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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境一片天地


  扶月山,林月坐在自己院子大门的门槛,脸色忧愁。

  此时天色已晚,本欲睡上一觉的他,却心神不宁,干脆就不睡了,坐在门槛上发呆。

  一人高的青石院墙,围出院中一两棵小树,只伸出三两枝丫,在墙外轻轻摇摆。

  门上匾额写着“临月修行”四字,门下坐着白袍年轻人,遥望门前宽阔地面的空无一物。

  其心中那股强烈的预感还是没有消失,这是他心神不宁的主要原因。难道妖国大妖杀过来,还不算什么劫难?那什么才算?还是要危及自身时,预感才会消失?

  对于这事,他毫无办法,猜不透其中玄妙。

  扶月山依旧清风习习,只是天气开始转凉了,风中带着些冷意。

  一阵破空声由远及近,林月跨出几步循声看去,一道流光分外耀眼,直奔扶月山而来。



  “林月!”

  一艘轻舟停在扶月山上空,稍作停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又朝他飞来。

  “大师兄?”林月皱眉看着轻舟落地。

  这还是自家师兄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见他黑着一张脸。

  “师兄,发生了什么吗?”他走近问道,瞥见轻舟所躺之人后,他满脸震惊,半张着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这……”

  躺着的郑言一的腰身没了半边,血肉模糊中可见白骨,全身是血,只有微弱气息。

  陆子敬满脸阴沉,先是抱起郑言一下了轻舟,直接朝院中走去,“先生受伤严重,房间在哪?”

  林月在这一声询问中,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前面引路,眼睛不时瞟向陆子敬怀中,“发生了什么?”

  他走在前头,引路至院中左手边的房前,一把推开房门,单手扶着,又问:“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子敬进房前,瞥了他一眼,简短说道:“与大妖出剑,被大妖伤了。”



  此时院中又现出一道身影,是那摘星。方才陆子敬沉默时,就是在传音与他。

  几人进得房中,陆子敬放下郑言一,让出位置给摘星,他与林月围在床边,几句讲完事情经过。

  “有结境大妖,在老观主楼台飞剑之后,先生第一个应战,出了三剑,然后受伤成了这样。”

  林月的目光停留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先生……如何了?”

  他问的是摘星。

  摘星在床沿一坐下后,就释放出大量灵气,一边将郑言一包裹,一边探查其身体情况。

  “保得住命。”他回答道。

  两位学生都稍稍松了口气。

  陆子敬低着眉眼,沉声问:“能否恢复?”

  摘星拿出一个瓷瓶,在血肉模糊处,倒下瓶口,用食指轻轻敲击,均匀洒出一些白色粉末。一边缓缓开口回答:“残留大妖术法,需要一点点去除,但问题应该也不大。你们让开些,我坐着用灵气剔除,期间需要集中心思。”



  说罢,林月和师兄直接退出了房间,留下摘星安静治伤。

  两人走到院门外,林月率先开口,“那头大妖呢?”

  陆子敬朝院中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后,看向自家师弟,“在先生出完第三剑后,被封峋观观主偷袭,伤了要害,逃回深渊断桥对面了。”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要返回参战,先生就麻烦师弟照顾了。”

  “我也去!”林月压低声音,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陆子敬敛容摇头,“去的都是虚境,不然没什么用处……阴阳家布了阵法,可抵挡住结境以下的变异精怪,若是再有结境大妖,得靠顶尖的几人出手,不然都是送死。”

  “可我想去。”

  “师弟好好守着扶月山,若是溃败,必然会有一部分变异精怪,会朝扶月山方向来,到时候同样得加入战斗。”

  林月没再说话,在气自己的境界拿不出手。

  陆子敬稍作安慰,“师弟,不必如此,依我看,迟早都有出手的那天,不急于一时……”此句安慰有些悲观。



  “师弟,我走了,照顾好先生。”陆子敬又说了一句之后,直接踏空而去。

  留下林月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发愣。

  ……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林月都守在院门口,等着摘星出来。

  期间扶月山其他人都有来过,他几句讲完事情后,便坐着思考。

  他想了许多事情,主要都是关于自己境界的。

  虽身怀道意,但时间太短,没能成长起来,但现在深渊断桥的情况,差的就是时间。他知道妖国有好几头结境大妖,迟早都要来,到时候,靠着那阵法和几位山巅之人,注定挡不住。

  妖国高了一个境界,就要压九洲一头。

  他之前有过一次自问自答,得到的结果,是境界并非一定要高,在心湖破碎,又凝聚为心丹之后,这个结论越发有了佐证。

  现在的战力,可比实境,一半是之前因为身怀道意,以及自己的武学想法,一半是因为心丹,其中灵气带着道意,带着自己的意志,质量很高。



  要想更快速地提升战力,或在心丹上用力。

  此时又是深夜,他盘坐起来,开始内观心丹。

  幽暗空间内,心丹有节奏地泛着幽幽白光,似在呼吸一般。他将意识向其靠拢,缓缓进入其中,此时的心丹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光是体积,其内部竟然多了色彩,而且分别在上下呈现出形状。

  “山河……红光世界?”他在意识中发出疑问。

  在心丹内,其上面半部分似他在虚白世界证明,看过几次的倒悬山河,也是红色。而下面半部分,则是与之相同的形状,不过是正常颜色,而且端端正正。

  两个不同的山河似乎在慢慢朝中间靠拢,速度很慢,不注意就会忽略掉。

  “这是在融合?”他再次发问。

  可惜这里的疑问,没有他人解答,只得自己摸索。

  他有意识地想加快它们的融合,一有了这个念头,两座山河相融的速度,果然快了些。

  “有用!”



  随着两方靠近,心丹泛出的颜色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白色,一会儿红色,那似呼吸一样的节奏,也快了许多。

  林月集中心思,心无旁骛,就想这一件事情。

  两座微缩的山河越来越近,其中最高的山已经相互接触,上方红色接触的地方,在一瞬间,变得透明,像是完全融合了。

  整个心丹都抖动起来,两座山河地动山摇,林月感受到此番动静,震耳欲聋。

  心丹的颜色变换越来越快,其中两相融合的山河终于快要完成。

  “轰!”

  似有开天辟地的声响在心丹内响起,林月看见山河只剩一下一座,看起来真真实实,此时正在慢慢下沉。

  山河下沉时,其上方呈现出天蓝颜色,现在心丹内部在林月看来,就是一方完整的小天地。

  终于,山川河流沉到了心丹最底部,然后像是生了根一般,与心丹交错连接,稳定不动了。

  上方是天蓝苍穹,下山是山河大地。



  似新开辟的天地。

  林月一直像是个旁观者,目睹这番开天辟地的发生,正欲仔细打量下方,一股无形力量将他的意识撕扯,顿时,他只觉脑袋被千万只蚂蚁啃食,每一处感知都被火焰烧灼,他忍不住想要退出心丹。

  在这疼痛难忍的撕扯之中,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融入心丹的天地,于是他准备继续忍着。

  院门下,他的表情扭曲异常,全身都在发抖,在凉风中,他却大汗淋漓。

  在心丹内,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对自我的感知,只有烧灼的疼痛,他不知道痛苦已经持续多长时间,他的意识不断出现在心丹各处,只觉得这方天地像是地狱,处处有着折磨他的手段。

  这种痛苦,比起他的任何一次受伤,都来的强烈,但他要忍着,失去的感知恢复了一点,这一点的念头,让他发着狠劲,决心扛过这番撕扯。

  无形的力量好似对他恢复的一点感知,十分不满,越加疯狂地撕扯他的意识。

  “这是要同化我?”他在意识模糊中发问。

  “啊!”他发出无声吼叫,“我偏不从!”

  双方进入僵持,林月的痛苦更甚之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感知的疼痛依旧清晰,忽然间,无形之力消散了,那种痛苦也随之消失,他的意识感受到一股清明,从未有过的通透。

  紧接而来的,是海量的信息袭来,一股脑冲进意识之中,他只觉得像是在看着光阴长河,闪过的是拔地而起的山岳,冲刷流淌的溪河,滚落的巨石,生长的草木……

  最后,他变成了这方天地,每一处发生着什么,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嫩芽破土时,溪水潺潺声,每一片树叶的摇晃,流云划过天空,日出于东方海中,月落在西边朦胧……

  这方天地很小,又很大,小到只在心丹之中,大到能容纳山川河流。

  他还保留着自己的认知,他知道自己是谁。

  也知道了之前那股无形的力量,相当于天地的原始意志,它想要让自己彻底融入这方天地,然后变成天地的道意,变成不仁不义,无欲无求的状态。

  但他胜了,成了这方天地有着自我意识的道意。

  “若是今日没有内观心丹,这方小天地融合时,我恐怕会触不及防……”他有些庆幸。

  ……

  心丹小天地的一条小河边,林月的意识化作自己的身形,其脸色明亮,充满着好奇。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我有了一方天地了啊……”

  环望一周,绿树成荫,河水清清,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吸都顺畅许多。

  “灵气与我调用心丹的灵气一样……”他自言自语,随意行走在树林间,东看西望,如踏春孩童。

  突然间,他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在一座高山之上。

  俯瞰景色,山清水秀。

  “这里虽小,不过方圆万里,但从光阴中看,也是经过万亿年的演化……这太过惊世骇俗,都不敢相信能捡到这种便宜。”

  他的记忆中有着这方天地的历史,那是孕育在一片混沌中的一块石头,经年累月,越来越大,然后化作阴阳两端,沉寂在幽暗之中。至于如何出现在他的心丹之中的,却是没有“记载”。

  “对了,要试试能不能将意识脱离出心丹。”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其意识缓缓远离这方天地,变成了之前的内观状态。

  “可以。”



  他退出内观,缓缓睁开眼睛,其眼神变得通透明亮,如一婴儿般清澈。

  “嗯?”他有些意外,因为现在他还是能感知到心丹内的天地,这种感觉就像同时有两个自己,一个是临月书院院长,一个是小天地的道意。

  “醒了?”

  有人疑问了一声。

  他左右扭头看了一圈,是顾清姈几人。

  “你们围着我作什么?”

  “做什么?”回答他的是顾清姈,“你在这儿坐了两个多月了,你说围着你做什么?”

  小白竟然哭兮兮地靠了过来,“之前看你的样子,以为醒不来了……”柳岁安亦是如此。

  “等我理一理……”他依旧盘坐着,眉眼低了一瞬,就抬头说道:“竟然耽搁了两个月……”

  林月站起身来,脸上有淡淡笑意,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诸位辛苦了,入定不知时间,耽搁了许多事情吧?”



  其心境通透,一下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两个月的时间,书院应该开了山门,能顺利开山门,那么深渊断桥应是依旧僵持着,而围在自己身边的扶月山几人,恐怕也是换着守了两个月。

  顾清姈怔怔看着林月,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此有同样感受的是如雪,她看到的更多,自家先生从行为举止上,就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之感,然后是心境,之前能看透,现在却又看不透了。

  此时是清晨,有朦胧薄雾。

  林月礼毕之后,垂手站立在院门前,一身白袍随风摆动,秋风萧瑟,但年轻人却似生着春风。

  “小先生,近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轻声问询道。

  顾清姈回过神来,简短地回答道:“扶月山开了山门,竟也来了不少人,留下几个在山内,几十人在山外,深渊断桥的战事僵持着,其他结境大妖还未出现……”

  林月轻轻点头,“我去拜拜祖师堂,补上礼。”

  说完便朝山间小径走去,似漫步。

  几人像是都被他所感染,彼此相视一眼后,不徐不疾地跟着他去往祖师堂。

  ……



  林月的变化有些突然,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但有着小天地的“历史”在脑中,他又觉得这十分正常。许多事情不是要准备好,才会出现,有些东西或许是在突然之间出现,然后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比如天降祸端,落下终身残疾,比如偶得机缘,可以一飞冲天。

  总之,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意外不会少,有好有坏。一方天地也是。

  这是他的明悟,是忍着长时间撕扯灵魂般的痛苦之后,得来的收获。

  年轻人行走在石板小径上,看看山中草木,看看脚下小路,和几人闲聊。

  此时的林月再来看自身处境,想法开阔了许多。

  这番是心境,而他的心境,是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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