想腐烂就腐烂吧，反正也不想生活在这个时代，又要问金手指的事，又来人了。

        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大部分是男人，家丁打扮。

        为首的是王管家。

        王管家一见到她，登时睁大眼，嘀嘀咕咕跟身边的李妈妈讨论。

        王问李，确实她死透了吗？李笃定答，确实。接下去大家七嘴八舌，说她这种死了又活过来的情况是诈尸无疑了，按照他们老家的说法，诈尸者，必是生前心愿未了才会留恋人间不肯离去。

        她听他们这样讲，频频点头，正是心愿未了。待她继续听下去，真够呛。一般来说心愿未了，就达成心愿喽。可这帮人居然商量着要去请个先生选个黄道吉日，把她这个诈尸的绑了，当众烧掉。

        理由是，烧掉更省事。

        完成死者的心愿更麻烦。

        她过于震惊，图省事就能烧掉她？

        更震惊的是这帮人说，烧她的时候要让全城的人来看，那种语气，仿佛烧她是个娱乐节目能乐呵大家。

        她不禁想到中世纪的猎巫行动，心中一颤。不想被烧，只想快点完成春香的心愿，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选择主动跟他们沟通。

        首先她大叫“安静”引得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她生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此刻面对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压力不大是假的。

        但是比起被当众烧掉，被大家注视就算不得什么。

        她大声地纠正众人的看法，并非诈尸，而是死而复生。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她又让众人安静，为证明自己不是尸体，随手在地上捡了根稻草置于鼻前用力呼气。稻草在众目睽睽下动了。她立刻说，我有气不是死尸。

        众人七嘴八舌，说诈尸的应该没气。

        她又问，你们知道我为何能死而复生？

        众人不知，鸦雀无声齐刷刷望向她。

        面对这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她呵呵，本想说“我上面有人”，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变成“我下面有‘鬼’”。

        众人听罢议论纷纷。尤其是王管家李妈妈，两人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异口同声问她，什么意思？

        她又呵呵，胡说八道编了一通地府见闻。主要是带出她下面的“鬼”，此鬼是判官更是她舅爷。

        舅爷把她放上来，他们若再把她烧下去，她就让每一个人等着，等她下去向舅爷告他们一个草菅人命。

        烧死了她这个有气的活人。

        草菅人命者，死。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活人可烧不得。王管家和李妈妈更是你看我我看你，又异口同声问她，你舅爷真是判官？

        她答：是。

        王李二人只道：这事得由大太太定夺。

        她立刻喊了一嗓子，大爷呢？

        王管家回：大爷已离家几月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她要替春香向这个宅子的一家主喊冤。然而，王管家说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如此她大胆在说，让大太太来这见我！

        小小丫鬟竟敢要求主人屈尊来这脏兮兮的柴房见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按往常，李王二人必定要教训春香一顿，让她明白什么是尊卑有别。

        但现在。

        面对这个死而复生的、下面还有关系的春香。李妈妈和王管家看看对方，啧了声，立刻行动。

        他们一个指挥仆妇收拾柴房、点上熏香；一个安排家丁去搬桌椅、拿琉璃灯。经大家伙一通忙活，柴房变厢房。

        把孟云宝看得目瞪口呆。

        她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帮人搞得像领导下来视查一般，要不要拉横幅欢迎莅临指导工作。

        ……

        现在，柴房内没柴禾了，焕然一新。

        孟云宝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直视柴房门口。那里摆放着一把八仙椅，椅子旁边是个高脚几，几上有三盘茶点和一杯茶。

        一个约莫三十的妇人举杯啜茶。

        她坐于八仙椅上，身着华服、头挽高髻、面目端庄，正是大太太钱氏。钱氏的腹部隆起，已有五个月身孕。

        和春香那被打落的孩子差不多月份。

        钱氏身后左右均站着李妈妈和一众丫鬟仆妇挤满屋。那感觉就好像□□片里的黑老大谈判，身边的帮众密密麻麻。

        人多势众，压迫感很强。

        备感压力的孟云宝正要开口说话，被帮众之一李妈妈抢先。

        李妈妈说：“春香，现在大太太来了，你有什么话直管说。”

        “我，我的话只跟大太太一个人讲。”这是云宝唯二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中气不足，话也说得磕绊，但好在她面部肌肉僵硬面无表情像个ai。故，谁都没看出她的紧张。

        反倒众人见她面色青灰、说话嘴都不怎么张、眼珠浑沌犹如死鱼眼都不带动的，又想她死而复生，皆不自觉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众人个个往柴房门的位置挤，非常想出去，看看钱氏、看看她，纷纷低下头。

        主人不发话，没人敢动。

        她重复：“我的话只跟大太太一个人讲。”

        李妈妈偷偷瞧钱氏。钱氏颔首。李妈妈立刻让屋里的仆妇出去。仆妇们如蒙大赦，迅速鱼贯而出。

        人散了，她感觉好多了。

        又听李妈妈说：“春香，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摇头，“我的话只跟大太太一个人讲。”

        李妈妈看向钱氏，见钱氏举杯啜茶，立刻教训道：“春香，大太太是何等身份，尊降贵来此见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有什么话快说！”

        然而这个小小丫鬟非但无动于衷还问，大太太是什么身份？

        那轻飘飘的语气，那没有表情的表情，分明是挑衅。

        李妈妈只听钱氏将手中茶碗搁于茶几发出轻微声响，立刻明白主子生气了，竖眉瞪眼向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讲起大太太的家世。

        祖父是安国公、父亲是当今大儒、几位族兄不是位极人臣就是官职在身、已故的生母与当朝长公主是闺中好友——正因大太太的显赫家世，在这后宅中连大爷都礼让三分。正因大爷的看重，大太太处置一个丫头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李妈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问地上的“蚂蚁”，“春香，现在知道大太太的身份了吗？”

        “呵呵！”云宝只道：“我，舅爷是判官！我，能死而复生！我，现在只想和大太太一个人说话。”

        又补充道：“我要说的话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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