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门面Party

何所惧自认为这二十一年来过得很幸福，偶尔和老妈相爱相杀，从幼儿园到大学没出过什么差错，始终快乐的活着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这并不代表她不懂江湖规则，人性至暗的道理。

        见得多的是为了争夺利益而撕毁表面柔和的面具，说人话就是刚刚那个阿姨的‘温柔镇定版’，很少有人明目张胆直来直去撕毁脸皮，这个阿姨勇敢的做到了。

        人际关系什么的，合得来大家一起玩，合不来，立马散开，谁也不要勉强谁，专门上家门口勉强人的，真不多。

        原来，做自己才是最难的啊，就像前面的路是一条走廊，布满了激光红线，触碰者灼伤肌肤，务必小心走每一步，社会的条条框框，身边人的条条框框，相互交杂，独善其身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可是从没看见过如此痛苦的人，九尾狐的一双浓妆清冷的眼光暗淡了下去，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天塌下来，不是死亡，不是黑暗，像打碎了的玻璃，像暗黄的年画，像生锈了的钢铁，像卖出了的灵魂。

        却让何所惧不知如何安慰。

        阿姨依旧不依不饶：“你怎么保证这家店永久关闭？”

        九尾狐颤声道：“我说道做到，我会搬离雨扇，不再回来。”

        阿姨切了一声：“你骗骗年轻人罢了，想骗我门都没有。你说搬离就搬离啊，也不知道随便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重新开店了。”

        九尾狐急红了脸：“那你想怎么样？既然我怎么做你都不信，随你吧，爱信不信。”

        阿姨伸手指着九尾狐道：“你……你给我小心着，再让我在雨扇看见你，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我们走。”

        人来人去，人来人往，顷刻间消失无踪。

        这世界没有永远的焦点，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矛盾，只有永远的问题不断出现。

        偌大的店铺空空荡荡，街上照常有游客在拍照，经过这场闹剧，没人会再拍‘珍奇鬼服’了。人是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的动物，《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从冰火岛来，看清了世间一切欺诈，最后回归冰火岛，平静是一种幸福，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知道的幸福。

        而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会渴望生活赐予他们风吹雨打，但无一例外，毒打过后才知道平静生活的可贵，不撞南墙不回头，没经历过些什么，总有些不甘心。

        不论如何，自己选择的都是最好的选择。

        九尾狐自己进店了，走到一排排衣架，左手抚摸着自己多年心血制作的衣服。

        何所惧拉着颜言一起进来。

        九尾狐走到收银台，道：“小樱，这个月工资照常完结，我一会儿给你转账，店不开了，下班吧。”

        小樱边收拾东西，边对老板说：“老板，那我走了。”

        等小樱走后，偌大的店面只剩下三个人，还有外面两个保安，估计一会儿也被辞退。

        九尾狐道：“我从十九岁开始设计衣服，至今十年。二十三岁开始获奖，大奖小奖这些年拿到手软，他们都叫我灵魂设计师，只有我知道，这些是妈妈想完成又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何所惧问道：“你妈妈？她为什么要放弃？”

        九尾狐道：“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的创意依旧在雨扇本地不被看好，更不用说在妈妈那个年代，首先外婆是第一个反对的。”

        何所惧道：“家长不应该是最支持孩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吗？干嘛阻拦？”

        颜言道：“不是每个家庭都像你家那么轻松愉快，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没经历过别人的人生，无法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问题，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共情。”

        九尾狐道；“是保护。”

        何所惧疑问道：“是……什么？”

        颜言道：“我明白了，这些衣服的设计不被认可，甚至被认为不吉利。你和阿姨的风格都是借助自然生活中的大部分人比较恐惧的东西，蜘蛛，蛇，蜈蚣，蝙蝠，大众不懂这些审美很正常。不然艺术家为何称之为艺术家。这世俗的偏见对花草就是良物，对蛇虫视为洪水猛兽，人类总是这样，喜欢消灭不喜欢的事物。所谓人言可畏，人不能与环境作对。无法转变别人的思想，你外婆只得退让。如果和公众起冲突，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何所惧望向颜言，他说这些话吧，对九尾狐现实的分析，本来是对的，不过，从他口里说出来总有一丝维和感，或许颜言一直以来的形象在她心中太完美，成绩好，长得帅，老师同学都喜欢，至今黑粉还没出现，之前看到的都是正面阳光形象，忘记了，有阳光的地方，总会伴随着阴影出现，忘记了他也是人，也会懂这些社会常识。

        何所惧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一些窃喜，好像窥见了不得了的秘密。

        九尾狐道：“是的，所以妈妈放弃了，某天凌晨五点，有人在门外用石头砸坏了家里所有窗户，她怕家人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不得不放弃，她期盼着我的时代到来，她期盼有一天雨扇能包容多元元素，而她，终究是没等到这一天。”

        何所惧道：“因为这种见不得光的理由而放弃梦想好不值得。天大地大，总有地方认同你，不如你来我们泉城吧，社会治安超好，不会有人来找你关店的。”

        九尾狐道：“我打算去a国了，参加下一届的世界设计师大赛，提前去三个月，准备准备。”

        何所惧道：“这个店怎么办？直接锁门吗？”

        九尾狐道：“今天把这些衣服搬出去，挂牌把店卖掉，这个地段很好卖，不愁买家。你们喜欢的衣服多挑一挑，我送你们。”

        何所惧道：“那多不好意思，我们买几件。”

        九尾狐道：“自从我妈妈去世，我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为我撑腰的人了，人们总是在你光鲜亮丽时阿谀奉承，在你失魂落魄时离开，很正常，几件衣服不成敬意，去挑吧，我去叫人来搬家了，你们随意不用客气。”

        九尾狐转身回到店里的高台上，正如何颜二人刚进店面的第一眼，手中扇着蒲扇，这回没有俯瞰店面，没有了游客，只有低声絮絮叨叨打着电话。

        何颜二人去衣架上选了黑白红男女各一件，设计繁复，刺绣居多，连用蕾丝，没有温婉风，只有酷炫风，九尾狐走御姐风，相反男孩子的衣服版型较为玉树临风，可能九尾狐喜欢绅士，没有太大的攻击性。

        何所惧拿一件衣服，往颜言身上比了比，“嗯，终于找到你能穿的衣服了，明天把你的七分裤换了，我看着不顺眼。”

        颜言道：“看别人穿不合身的衣服会不舒服？”

        何所惧点了点头。

        颜言道：“其实我也不舒服，今天又没办法。”

        纯手工刺绣确实贵，这六件衣服的价格快那十五件衣服的两倍了，重量也是两倍，何所惧轻声问颜言：“我们拿这么多是不是不好。”

        颜言道：“但不同颜色的衣服版型和设计差异较大，舍弃哪一件都是损失。这样，我们请店主吃顿好的，这样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何所惧道：“要不我去银行取一些现金吧，我虽然没带手机，总算脑子还在脖子上，没忘记带银行卡，我们光今天一天的支出大几千，更别提还有两周耗在这。”

        颜言道：“你一个女孩子，现金带在身上不安全，出来前我带够了钱，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何所惧道：“可是……”

        颜言道：“我虽然没有宋朝那种可以无限刷的信用卡，但一个月十万也是有的，加上摄影兼职的钱，你把心放肚子里。”

        何所惧道：“好吧，等我回去，我们aa。”

        颜言道：“走啦，跟店主说一声。”

        何颜二人抱着六件礼服式样衣，正好九尾狐打完了电话，这通电话说的蛮久，似有什么重要事件叮嘱，可能因为都是衣服吧，怕损坏，包装需要注意一些。

        何所惧道：“你送我们衣服，不如，今晚我们请你吃饭吧。”

        九尾狐道：“我说过，不必客气，坦白说，这些衣服不会再流动市场，此次去a国，至少半年的时间，我从不售卖一年以上的衣服，我只是需要保留款式，有些款没有设计稿，是三分钟的随心创作，因此为日后做个打算，等到我重新开张的那一天，这些衣服再次重新在工厂制作出来，重见天日。我帮你们打包一下。”

        九尾狐从收银台拿出自制的礼盒，上面有小狐狸的标识，做工精细，正如她的衣服，只有极致热爱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何所惧脑中浮现了上午颜言大包小包背了十五套衣服的情形，以及额头上的热汗，还有上午的寄存点离这边有点远。

        颜言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相聚是缘，我们请你吃个饭，大家交一个朋友，谁又知道我们下一次的相聚在何时。”

        九尾狐道：“那我总是要先搬家的，不知几点能忙完，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九尾狐礼貌拿出二维码，递到何所惧面前，何所惧看了看颜言，颜言已经拿出手机来扫码，双方加了好友。

        本来九尾狐以免出现什么误会，两人是情侣什么的，所以加何所惧的微信，最后没想到是男孩子加了微信，额，反正他们不介意，她无所谓。

        何所惧道：“这个礼盒，我们要一个好了，六个太重了，剩下的衣服用袋子好了。”

        九尾狐道：“袋子会压坏刺绣和蕾丝，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礼盒的原因。”

        颜言对何所惧轻声道：“没关系。”

        待礼盒包装好，颜言对九尾狐道：“今晚七点，我们东城火锅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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