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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清风寒风都是景


  枣花酒花各有一通的说,燕燕倒吸一口凉气,把田庄子这话放下来,她关注的是:“你们早就商议过?”
  枣花酒花相对笑嘻嘻:“是啊,入腊月开始办年货,我们说买毛猪比买猪肉便宜,另外还有猪头猪下水都归自己,姑娘你一听就摆手,说不许活猪进来,我们说当然不在店铺里宰猪,往农户家里看好猪,请个屠夫过去宰杀好,一样一样干干净净搬回店里,你后来又说确实省下钱,我们想想如果自己买猪崽养大,还更省钱呢。”
  燕燕茫然,店里货物主要是衣料,她当然不允许活猪进店门,就是今天郑掌柜的送来各式海味,看着就心动,而此时季节又合适,过年的时候手里有的人家,年菜上有一盘海参是份体面。
  燕燕当时也提出来,海产味道大,别把店里衣料染上。
  贺宁又想要这批海产,又要考虑到衣料味道不能混,他说会想得出办法。
  在“节流”方面,燕燕再次甘败下风,谁能想到“味道大”就让丫头们又生出新的主意,姑娘你买个田庄子或在京里置办一亩几亩的地吧,咱们索性大肆的养鸡养猪带种菜,把一年需要的饮食包管大半。
  燕燕再次发现她和绿竹都不是店铺当家人,真正的当家人当数枣花酒花二位“姑娘”。
  这样想不过是调侃的话,门外进来一个人,也挺当家,一个年青的妇人搬着面盆进来赞成:“姑娘买个田庄子,这主意能行!”
  把燕燕和绿竹吓了一跳。
  这是祁寻富妻子吴氏,她有个儿子不到三岁,她和祁均妻子马氏在厨房里和面,面和好就搬来正房包水饺,吴氏送面盆,马氏照看那个叫留哥的小孩子。
  “咣”。
  吴氏放下面盆,兴奋的说起来:“有地就是命根,种出庄稼来,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喂鸡喂猪,还能烧火,姑娘买个田庄子吧,我和马氏给你看着,春夏秋三季每天给你送菜来。”
  “这话很是,店铺生意好,再把每日花用的钱省下来,二奶奶和贺娘子也早一天成为大财主。”章妈妈也道。
  燕燕、绿竹只能答应下来,大家继续包水饺,燕燕向绿竹咬耳朵:“都是财姑闹的,没有她租下房子带着地又养鸡,就不会有今晚这些话。”
  等到睡下来,燕燕也承认枣花酒花说的有道理,然后她还是诧异,没有想到读书是个草包的元财姑撑起夫妻门户,她在黑暗里喃喃道:“读书不见得就明理,不读书也不见得就不成。”
  离京五里外的村庄里,村头约近一亩的空地上,有竹篱围出的三间屋子,元财姑推开其中一间,里面灶烟蒸腾,原来这是厨房。
  端着满满一箩馒头,元财姑走进中间那间,这里摆着一个桌子两条长凳,是她和舒泽的堂屋,从这里能看到隔壁摆放一张床,也有一个桌子两条长凳,舒泽向油灯下读书。
  看一眼舒泽,元财姑白天的劳累就不见,她喜滋滋儿拿一个馒头过去:“全白面馒头,你吃一个。”
  舒泽拿在手上皱眉:“浪费,为什么又蒸白面馒头?”自从元财姑到来,舒泽就不再养家,专心读书的他只等下科得官,告诉自己大丈夫不拘小节,既然元财姑手里有钱,他读书要紧。
  这是一对穷孩子,吃白面馒头觉得可惜。
  元财姑就等他这句话,喜不自禁再道:“这是给表姐蒸的,你猜我今天去了哪里?”
  舒泽心头一跳,随后眉头更紧,他平时不管元财姑出来进去,哪怕她明晃晃为自己表露真心,舒泽也恨她在骨子里。
  为什么还吃她养家挣来的衣食呢,还睡在一起呢?大丈夫不拘小节,他寒窗数载,为的就是一朝翻身,他现在吃好睡好读书好是第一件要事。
  他随口一问,不是担心元财姑去了哪里,而是前面那句,全白面馒头蒸给表姐。
  元秀,至今也是舒泽心头那点朱砂,随时动摇他的心怀。
  他含糊的问:“你去了哪里?”
  “昨天我蒸白面馒头你说可惜,我蒸的是年礼,给这里邻居杂面馒头也就行了,给燕燕绿竹可不得白面馒头吗?”
  舒泽嗯上一声,耳朵继续支着。
  元财姑要说的话,会倒干净为止,她很愿意和舒泽说话,有的没的全说出来。
  她打扰舒泽的时候并不多,平时对话简单到:吃饭,对方人来了坐下就吃,无话。睡吧?嗯。
  财姑快快乐乐回答:“燕燕绿竹留我住呢,我说回来给你做晚饭,她们还笑话我,她们人可真好啊,约我大年初二往表姐家拜年,都说我蒸的馒头好,我给表姐也送馒头,再杀几只鸡带去。”
  舒泽垂下眼帘,慢慢的有了一句话:“你有过年新衣裳吗?去......”他用尽力气,舌头也发不出“秀姐”这音节,只能遗憾放弃:“去走亲戚穿得好些。”
  “我有我有,”元财姑乐乐呵呵:“我扯了布放在裁缝那,我一件,你一件,咱们是外乡人,过年往京里走走亲戚,也让邻居们不小瞧。”舒泽的心头狂跳不止,让他的人差点跳起,把手里馒头狠狠一口,堵住嘴的同时像打下去一股劲儿,舒泽重新坐稳,吃着馒头淡淡道:“我不去了吧,我读书。”
  他矛盾极了,他的口自作主张说出不去,他的内心呐喊不止,我想去我想见见秀姐,向她解释和你成亲非我所愿,我冤枉到家。
  他就继续拿馒头一口一口的往下压。
  元财姑诧异:“你不去和宁哥说话?宁哥会笑话你不拜年不知礼。”贺宁白天的大笑犹在耳边,元财姑嘟囔:“宁哥很会笑话人,和起先一个模样,半点没改。”
  舒泽急急把馒头咽下,大喘气儿,原来是拜宁哥,也是,过年大家都在京里,据元财姑说燕燕绿竹贺宁在京里安顿下来,而自己虽只有这三间屋子也算安身,年节下走动走动,除去热闹也可以论文。
  他道:“拜宁哥我去。”
  元财姑高兴起来:“我今天都问的清楚,宁哥在汪大学士家学读书,他说路不远的话,你也可以去,我当初租房,有好几处可看,我中意的就是这间离京只有五里地,你一早一晚的读书去,不耽误回来。”
  向简陋房屋投去满意神情,当初租下来三间草屋,历年冬天积雪压塌半边,这里说是村头,其实离村子有半里路,浇地的水源在村尾,这里草屋附近约一亩地左右能种,但亩产太低,花力气不划算,房主人弃了这地另寻田地住处。
  元财姑花五两银子租三年,买来材料和舒泽修了房屋,保证三年里风雪中不倒,买来竹子建起篱笆围出院子,亩产低不打紧,没指望种地挣钱,长点菜足够夫妻饮食就成,又养了鸡,这对夫妻的小日子也算稳固。
  元秀、燕燕和绿竹赠银四十两,元财姑有足够的信心在京里过上三年。
  舒泽又读起书来,元财姑进进出出把准备好的年菜送入堂屋,偷看舒泽好几回,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舒泽从没有问过元财姑有多少钱,出门是怎么挣钱,他就不知道元财姑一开始往码头卖苦力,杂在一堆男人中间,元财姑亭亭玉立像朵花,分派活计的工头非礼她,被元财姑抓破脸,当天的工钱也不敢要,一路跑回。
  现在她卖炒花生,每天下午往集市上说好的人家里扛几十斤花生回来,保证洗好炒好后约五十斤,一早扛进京里叫卖,中午赶去集市,下午扛生花生回家来洗来炒。
  给燕燕送的瓜子是元财姑单独炒出来,她不卖炒瓜子儿。
  舒泽视若不见,不管她洗花生还是洗别的,元财姑欢喜他安心读书,可寂寥也会出来,有时,她也想和舒泽说说话,说的久一些。
  可是,算了,舒泽读书要紧。
  元财姑看一眼舒泽就欢喜,她愿意为舒泽做什么事情,不择手段也不眨眼睛。
  也是,她不择手段才得到这个少年。
  从此以后的日子好也罢,苦也罢,都归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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