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后土

“奇怪啊……”三妹的精神力退出亚伯莱的意识，“这小孩子的皮囊下似乎有个成熟的灵魂，他对于我的诱惑完全没有反应。”
  “她诱惑你什么了？”白芒心底里问亚伯莱。
  “她说她能满足我的糖果欲念，一天想吃多少糖果就能吃多少糖果，想吃多大块的糖果就能吃到多大块的糖果，她想齁死我呀！”亚伯莱愤愤的说着，“我看到无数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糖块在眼前闪现……等等，我明白啦，这三妹能激发人内心的贪婪！”
  “我就说他们有古怪！”大姐冷哼，“一齐去看看。”
  亚伯莱意识中突然出现三位大美女。不过，美女的身形很奇怪，胸部往上是美女，正如殿宇沙坑中形象，但胸部以下却是兽形，躯干似狮，四肢似猫，皮肤却像蛇。“美女狮猫蛇呀！”亚伯莱暗自咋舌。
  “小弟弟不喜欢糖果，那么这些呢？”二姐娇媚开口，美女、金钱、书籍、美食，各色式样一一划过眼前，亚伯莱目不暇接，终于克制不住，伸手向书籍抓去，拿出其中一本专心翻阅。
  “咦？”大姐诧异不止，“居然……内心居然充满了求知欲！这，这不是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心智啊，我来试试。”
  亚伯莱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手舞旗帜，后面跟随千军万马，一座座城池被攻陷，一个个领主俯首称臣。他下马，走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直接坐上正中的宝座，无数魔法师、武士单膝跪地，齐齐呼喊：“我主万岁！”并纷纷宣誓效忠。
  亚伯莱毫无反应，只在津津有味地阅读，尽管那本书上一个字也没有。
  大姐不由自主地用猫爪挠挠头，“我的‘野心’蛊惑，三妹的‘贪婪’引诱对他都不起作用。二妹的‘情欲’攻势，只有其中的‘求知欲’能勾住他……你们怎么看？”
  “一个废物，无用之徒。”
  “没有威胁。”
  亚伯莱的身体渐渐冰凉，唯有心头尚有一团热气。白芒在内心呼喊他，也无反应。拉涅雅三姐妹与亚伯莱好似定格一般，动也不动的僵在那里，白芒兜转两圈，甚至咬了亚伯莱一口，这位小主人依然没有反应，不由得焦躁起来，陡然显出本体，仰天长吟，做狮子吼，洪钟大吕之音直指人心，调伏众生，慑服邪异。
  亚伯莱意识中的拉涅雅三姐妹身形剧颤，渐渐虚化，直至消失，沙坑中的三姐妹惊醒过来，齐齐喷出口鲜血。
  “你是谁！”大姐盯住谛听，嘶声喝问，音调中夹杂丝丝恐慌，太可怕了，那一声吟啸，振聋发聩，三姐妹心神俱伤。谛听并不搭理大姐，又化回犬形，趴俯在亚伯莱脚旁，刚才那一吼，拼尽全力，以他现在的修为，有些勉强，无力再应对三姐妹。
  亚伯莱回过心神，哈哈大笑！方才沉浸于幻相，仿佛过去千万年……星球不停转动……时间似乎静止，千万个世纪飞逝而过，实际呢，只过去一两分钟。
  二姐忍耐着心口的烦闷，出声询问：“一本无字之书，你却看得入迷，看到什么了？”
  “沧海桑田，世事多变。观宇宙之大，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听不懂……”
  “蝇营狗苟拜尘谄事，天下熙熙无外乎利，然，终有那高风峻节怀瑾握瑜之辈成为人类脊梁。”
  “听不懂……”
  “我呢……神游太虚胸涵沧海，此心常与天地通，陶吾真兮适吾性，道义合时行身世。”
  “完全听不懂！”三姐妹头更疼，胸口更加烦闷。
  殊不知，亚伯莱也不舒服，意识海中电闪雷鸣，风云搅动，使他头晕目眩，心焦气躁。倚着白芒坐下，暗暗调整呼吸，收摄心神。一时间，偌大的殿宇，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它响动。
  “大姐……”过了一会儿，拉涅雅三妹有气无力地叫道，“你能爬出沙坑吗？我看那二只似乎也很虚弱，过去咬死他们。”
  大姐用猫爪按住沙坑边缘往上撑，累得呼哧带喘，最终跌回坑内，“不行啊……”
  二姐却悄无声息的从坑洞里爬出来，四肢趴俯在地，呼出的气息吹拂着沙面。
  “二姐！”三妹兴奋地叫道，似乎所有的不适都已消失，“先咬死那只白狗，它太可怕啦！”
  二姐颤巍巍地走向那一人一犬，但很明显，目标是白芒，沙哑着嗓子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狗还是其它什么的，你知不知道将我们精神的沟通打断，于我们而言是多么痛苦！”
  白芒眯着眼睛看向她，突然用拉沙帝国的语言说道：“精神的沟通？好美妙的词汇，应该是精神力的入侵吧。”
  “啊哈！”二姐气喘吁吁地笑道，“你居然会说人话，太好啦，撕咬皮肉时，你的惨嚎将是最动听的乐声。”
  此时，亚伯莱突然张开双眼，面带微笑看向渐渐走进的二姐。
  “小屁孩，看什么看！”
  “身禀五行正气，此心如鉴光明。”亚伯莱轻声说道，“以吾之名，唤汝之形，敕！”

  刹那间，整个殿宇弥漫出一种黄色光芒，柔和中带有一股霸气。沙是黄色的，柱子是黄色的，墙壁是黄色的，整个天地间充斥着黄色，便从这片黄色中，走出一位身着汉服的女孩子。女子面容姣好，风姿绰约，年轻的容颜中却含有一丝沧桑历尽后的荣宠不惊的神情。缓步上前，轻瞟二姐一眼，冲她挥挥衣袖，二姐便像球似的翻滚而去，准确地跌回费了半天劲儿爬出的那个坑洞。
  女子面向亚伯莱揖礼，轻声言道：“奴家后土，拜见吾主。”
  亚伯莱蹭的从地上蹦起来——不适感已完全消失，连连摆手，“万万不敢这么称呼，叫我亚伯莱即可。”
  后土抿嘴一乐，“还是称小公子吧……”继而脸色一整，转向三姐妹，粉面含威，眼神轻蔑，“灵魂收割者？好大的口气，不过比别人活得长一点而已。以我看啊，不过是土鸡瓦狗孤雏腐鼠罢了！”
  姐真厉害，说的还是拉沙帝国古文言，亚伯莱竖起大指赞叹。
  三姐妹羞愧难当，互相对视一眼，咬牙运起精神力向后土袭来，后土哂笑，高声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霞护吾身。”其音至大至正，瞬间冲散了三姐妹那残损的精神力，由磅礴的气势所裹挟狠砸过去，拉涅雅三姐妹避无可避闪无可闪，浑身颤抖，眼珠翻白，口吐白沫，晕死于坑洞之中。
  “幺么小丑，哪堪一击。”
  青、白、红、黑四光闪耀，句芒、蓐收、祝融、玄冥齐齐现身，各据东西南北四方，将后土围拢于中。后土面带微笑，团团行礼，“没想到我们于此星球再聚，真乃一大幸事。”
  “大姐风采依旧，似乎还年轻了些。”祝融喜笑颜开，蹦跳着说。
  “皮猴。”后土点点他，宠溺地说，“不过是副皮囊。”
  亚伯莱看“五行”聊得热烈暂时顾不上自己，便沉入意识海。但见意识海中阴阳明五行与八卦具备，勾连吞吐，包孕万物，澄澈清朗，气象万千，不禁心底欢喜无限。
  退出意识海，仔细端详着这位最后现身的后土，心中与白芒交流，“学者们对于后土的性别始终有所争论，今天算是盖棺定论啦！”
  “你呢，之前认为后土是男是女？”
  “我一直认为后土是女性神。抛开什么‘母系氏族最后的神只’之类的理论不谈，咱们单单爱说’大地母亲‘，据此，后土在人类意识中也应该是女性呀！”
  白芒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相较于性别，我之前更好奇后土会以什么形象出现。”亚伯莱手抚下巴，“你看，句芒鸟形，蓐收虎形，祝融猴形，玄冥为元素体，万没想到，从我身体里会走出一位人形……”
  白芒咧咧嘴，“后土人形的时候多些，尽管不少人坚持认为她应该是人面蛇身。”
  亚伯莱看到“五行”说说笑笑向他走来，忙迎上前去。后土招呼道：“没必要在这座城中停留了，去找你的同伴吧。”见亚伯莱看向拉涅雅三姐妹，便慢声解释，“刚才她们向我发动的精神力攻击，实则强弩之末，对自身损伤极大。反击时，我便顺手废了三只的修为，留此自生自灭吧。”
  亚伯莱点点头，并不同情。三姐妹杀戮太重，必遭报应。
  众人谈笑着向城外走去，那些蜥蜴人似乎觉察到强者的存在，早已闪的无影无踪。
  “后土姐……”亚伯莱犹豫一番，还是问出口，“史料有不同记载，一会儿说您是炎帝后裔，一会儿又说是黄帝佐官，还有的文献称您为幽冥的统治者，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后土笑着摸了摸亚伯莱的头顶，又捏捏他的尖耳朵，柔声道：“我的身份？是你姐姐呀。”
  亚伯莱也笑了，还未从“求知欲”中跳出来呢。何必过于执着冷冰冰的书本文字呢，眼前这活生生的人才最为重要。
  “后，君也，位居中，统领四行。”蓐收对亚伯莱说道，“她不仅是你姐姐，也是我们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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