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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时鸣春涧中(中)


  回眸一笑,大概便是如此。

  到了武则天这个年纪,‘百媚生’怕已经算不上了,但是在狄仁杰的眼中,那一笑,丝毫不比五十年前,感业寺山门外的那一笑逊色。一时间,他竟有些痴了!

  “怀英,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武则天感到很疑惑,总觉得狄仁杰今天有些古怪。

  不过,和狄仁杰相知十年。

  十年来,她知道狄仁杰忠于李唐,但是却始终把他视为知己,并且委以重任。她见过狄仁杰各种失态,甚至是八年前,狄仁杰重获自由后,曾在她面前放声大哭。

  可是,武则天觉得,都没有今天这样的怪诞……

  狄仁杰忙甩了甩头,把脑海中的杂念驱走。

  他走到门口,轻声道:“陛下新设奉宸府,老臣也明白陛下的苦衷。



  但是,张易之兄弟为中山狼,一朝得志必将猖狂。陛下可以用,但绝不能重用……”

  对于奉宸府,狄仁杰是反感的。

  亦或者是,他对张易之兄弟反感,有甚于当年的薛怀义。

  武则天蛾眉一蹙,看着狄仁杰,半晌后,她轻声道:“怀英的话,朕记下了。”

  说完,她戴上了帷帽,便走出房门。

  心里越发感到古怪,她知道狄仁杰反感张易之兄弟,但是似今日这样直言不讳,还是头一遭。婉儿的小鸾台虽然不弱,可是在处理一些事情上,却不免缩手缩脚。

  只所以任用张易之兄弟,武则天也是不得已。

  去年发生了太多事!

  特别是白水塘、八角山……

  从表面上看,这两件事和她并无关系,针对的也只是杨守文。

  但如果往深处想,武则天就发现,她对朝堂的掌控力,似乎变得薄弱许多。在几年前,哪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亲手制定的路线,却在使团尚未离京时,就已经暴露出去。

  这说明,朝堂上有一股暗藏的力量,让她感到担心。

  张易之兄弟?

  子是中山狼,她焉能不知?

  可是,她的确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够相信。

  在狄府外上了马车,武则天一言不发,陷入沉思之中。

  她今晚之所以突然驾临狄府,的确是因为听说了狄仁杰昨日前往桃花峪的消息。

  那消息,也是张易之告诉她的。

  本来,她倒也不甚在意。可张易之却巧舌如簧,让她也不禁有些怀疑。于是,她才有了今晚夜访狄府的举动。武则天坚信,满朝文武中,最不可能背叛她的,是狄仁杰!

  她说不出缘由,只是有这样的一种直觉。

  正是这种直觉,让她对狄仁杰深信不疑……而今晚的见面,也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狄仁杰是忠于李唐,但依旧不会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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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靡靡细雨,时断时续,一直持续到了黎明前。

  当一轮骄阳升起后,天光大亮,碧空如洗。

  桃花峪那满山桃杏在经过了一整日的细雨浇润后,阳光下更显娇艳。那满山的桃红杏白,镶嵌在一望无际的苍翠之中,更为那盎然生机,平添几分别样的生趣。

  杨守文陪伴着李裹儿在青牛观外的观山亭内,迎来了一行车马。

  五位公主,还有五个驸马,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在观山亭外停下。

  “裹儿,好久不见,却越发的漂亮了。”

  新都公主一下车,就快步迎上前,拉住了裹儿的手。

  李裹儿往车队里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何不见二姐呢?”

  “呃……你二姐近来有些麻烦,故而被祖母下旨,闭门思过……不过,你二姐夫却来了。”

  李裹儿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太微宫里修行。

  除了杨守文之外,她几乎对洛阳城里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裴巽这时候也走来,嬉皮笑脸的朝李裹儿一拱手道:“裹儿别来无恙。”

  对这个二姐夫,李裹儿说实话并无什么好印象。

  不因为别的,这因为这个二姐夫油嘴滑舌,眼神总是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裴巽出身名门,乃河东闻喜裴氏族人。

  当然了,他在族里的身份地位不高,不过长得却很俊俏,故而才被选中了驸马。

  李裹儿脸色微微一沉,“贫道乃修行中人,还请居士放尊重。”

  她和宜城的关系不好,可以说是从小打到大。

  但关系再不好,宜城是她的姐姐。现在姐姐被圈禁,裴巽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让她顿时心生厌恶。故而,他对裴巽也没什么好脸色。

  裴巽被李裹儿这一句话给噎得有些说不出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许多。

  也难怪,就算李裹儿噎他又能如何?

  她可不是宜城公主!别看李裹儿现在没有了公主的封号,可是武则天和太子一家对她的宠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李显越发绝对愧疚李裹儿!以前他愧疚,是因为裹儿出生在路上,出生的时候险些被害,当时甚至连包裹她的襁褓都没有,还是用的杨守文脱下来的皮袄。正因为这样,才让李显对裹儿宠爱至极。

  如今,正因为他当年和杨家定了亲事,又是因为他,杨家背井离乡。

  女儿也因此受到了牵累,不得已出家入道……李显对杨守文固然有些不满,但同时对李裹儿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深。宜城砍断了裴巽的头发,结果被夺了封号,便为县主;如果是裹儿拿刀砍了杨守文,估计也就是一顿训斥,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分别。

  裴巽心中窝火,可又不敢表达出来。

  因为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道姑,内心里绝对藏着一只恶魔。真要是激怒了她,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到那时候,凭他一个不受宠的驸马,又怎是李裹儿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目光,落在了李裹儿身后,那个一身白色僧衣的俊俏和尚身上。

  裴巽看杨守文的目光,顿时变了样子……凭什么他就能得到裹儿的心?不就是会作两首诗,夺了个武魁嘛!如果不是裹儿的庇护,你这家伙现在,怕已人头落地。

  人啊,这怨恨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会恨上一个人。

  杨守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一直站在裹儿的身后。

  可就是这样,便被人嫉恨在心里……若他知道,不定又会是什么感受。

  “你四姐夫今日值守,故而不能来。

  不过,他让人带了礼物,说是以后若有空暇,一定来向裹儿赔罪。”

  李裹儿的四姐夫,就是永寿公主的丈夫,名叫韦鐬(音hui,四声),是贞观名臣韦庆植的侄子。永寿公主过世的早,两人可以说才定亲不久,永寿公主便过世了。

  但韦鐬却没有另娶,而是守着永寿公主的灵柩,从庐陵送到了自己的家乡。

  而后,他更因此而伤心很久,甚至至今没有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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