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蛰伏

“你……”梅莉欲言又止。但转念一想，车是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还，便也不再多说。

        观摩完车子，梅莉领着简灵往她家走。

        “小朱把车开过来时，我问了几句。”梅莉进门，一边换鞋一边说话，“别看人长得小，其实是斯坦福商科的高材生呢。就是运气不好，刚考上大学家道中落，连学费都付不起。他本想一边打工，一边拿奖学金，用来应付日常花销，但是实在难以顾全两端。瞿绛河在海外时认识了他，出资让他完成学业。小朱一回国就跟在瞿绛河身边。我感觉凭他这资历，以后一定能高升的。”

        “你真厉害，送车过来这么点功夫，你就把人问得明明白白。”简灵换了鞋，和梅莉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那我总得问清楚啊。”梅莉笑笑。

        梅莉把简灵带的酒放到冰箱当库存，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啤酒。

        也是凑巧，她正在忙碌，手机就传来震动声。

        刘斐公司的试镜负责人发来信函，正式通告试镜结果，简灵顺利获得白梨这个角色。

        《喧嚣之下》，a级剧的女主角，简灵得到了。

        “简灵！我们成了！”

        梅莉兴奋地抱住简灵，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来来，走一个！”梅莉打开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递给简灵，与她一起碰了碰杯。

        冰爽的啤酒流入口腔，刺激着味蕾，脑海深处炸开一朵快乐的蘑菇云。

        简灵腾出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在让员工发通知信函的同时，刘斐本人也通过绿泡泡软件通知了简灵试镜结果。他表示非常欣赏她的演技，很期待合作。

        刘斐雷厉风行地建了个群，群里就他和男女主演员三人。昵称“非文”是刘斐，“河stern”是瞿绛河，简灵是“简灵blingbling”。

        “我说句实话啊，你俩在影视这块粉丝基础都不高，宣传必须重视。我正在让同事拟定宣传方案，开拍前宣传就要跟上。你俩有什么点子，尽管告诉我。”刘斐刚拉完群就开始发表工作演讲，“尤其是你瞿绛河，你还是投资人，点播率跟你关系可大了！一定要重视！”

        瞿绛河没反应，仿佛不在线。简灵顺势和刘斐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放下手机。

        此时梅莉的兴奋劲儿也过去了。她松开简灵，偏着头打量着她：“终于又能当女主角了，你怎么不高兴？”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简灵轻声说。

        她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在这个盛夏，忽然之间，发生了太多好事。她与少女时代暗恋的对象重逢，顺利拿下试镜，获得导演赏识……

        这一切都太好了。足以抚平往昔遭遇的那些伤痛。

        不是没有料想过试镜通过，但是得到正式结果她还是感慨万分。

        不过既然通过了，那有些事情也该让梅莉知道。

        “梅莉，我跟你交待一件事。”简灵想了想，喝下一口酒，“我以前，暗恋过瞿绛河。”她有些紧张，嗓子哑了点儿，嘴唇绷成一条线。

        梅莉静默片刻，噗嗤一笑：“搞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睡过他了。”

        简灵默默地看着梅莉。

        “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挺执着的，哪怕最艰难的日子里，你也没想过退圈，坚持练舞，接广告找机会。我觉得你一定能成的。”梅莉双手环膝，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简灵，“你这样执着，看上的人，怎么会拿不下？”

        简灵一手托腮，不知从何开口。

        “你倒是说话啊。”梅莉追问，“怎么就是暗恋，不是明恋？”

        “你觉得，我上学时是什么样的人？”简灵问。

        梅莉看了看简灵一张妖冶面孔，问：“狂野校花？”

        “我和瞿绛河的名字，经常被放在一起，无论是学校表演时，还是流言蜚语里。”简灵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比了比，“我每天上学都能听到有人讨论瞿绛河。他喜不喜欢我，我有一千种方法知道。”

        学生时代，简灵的容貌无疑是出众的。那时她还未经历社会毒打，乖戾孤高。

        她是校花，瞿绛河是校草。两人有颜有才，盛名甚至连外校生都知道。把他们编排在一起的谣言，总是数不胜数。

        学校里形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喜欢瞿绛河的女生在向瞿绛河告白前，会去试探简灵的口风，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在交往。

        追求简灵的人，在展开追求行动前会想方设法探瞿绛河的口风，问他喜不喜欢简灵。如果不喜欢那就正好少了个强大的对手，如果喜欢，那干脆就不追了，这叫知难而退。

        “简灵，你要追就追。我对她不感兴趣。”有天，简灵亲口听闻瞿绛河亲口对准备追她的男生说出这样的话。

        她清楚记得他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好似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瞿绛河总不至于和潜在情敌开玩笑。他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既然如此，她便将心意深深埋藏。

        “难怪你都没有找男友，还惦记着他？”梅莉问简灵。

        “不惦记了。”简灵摇摇头。她一直没有男友，无非就是因为遇不上合适的。何况成团那阵子，公司明令禁止恋爱关系。

        “哎，一看他就不是省油的灯。”梅莉摆了摆手，静默片刻后斟酌着开口，“我最近也听到一些关于瞿绛河和瞿家的事。瞿绛河……以前过得是不是不好？”

        “那要看跟谁比。”简灵缓缓说话，“跟我比，那还是很好的。”

        简灵不由回想了一下瞿绛河的过往。

        瞿绛河的母亲蒋梦萝，是瞿润年未婚时找的情人。在瞿润年的扶持下，她摇身一变，从外围变成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星。后来瞿润年要商业联姻，就把她送去南城，和她断了联系。蒋梦萝悄然隐退娱乐圈，本想做生意然后好好过日子。但她去了南城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她把孩子生了下来，起名瞿绛河。

        瞿润年和联姻妻子生下的瞿沐阳，和瞿绛河生日就差三个月。这一直是名流圈里津津乐道的笑谈。

        瞿润年给了蒋梦萝一大笔钱。靠这一大笔钱，蒋梦萝在南城买别墅，请管家，过上优渥的生活。然而瞿沐阳的母亲不想蒋梦萝好过，暗暗给她使绊。蒋梦萝送瞿绛河去南城最好的幼儿园，但母子俩被南城名流圈的父母们处处挤兑。蒋梦萝只好送瞿绛河去教育水平不那么好的幼儿园，然后是小学，初中……这样，出身普通的简灵才和瞿绛河有了交集。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一生过的不足够好就是因为童年没有努力，蒋梦萝对瞿绛河要求格外严苛。幼儿园时代，瞿绛河就被逼着学小提琴。小学时，提琴老师发现瞿绛河的作曲天赋，给蒋梦萝引荐了一位外籍作曲家。

        这位作曲家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授，和亚裔妻子定居南城休养。他收瞿绛河为徒，教他作曲，教他钢琴。钢琴音域广，与弦乐器相比，有固定音准的巨大优势，是作曲家的好帮手。

        “瞿绛河小时候，除了要学习以外，每天都要花至少四小时在乐器上。不是提琴，就是钢琴。作曲不需要每天练习，但一旦开始作曲，他就很容易开夜车。”简灵单手托腮，轻声说话，“如果做的不好，蒋梦萝就不让他吃饭睡觉。小学时，我看见过他累到在操场晕倒。就连老师都劝蒋梦萝别这么严格，孩子会养坏的。但是蒋梦萝不听。”

        “后来呢？”梅莉忍不住问。

        “初中后，蒋梦萝认识到瞿绛河在作曲方面的天赋和兴趣，于是就不强制他练琴那么久，他有了更多思考创作的时间。我感觉，初中时他过得比小学时轻松了一些，也变得爱笑了。就感觉，他自己也找到方式，和他的高压生存环境和解了。”简灵抿唇笑笑，“高中时，他的人生就逐渐走上巅峰了。”

        高中时代，瞿沐阳的母亲和瞿润年离婚，去国外休养。儿子生下来先天残疾，这件事像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她终于决定拔出那根刺，前往国外，并和国外认识的小鲜肉结了婚。瞿润年则在家族的非议中迎娶了蒋梦萝，奔波于首都南城两地。高中时代，瞿绛河依然在南城生活，在外籍作曲家的带领下一心备考国际知名音乐学府。

        大学时代，他往返于美国和首都，正式融入瞿家，还有首都名流圈子。

        多年的辛苦结成花朵，他在南城蛰伏多年，终于站到世界舞台，让众人膜拜。

        “我完全不羡慕瞿绛河的生活。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他那样。我要是在他那种高压环境里生长，就真的坏掉了。”简灵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子。

        不知不觉，她已经喝完了一整罐。考虑到今天摄入的热量足够多，她没再开下一罐。

        “我看啊，他从小就缺失爱的教育。别说你了，他谁也不会喜欢。”梅莉叹息一声，顿了顿又说，“他最终的归宿必然是商业联姻，和哪家豪门千金结婚，争取物质利益最大化。”

        “你说的对。”简灵用力点头。

        聊了一阵，简灵忽然想到刘斐刚拉的群，于是打开群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刘斐从宣传说开，开始畅想未来他们会拥有的点播量和人气。彷如一个老板，在给还没入职的新人画饼。

        没有人理他，他就自顾自说下去。满满的工作热情透过屏幕也能感觉到。

        简灵见状就应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直在看。

        刘斐见瞿绛河一直不吱声，就艾特了他一下。瞿绛河还是不理他。

        刘斐大概有些生气，于是用了拍一拍功能。

        “非文”拍了拍“河stern”的肩膀说“都听你的”。

        拍一拍功能可以自定义拍了拍后的内容。瞿绛河的自定义让简灵看着忍不住笑。

        她刚将嘴角往上翘起，就见群聊里出现一行小字——

        “河stern”拍了拍“简灵blingbling”的头发丝说“真好看”。

        非文：“……”

        简灵怔了怔。瞿绛河怕不是一直在看群聊，但是懒得搭理刘斐。他见拍一拍功能好玩，也见样学样拍了拍她。

        简灵完全可以想象刘斐气急败坏的模样。但是他又能怎样呢，瞿绛河是他请来的男主角，还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他没办法发火。

        刘斐沉默良久，妥协一般发了条提醒：“这部剧尺度比较大，你们做好准备啊。”

        简灵看到这条消息，猛地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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