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开箱大吉

丹凤山的人都知道古城的三个坚决不：

        不想说话，不愿识字，不剪头发。

        刀疤老四在河边见到他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古城原本总是顶着到脖子的半长发，在脑后乱糟糟的一扎，看起来总是有些土气。这次竟然主动让铁牛给他剪成了短发，露出了耳朵和眼睛，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最近天儿太热了，剪剪头发凉快。”古城有些尴尬。

        “二当家你怎么会觉得热，是不是烧糊涂了。”铁牛担心道，现下明明是倒春寒，每天能喝四斤风。联想到他还跳到河里洗了个澡，拿木头熏了熏衣服。一定是病了，还病的不轻，铁牛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后怕的摇摇头。

        刀疤老四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这个孩子的心意早被他看在眼里，当向小园提出那个荒唐的婚礼时，他马上就留意到这个孩子眼底的欣喜若狂，偏偏又只能把这份心意压抑在心里。曾经满山野跑的臭小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颇为欣慰道：“四盟的人已经到了前厅，你作为新郎官去待客，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看出丹凤山破绽。”

        顶着这个名头出去，成亲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了，古城站在原地，尚有些踌躇。

        “四叔，我不想趁人之危，她一定会后悔的。”古城苦笑，心里明白这场婚礼只是权宜之计，而他连古樾的替代品都算不上，只是个名号而已。

        “若是现下的危局，只有一个人才能和向小园成亲，你总是可以庆幸，这个人只有你。”刀疤老四轻声道：“古城，你比我幸运，你至少有一次机会。”

        他想到了苏红秀，她的丈夫是他的结拜三哥，也是为了救他而死。他们之间有恩，亦有怨，在丹凤山数不清的岁月里，他只能遥遥的望着那个女人，用余生来弥补过错。也正是因为懂得这种永远触不可及的遗憾，才在机会来临之际，忍不住的想为古城出头，即使要委屈一个女子的婚姻来换取，也允许他为了子侄自私一次吧。

        古城怔住，然后点点头，即使知道蜜糖下包裹的是刀刃，却抵抗不住对甜蜜的想象，他舍不得这次的机会。

        丹凤山的议事厅好久没那么高朋满座了，离婚礼还有好几日，口中称着贺喜的人先挤满了一屋子。天梯夺魁一展身手，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便是三年前袁宝儿六十大寿的时候，四盟也只分别派了个管事来山上道贺，如今除了猴头山梁通天派了宋二当家代替，其他山头均是大当家率领着十几个弟子亲自到场。

        苏红秀对这帮人心里厌恶，面上还要维持住笑脸，跟垛爷暗暗吐槽道：“各个都带着么多帮手，知道的是来贺喜，不知道是以为是要抢亲呢。”

        宋二茶水喝到第三杯，他在猴头山就接到哨子来报，说丹凤山回山路上遇袭主力多折损，袁老太太受了重伤眼看就不行了。原以为丹凤山此时一定六神无主乱作一团，可一路走来处处张灯结彩，各个神采奕奕，山前山后巡逻把守，秩序井然，队伍竟是比天梯夺魁的那队还强悍几分。尤其是坐在首位的袁宝儿，嗓音洪亮，面色红润，看着比在坐任何人的命都长。

        想到临行前梁大当家交代的任务，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说有伙儿贼人在路上冲撞了大当家，梁大当家担心的很，特意交代我等来……来探望。”他本想说来帮忙，可现如今人家看起来好的很无忙可帮。

        袁宝儿笑道：“梁大当家有心了，一伙儿小毛贼而已，我丹凤山凭本事立足绿林几十年，还对付不了他们吗。“

        朱山环顾四周道：“今日我们都是为了丹凤山的喜事而来的，说到底这日子是在天梯夺魁时定下的，在场的五盟长辈都算是媒人，怎么不见大少爷出来给大伙倒杯茶啊。“

        袁宝儿听他提到大少爷手上忍不住抓紧了椅背，面上仍是不留痕迹道：“这可是我们丹凤山待客疏忽了，新郎官来来给各位前辈添茶。“

        古城适时走过来，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依次给几位当家人恭敬倒了茶。

        “哎，不对啊。“朱山脱口而出：”这位怎么是新郎官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全往古城身上瞧了去，古城心里窘迫，提着茶壶的手紧了又紧，却没有底气大声辩驳。

        谭老虎仔细端详一番，哈哈大笑道：“朱山当家你当真是老了，这娃娃就是剪了个头发换了身新衣裳，你竟然就认不出来了，不过确实是大变样，模样英俊了许多。”

        看到古城满脸通红，愈发觉得有意思，取笑道：“把自己收拾的这么干净，是不是等不急要娶媳妇了。”引来堂上一片哄堂大笑。

        朱山着急道：“不是什么剪不剪头发，要娶媳妇的不是古家大少爷吗，怎么竟成了弟弟。”天梯夺魁那几日，他明明见到是古家的大少爷和向小园出双入对，若是丹凤山没鬼，怎么会找了个假的新郎官来顶替。

        “朱山当家的这句玩笑话可是说的过了。”袁宝儿走下来握住古城的手，一字一句道：“我那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向小园是我袁宝儿的孙媳妇，要和她成亲的，就是我的乖孙子古城，你可不要再取笑孩子了。”

        “可是……”朱山眼神望向宋二，袁宝儿这番解释虽说的过去，但古樾和古城这兄弟俩四盟都见过，哥哥仪表堂堂，弟弟像个泼皮无赖，他就不信向小园会不嫁哥哥却嫁给这个弟弟，他就不信宋二这个老狐狸会不生疑。

        “朱山当家，你不就是羡慕袁大当家的孙媳妇，想抢回去当你的儿媳妇吗，可惜没这好福气啊。”宋二说着玩笑话，紧接着画风一转，仿佛无意中提起道：“袁大当家，这毕竟是弟弟要娶媳妇，怎么不见大少爷帮着一起张罗啊。”

        “哎，说到这我真是担心。”袁宝儿抽出手绢抹一抹眼泪：“那日老大先是技艺不精，在天梯夺魁摔断了腿，因着行动不便，回山路上那伙小毛贼惊了马车，害的老大的病情有些加重，赶紧让几个会干事的陪着他去镇上医治了。“

        宋二不想她竟主动说出遇袭的细节，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倒让他不知该信几分。

        袁宝儿继续诉苦道：“大家伙也都晓得的，咱们混道上的始终是官府的眼中钉，老大这次去镇上瞧病也是迫不得已，为防着眼线众多，各位山头的掌柜们可要帮我瞒着才是。“

        谭老虎连连点头道：“袁大当家放心，都是道上的兄弟大家自然会懂的分寸，我这次给丹凤山的贺礼里正好有几味好药材，反正他们兄弟俩是一家，给谁用都是用。”

        挥挥手让手下抬上两大个红柳箱子，打开一看一箱装着满满的布匹绸缎，还有一箱名贵药材，当真是花费了一些心思。

        袁宝儿口中道谢，让苏红秀收下放好。

        邓九霄笑道：“我长背山可没有谭掌柜这么送的有心意，不过听袁大当家说向姑娘无父无母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们家那口子听说了，便念叨说丹凤山这次既是娶媳妇也是嫁闺女，一定要显出咱们的礼数，可不能委屈了。”

        他的两个箱子里全是婚礼的各种彩头聘仪，如意、豆包、甜包、金器都一一用红色绸缎包好，甚至还有桂圆、红枣、盖头、鸳鸯杯，一应俱全。

        苏红秀心中欢喜，真诚的向他道了声谢。

        谭老虎拍他一拳道：“好你个老邓，你这份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邓九霄客气道：“恰好我们长背山去年底有个喜事，当时是我那口子一人操办的，这次就按着那一份来了一套，还请袁大当家不怪我们喧宾夺主才是。”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把大伙儿都比下去可不敢说，宋二当家可是不多不少抬了整整四个大箱子，想开眼界还得瞧他们那。”

        宋二的底牌被人亮了出来，亲眼看着四个大箱子排成一排，脸上还得挂着笑道：“区区薄礼，恭贺恭贺。”

        随着一个个箱子打开，在场众人忍不住“哇哦”出声。

        第一个箱子里是排放整齐的十支13式75□□，每一支在黑市上都能卖到一条小金鱼。第二个箱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几百发子弹，还有几支p08□□。第三个箱子一打开，看的朱山咽了下口水，恨不得这次是自己娶媳妇。里面摆放着两支马克沁机枪，在现在的世道，这可是有钱也搞不到的硬通货。

        众人的眼光都紧紧盯着第四个大箱子，猜测这里面莫不是个炮弹吧。

        最后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大花瓶，虽然做工精美，却算不上名贵，尤其和前三个箱子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失色。

        袁宝儿笑道：“梁大当家，宋二当家果然是五盟盟主，一出手就为丹凤山送来了定心丸，我等一定守护好丹凤山，为五盟尽力。”心中后怕，恐怕只有最后的两个花瓶才是原本准备的贺礼，丹凤山若不是今日这般人全马壮的光景，这些枪子怕是就要落到兄弟们身上了。

        不等袁宝儿说完，垛爷就招呼兄弟们把箱子抬回库房，唯恐晚走一会就被收走。

        宋二的心里在滴血，嘴上还要笑道：“袁大当家过谦了，这些大多是丹凤山此次天梯得了二魁首的彩头，当时准备不及没能奉送，这次和贺礼一起送过来，也是借花献佛了。”

        “还有朱山当家的，一并给咱们瞧瞧吧。”谭老虎拆礼物上了瘾，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爱好。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朱山连连摆手。

        众人却由不得他推却，把箱子打开，里面是米面谷物，还有两条腊肉。

        谭老虎又看了一遍，忍不住问道：“朱山当家，你是怕小两口吃不饱吗？”

        邓九霄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掩住嘴巴。

        朱山直着身板说：“哪里的话，我的贺礼太过贵重，怎么能放在箱子里。”再伸手间，掌中赫然多了一块玉佩，道：“这块玉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前朝王爷的宝贝，我特意亲自交到新人的手上，祝贺金玉良缘之意，你们，你们可一定好好保管啊。”

        古城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心下暗笑，这玉当真是块好玉，来历应该也不凡，不然它的主人也不会这般的难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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