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赤膊

冉柔闻言，倒是多了两分兴致。这龙舟会她以前听爹爹说过，这是吴越之地端午节气的传统，男子赤\裸上臂，着兵袴撑桨，十余人合力划船，是一个靠团结协作区分胜负的游戏。

        只不过，大齐民风保守，男子赤身裸臂是谓蛮俗失礼，非君子所为，官宦贵族更是觉得此种赛会不雅，便鲜少有人提及，所以这个游戏一直未传到这边来。

        碧螺拿着一张烫金镂花的请帖出来，交到冉柔手上，道：“这是齐国公夫人给您的帖子，秋公公昨晚送过来的。”

        冉柔接过，打开请帖看。碧螺在一侧道：“往年里，齐国公夫人也有送贴，但王妃们都不曾去过，只是让人备一些回礼送到齐国公府上。”

        冉柔随口问：“为何？”

        碧螺摇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按理说这齐国公夫人是咱们太后娘娘的表侄女，跟王爷自当熟识才是，要不然齐国公夫人也不会每逢时节宴请都会给咱们府上送帖子来，可是咱们爷从未应过，奴婢也只是隐隐听说，是咱们王爷和齐国公在今上登基后便水火不容。”

        听碧螺这般说，冉柔也有些好奇，按理说这齐国公和安王一样，都在今上登基时，有过从龙之功的人，都该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才是，又加上齐国公夫人这层关系，怎么的也不该闹的这般难看才是。

        不过，皇室纷争，又岂是她们这些外人能勘破的。冉柔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和她不想干的事。

        碧螺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龙舟会呢，听说此次的龙舟盛会，齐国公夫人便邀京城名门子弟，不知道谁能拔得头筹呢。”

        冉柔道：“确实有些意思，不过恐怕国公夫人志不在此吧。”

        碧螺惊讶：“娘娘怎么知道的！”

        碧螺想到什么，一张小圆脸满是羡慕：“听说国公夫人此次办这么大排场的盛会，皆是为了给齐国公府的大小姐选夫婿，这拔得头筹之人，很有可能成为齐国公夫人心中的乘龙快婿。”

        冉柔在闺阁时，便常听这位小姐，并非因为这位小姐的美名才名，而是……冉柔问：“这齐国公府家的大小姐，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她在闺阁时，便听过这位小姐因为避嫁，闹过的各种“奇”事。

        “是呢。”碧螺叹了一口气，道：“齐国公夫妇夫妻恩爱，在盛都被传作一段佳话，这夫妻俩成婚这么多年，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可惜这女儿却是个不省心的，让齐国公夫妇二人操碎了心。”

        冉柔点点头，不置可否。

        碧螺又道：“不过奴婢倒是很羡慕齐国公家小姐的性子，敢爱敢恨，哪怕是圣旨赐婚，也能宁死不屈。”

        冉柔想到她在闺阁那些年，齐国公家小姐广为流传的奇事，缓缓摇头，叹道：“遍盛都，也只她一人，有这等魄力了。”

        别的不说，单从圣旨赐婚，这女子能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宁死不屈，就足以看出，这齐国公家的小姐，是个狠人。

        碧螺期待的问：“那这个热闹，侧妃娘娘是去也不去？”

        “去！”

        为何不去？

        见冉柔回答的这般干脆，碧螺反而有些犹豫了，她迟疑道：“可…听闻那些男子比赛之际，皆是赤膊而战，娘娘前去观赛，是不是，是不是……不太端庄。”

        冉柔却是笑了，只是那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她柔声道：“碧螺，你怎么能这般想呢，这赤膊比赛，本就是划龙舟的传统。而且，既然这比赛之人都不甚在意赤膊上阵，观赛之人又何须顾虑这些细枝末节呢。”

        冉柔义正严辞道：“我们不过是受长辈相邀，推脱不过才去应席的，不必想太多。”

        安王殿下既然都能燕瘦环肥，尽享齐人之福，她受人相邀，去看几个赤膊小伙划船，怎么就不可以了？

        “娘娘说的是，是碧螺浅薄了。”

        想到那些龙精虎猛的赤膊小伙们，冉柔被通房娘子们堵住的心都松快了些。冉柔想了想，道：“去请府里的绣娘过来，本宫要再做几件衣裳，以供那日观赛所用。”

        “是。”碧螺看主子心情好了，心中暗松一口气，领完主子的差遣，恭敬的退下，办差事去了。

        安王府书房

        秋公公跟主子禀报完各个府邸的消息，例行禀报侧妃娘娘这几日的动静。

        秋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主子的表情。

        他说到眉娘几人上门向侧妃娘娘请安时，只见安王眉毛微凝，待说到眉娘几人向侧妃娘娘请安实则是为了要下银杏时，安王雕琢骨雕的手停下，待他说到侧妃娘娘放银杏离开时，安王殿下目光却是从手上的骨雕移向了秋公公。

        秋公公心中一窒，怕安王殿下误会他仗着主子的势，在侧妃娘娘面前充大，连忙解释：“娘娘豁达大度，奴才心生敬意，佩服还来不及，自是不敢帮娘娘拿主意的。”

        当时碧螺说“娇眉可丽”四位娘子想把银杏要回莘园，侧妃娘娘想问问他的意思时，秋公公便想着，侧妃娘娘这是心软了，又不好意思驳他的颜面，这才特意请贴身丫鬟来告诉他一声。而他替银杏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想通过碧螺的嘴，告诉侧妃娘娘，她如何发配银杏，他秋公公都不介意，甚至会帮娘娘圆回去，请娘娘放心。

        秋公公自是不知那“娇眉可丽”四位娘子在冉柔面前的说辞，更不知道那眉娘竟然会胆大包天的拿王爷来压制侧妃娘娘，只以为是娘娘心善，却不想这一段话，反倒是让冉柔误会，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而安王听到此处只觉得：难怪他这小侧妃如此招人疼，没入府几日便连秋公公也对她照顾有佳。

        对那群没有名分的通房都能关怀备至，对迕逆过她的刁奴也抱有一颗宽容的慈心，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明明还未见过那侧妃容貌，安王的眼中却浮现出他那身份贵重的侧妃，在一众无名无份通房娘子面前，温婉慈和，予给予求的模样……如此谦卑，不觉得委屈么。

        安王心中冷嗤，这般心软没有脾气，莫非当自己是个菩萨？

        安王道：“她愿意做那贤惠人，就让她去做！本王到要看看，她能贤惠到几时。”

        这话说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诺，奴才遵命。”

        秋公公瞧了一眼神色郁郁的安王，不明白殿下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又气了？

        按理说，殿下得如此贤妃，不会整日想着邀宠惹主子厌烦，还能帮主子打点好后宅那些莺莺燕燕，殿下就算不对侧妃娘娘奖赏一番，至少也应该觉得宽慰才对，怎的听完他的回禀，反而生气了……殿下的心思，他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秋公公回禀完后，又想起一事：“今年的端午，齐国公夫人办了龙舟盛会，给侧妃娘娘递了帖子，娘娘应了。”

        安王府一向和齐国公府不和，只要是住在盛都的人，没人不知道这件事，而侧妃娘娘却接了帖子，这真是太奇怪了，一点不符合侧妃娘娘以往的处事之风。

        秋公公本以为把此事告知主子，按照安王殿下最近对侧妃娘娘的关注来看，主子定会好奇侧妃娘娘意欲何为。谁知待他说完此事，安王殿下只是抬手让他退下，看起来毫不在意…或者说是心不在焉。

        于是，秋公公只好揣着一脑袋问号告退，直到他出了院子，还在琢磨……那侧妃娘娘此次出府，他还派不派人专门盯着了？

        此次齐国公夫人攒局的龙舟盛会，是盛都五月的头份热闹，今年的夏季来的早，这马球会、诗会没办几场，便早早被这灼热的日头搅散了兴致。

        盛都的端午节在这一年里也算排得上名头的节日，往年里这一天也是庙会灯会各种热闹，是未婚男女相看的好时候。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这种热闹不过是年年复年年，见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而今年齐国公夫人却弄来了龙舟这新鲜玩意儿，确实让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好生期待了一番。

        这世家公子们，皆是摩拳擦掌，想要玩玩这从这吴越之地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听说齐国公夫人对此次赛会下的彩头甚大，若能拔得头筹，岂不是在众闺阁小姐眼里出尽风头？

        而世家小姐们也都又羞赫又期待—听说比赛男子皆穿兵袴，赤膊上阵，届时哪家公子精进勇猛，岂不是一眼便能看出？

        而对于已成婚的夫人，有凑热闹的，有帮自家女儿相看的……如此，这拖家带口下来，来参加龙舟会的当日，饶是齐国公夫人早有准备，还是多加了十来张看席，才堪堪够用。

        齐国公夫人为此，哭笑不得的调侃不邀自来的友人：“往日里数你最端庄持重，我记得以前提起这吴越的龙舟赛会，你也是多番嫌弃，斥其不雅，我以为你不喜，便不曾送贴，没想到，数你来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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