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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学不会呢


陈稷愣了下,有些傻眼,虽然跃跃欲试,但想到小将军对他的绝望,不由支支吾吾起来,“我,这个,很笨的,学不好,你能不能别生气?”

        他是练武的奇才,读书的朽木,小将军和宋先生也不是没努力过,但都在他不听教的脑子面前败下阵来。

        卫雩就认真道:“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若是学不会,是我教得不好。”

        陈稷就红了脸,“那你等我下午回来,就教我认字,行不行?”

        卫雩点头,看着陈稷策马跳过围墙,又勒了马,回头冲她扬了扬鞭子,满眼都是意气风发。

        陈稷开开心心打马离开,决定把家里的院墙好好修修,他天仙儿似的心上人,可不能随随便便给路人看了去。

        二宝就一脸羡慕的看着陈稷的背影,扭头问卫雩:“姐姐可不可以教我认字?”

        卫雩摸了下他扎手的沙弥头,“你想学,我就教你。”

        二宝却为难的蹙了小眉毛,瞄着散发着甜香的油纸包,点着小手指道:“可是我没有点心给姐姐你呀。”

        读书是要交束脩的,他看村子里的老夫子收过,陈稷也给了呢。

        卫雩不由笑了,招手让他进来。

        二宝就直接从窗口爬上了几案,盘着小腿坐在上面,笑嘻嘻的看着卫雩。

        卫雩也不说他,就低头给他讲书中的小故事。

        等陈稷踹翻了县府里一干吃空饷的差役和巡捕,好生立了一把新上任的威风,兴冲冲的回到家中时,他院子里也正热闹呢。

        张蓿和老大夫正趁着天光还不错,坐在院子里处理新采的药草,卫雩也在边上帮忙。

        二宝蹲在地上,拿着支秃毛笔,沾了水在一块石板上练习写字,一横一竖画得认真极了。

        时不时还跑到桌边,张望一二,又跑回去蘑菇蹲。

        陈稷好奇的走近一看,发现他看的是一张写了一个大字的白纸,但纸上的字,他并不认识。

        他不由看向桌边的卫雩,目光有些委屈,说好等他回来教他,为什么偷偷先教了别人?

        不,要真是偷偷的,他心里可能会更舒服点。

        卫雩不解的看着他看上看下,陈稷就把手压在白纸上,咕哝道:“你说了等我回来的。”

        断句断得非常出色,卫雩开始都听懵了,会意过来,配合陈稷的二宝式委屈眼神食用,实在让她啼笑皆非。

        卫雩起身往正房走去,陈稷就跟在她后面,“要不把偏房布置成书房?”

        他很不想让别人随意进出她的闺房,就算二宝是个小孩子也不行,除非那个别人是他自己。

        卫雩惊愕的回头,“那你住哪里?我搬去书房?也行。”

        正北三间房,一间正房,她现在住的就是,是最大的,居中那间做了客堂兼饭厅,还有一间偏房,要小许多,只有正房的一半,用来做书房,确实不错。

        陈稷断然拒绝,“不行,偏房太小,不适合你养身体。”

        卫雩奇道:“那你住哪里?去和张蓿合住吗?”

        陈稷默默瞄着她门口的地面,不说话了。

        卫雩看明白了,也是断然拒绝,“你别想再在我门口打地铺了。”

        陈稷就抬头看屋顶,目光逡巡不定,似乎在琢磨,她这屋顶哪处蹲守比较好。

        卫雩彻底无语,“屋顶更不行。”

        陈稷就不逗她了,“我订了张小榻,放在堂屋,夜里睡着刚好,你白天也可以用。”

        才说着,门外就有人用骡车送货来了。

        卫雩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稷和张蓿两个,把小榻摆在了靠近正房的墙边。

        骡车走了,又来了辆驴车,拖了张大书案并配套的两张椅子过来。

        于是,偏房也被安排上了,摇身一变,就成了书房。

        卫雩已经放弃了,她看着陈稷抱着张蓿借给她的笔墨和书本,端端正正的摆到了擦得干干净净的书案上,看着比她本人还要高兴。

        厨房的上空,飘起了炊烟,做饭的张蓿和烧火的二宝说话的声音清楚的传过来。

        从窗口看过去,院子里就剩下了老大夫一个人,坐在东厢边光秃秃的大枣树下,惬意的喝着热茶。

        卫雩被陈稷按在书案前坐下,应他的要求,提笔给他写了张大字,上面就两个字,他的名字。

        陈稷就喜滋滋的抓着毛笔,照着卫雩写的字,画自己的名字。

        卫雩看他拿笔的姿势完全不对,只好默默在心里摇着头,掰着他的手指,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然后手把手,教他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陈稷看着自己的大手被包在柔软的小手心里,感受到近在耳边的温热呼吸,只觉得耳朵跟火烧似的,脸也烧得通红,跟喝醉了酒的人一样。

        他脑子都炸了,整个人僵住了,却被认真教学的卫雩不满的斥责一声,“专心点!”

        陈稷立刻回收心猿意马,但马儿早跑到天边去,拽都拽不回来了。

        他实在受不住,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然如此难写,猛地站起来,干咽着口水道:“你口渴不?我去给你端水,我有些口渴了。”

        陈稷狼狈的逃窜出了书房,心还在砰砰乱跳,快要呼吸不过来。

        卫雩:

        她太严厉了吗?有必要水遁吗?

        隔日,陈稷趁着中午,从衙门溜号回家,惊讶的发现,家中的小孩儿又多了两个。

        再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是狗生家的小崽子。

        三个小孩子蹲在新书房的窗子下,一抛一接的,抓着河边捡来的石子玩,口中还念念有词,一二三一二三的叫着。

        卫雩就伏在窗前的书案,低头奋笔疾书。

        陈稷骑着枣红马停在门口,趴在门口晒太阳的黄黄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趴下了,哼都懒得哼一声的。

        三个小孩儿听到马蹄声,好奇的抬头一看,二宝立刻就叫起来了,“姐姐,叔叔回来了!”

        陈稷听着这声叔叔,觉得刺耳极了。

        他下了马,把小孩儿拎到边上,恶狠狠的威胁道:“再敢叫我叔叔,我就把你送回军营刷马棚。”

        二宝很有些为难,叔叔都这么老了呢,觉得自己的良心大概会很难过,但还是可耻的屈服了。

        小孩儿被悬在半空摇来摇去,瘪着小嘴,不情不愿的,乖巧的叫了声,“哥哥。”

        陈稷满意了,放下二宝,转身却对上了卫雩探究的目光,他不由窘了窘,低咳了一声,掩饰道:“我问他有没有乖乖看家呢。”

        卫雩放下笔,“你回家,是有什么事?”

        陈稷摇头,他就是回家看看她,瞅着吃饭和午休的空子就过来了。

        “你有没有用午食?我在街上吃了米糕,觉得不错,给你带了些来。”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叶包。

        当即就打开了捧到了卫雩面前,献宝似的,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米糕小小的一块,二宝的巴掌大小,圆圆扁扁的,雪白雪白的,小巧又漂亮,打眼一看就有十多个。

        卫雩只好从他手中捻了一个,竟还是热乎乎的,她惊奇的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还有股米面的清甜。

        卫雩吃着,不由弯了弯眼睛,“是很好吃。”

        三个小孩儿在边上,也不玩石子了,咬着小手指,望着陈稷手中香香的糕糕,流口水。

        陈稷见了,随手就去拈米糕,“你们不许吵到人,知道不?”

        卫雩忙伸手阻拦,她抓着陈稷的手腕,扭头对二宝几个道:“先去洗手,才在地上抓了泥巴。”

        二宝立刻抓着两个小伙伴,去厨房舀水洗手。

        陈稷的眼珠子,就黏在卫雩抓他的手上了,人也僵硬了,说实话,他好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老是背叛他的心。

        明明他的心,正在扑通扑通,唱大戏似的欢快着呢。

        卫雩见状忙收回手,下意识背过手去,垂眸看着书案,“你午食就吃这个?下午会饿的吧?”

        米糕好吃好消化,可是不顶饿吧。

        陈稷回过神,飞快抓过卫雩的手,把小纸包搁在她手心,“我吃的是包子,等饿了就该回家吃饭了,你等我回来。”

        他塞完吃食,摸完小手,转身扯过枣红马就跑了。

        卫雩不由怔住了,陈稷手上的硬茧子划过手背的感觉尤在,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来去匆匆,就为了给她送几个米糕?

        傍晚,陈稷归家,离着老远,就认出了蹲在路口的背影,可不是他家的阿雩。

        陈稷下马,径直走过去,发现卫雩正在烧纸钱,二宝也在,蹲在她身边,扒拉着火盆。

        两人都是一脸虔诚,连他过来都没发现。

        卫雩是在给姚老夫人的七七烧纸钱,二宝是在给他爹娘烧纸钱,顺便报个平安。

        昨儿,卫雩拿了她手抄的《千字文》和《急就篇》,让张蓿帮忙拿去县城的书铺,看能不能换两个钱。

        没想到还真拿回了百来个铜板回来,扣除笔墨成本,还能盈余一半有多。

        这还是赶巧了,是书肆掌柜的见字心喜,肯出高价买下,打算拿回家去,给自家小儿做启蒙的。

        一锤子买卖罢了,这地儿太穷了,读得起书的人太少了。

        卫雩听了,就把钱串子推回给了张蓿,把笔墨花用抵了,余钱就拜托他买些香和黄纸回来。

        二宝见了,也掏了铜板出来,要给自家爹娘买纸钱。

        陈稷就静静的等在卫雩的身后,在她起身的时候,瞧着不对,立刻上前,扶了她一把。

        卫雩蹲久了眩晕,头抵在陈稷胸前,手抓着他的胳膊,全靠他撑着才没倒下。

        陈稷虚拢着卫雩,低声问她:“你没事吧?我抱你回家找李老?”

        他也跟着卫雩,唤老大夫为李老了。

        二宝仰着小脑袋,屏着呼吸,小手不觉抓着陈稷的衣裳,也是一脸紧张看着卫雩。

        卫雩默默摇头,陈稷瞟了眼未熄的火星,犹豫道:“要不,我请假去趟府城,帮你找找人?”

        卫雩愕然抬头。

        陈稷低头,不敢看她,“我都知道了。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后来也问了你朱姨。”

        卫雩从陈稷给她拿来女户籍书时就猜到了,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陈稷竟然要帮她至此。

        虽然很心动,卫雩依然摇头拒绝了,“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伤还没好,还是不要徒然奔波了。”

        她顿了顿,又道:“事已至此,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的。”

        卫雩知道消息的时候,官府的讣告都出来了,希望渺茫的很,只是她想着,不能让兄长一个人孤伶伶的飘零在外。

        谁能想到,分别不过两月,世事就如此沧海桑田了呢。

        兄妹两个都已经商量好了,考完后不管结果如何,都归乡去,去乡下开个小私塾,逍遥度日去。

        陈稷便道:“那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过去找你兄长。”

        他心虚的很,根本不敢把贡院火场的惨状透漏一丁点儿出来,说不准连尸首都认不出,也不知道到时他家阿雩会有多伤心。

        卫雩没点头,也没拒绝,歇了一会儿,在陈稷的搀扶下,慢吞吞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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