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列维坦

伊宝丽塔屈膝行礼，用大陆通行的西拿语说：“感谢大师出手救下小女，烦请您屈尊移驾至敝府，我等备下水酒，略尽地主之谊。”
  玄冥有些茫然地看着伊宝丽塔，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他学西拿语的时间不长，普通对话还可以，但这种文绉绉的用语，尚不能领悟。
  “您救了她女儿，她想请您去海精灵的领地吃饭喝酒。”艾瑞尔看出玄冥的困惑，赶紧用中文翻译出来。
  “麻烦。”玄冥小声嘟囔一句，摇摇头，用西拿语慢慢回答，“不用了，如果实在想感谢，给些报酬也是可以的。”他这两天听句芒、蓐收讲小公子历练经过，对其中“花钱赎命”的做法非常赞同，认为大有古代贵族之遗风。
  伊宝丽塔闻言略显尴尬，无数人主动巴结海精灵，渴望与之交好，怎么到他这里，海精灵主动示好还不领情呢？
  “报酬自当送上。”伊宝丽塔有些冷脸，“我女儿的命可是千金不换。”
  “早就听闻谚语‘大陆的财富比不过海洋，海洋的财富被海精灵保管！’族长大人的话就是霸气。”舱梯处传来响亮的声音，伊宝丽塔闻言看去，只见一个小孩手里端着碗走过来。
  “他叫亚伯莱。西拿帝国阿法萨大公的孙子。”夏洛蒂为母亲做介绍，略一停顿，又补充，“是个小坏蛋。”
  “你才是小坏蛋。”花扭扭皱着眉头顶撞夏洛蒂。
  “族长大人，您看重玄冥是他的荣幸。”亚伯莱走上前，微鞠一躬，因为手里捧着碗，小模样有些滑稽。“不过我们的航程日期紧张，实在不便登门叨扰，望您见谅。”
  “说得好像你能替大师做主似的。”夏洛蒂嘟囔一句，偷偷冲亚伯莱吐舌头做鬼脸。
  “抱歉。”玄冥向伊宝丽塔略一点头，便站到亚伯莱身后。
  伊宝丽塔暗吸口气，阿法萨家族厉害呀，居然拥有“元素体”这样的护卫，又有些小嫉妒。看来，要与这个家族交好，不能轻易得罪。
  “既然如此，我的请求实属冒昧。”伊宝丽塔瞬间绽开的笑容犹如春风拂面，使人愉快，“当望今后拨冗至敝府一叙。至于报酬，随后奉上。”
  “报酬之语切勿再提。”亚伯莱连忙解释，“玄冥不通世故，有此一言，实不能当真。”
  伊宝丽塔摇摇手，“难道小女的命不值钱么？”
  好吧……亚伯莱无言以对，忽然想起手中的那碗汤，忙递过去，“这是用尤蒙刚卡的肉煲的汤，味道鲜美，您尝尝。”
  亚伯莱猝不及防的建议让族长的喉咙内发出“呕”的声音，态度优雅且坚决的拒绝了眼前的汤碗，半俯下身，询问夏洛蒂，“你是在这里再玩一会儿呢，还是随我回家？”
  “玩的时间可以长一些吗？”夏洛蒂央求。
  伊宝丽塔略一思忖，便答应了，她觉得有玄冥在，安全问题不用考虑，还可以与阿法萨家族拉近关系，另外，同女儿适龄的玩伴太少，与这些小娃玩耍，让她开心，倒也有益无害。
  “好好与大家相处，不要太任性。”临走时，伊宝丽塔嘱咐，“到了底比斯岛便要下船，那里有人接你回家。”
  底比斯岛是西海西北部的一个小岛，过了此岛，便脱离海精灵的势力范围。
  目送母亲离去，夏洛蒂立刻浑身轻松，转过身去寻亚伯莱，让他带着自己玩。
  “等会儿再玩，趁着新鲜，快去喝汤。”亚伯莱招呼众小，“冷了便不好喝啦，祛湿海蛇汤，一大锅呢，多喝些。”
  众小欢呼着跑向厨房，他们对亚伯莱的厨艺还是非常信任的。“你也尝尝看。”亚伯莱看三公主皱眉站着不动，便把手中那碗递过去。
  “好恶心……”三公主双手按住胸口，“吃这些东西，太野蛮了。”
  “咦？你的观点好奇怪。”亚伯莱有些诧异，“它要吃你的陶赛亚不野蛮吗，怎么吃它的肉反而野蛮了？”
  “尤蒙刚卡吃鲸，是自然的选择，是海神的旨意，它按照自己的食谱用餐，当然不野蛮。”
  “它也在我的食谱之中啊。”亚伯莱争辩，“不过是条个头大一些的蛇罢了。”
  “不，不。”三公主晃动食指表示否定，“它不应该在你的食谱之内。”
  “哦？”亚伯莱乐了，“敢问公主殿下，我的食谱应该有哪些内容呢？”
  “所有能食用的植物和水果，以及大陆与海洋中通行的肉食。”
  “素食定义我没有异议。通行的肉食？”亚伯莱有些疑惑，“怎么解释。”
  “很简单啊，自然女神指导人类豢养的家禽、家畜、鱼类，这些都可成为你食谱中的肉食。除此之外，你所食用肉类的行为，便很野蛮。”
  “我勒个去的，你这是歪理。”亚伯莱一仰脖把碗中的汤肉食尽，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反对之意。
  “才不是歪理呢。”三公主语气坚定地说，“自然女神已经给你们那么丰富的肉食，你们却还要食用一些所谓‘新奇’‘新鲜’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如此行为，既贪婪又野蛮，如果不加以克制，‘嘴’会要了命。”

  亚伯莱端着个空碗竟无言以对，还有些……想吐。
  “好吧，你说的有点小道理。”亚伯莱悻悻然嘟囔一句，“还是请你吃水果吧。”随手掏出枚“婴儿拳”递过去。
  三公主双手接过，眼睛又眯成了月牙，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大躺椅上，慢慢吸吮果汁，“好舒坦呀。”看看坐在一旁的亚伯莱，“有什么好听的故事没？”
  “故事呀……”亚伯莱将空碗放在甲板上，躺在躺椅里，眼睛盯着半空飘动的云彩，“倒有不少，想听什么呢？”
  “哦！”三公主立刻来了精神，“就知道你们大陆人一肚子坏水……”
  “嗯？！”
  “不是不是，就知道你们大陆人一肚子故事呢！讲个与海洋有关系的故事吧！”
  亚伯莱张嘴便来，“从前，有一个小美人鱼向往人间生活，到了15岁生日那天，终于如愿以偿浮出水面，看见了布满繁星的夜空，听见了美妙的歌声，也目睹了美丽的烟火，当然，还有英俊的王子……风浪摧毁了大船，王子落入水中，小美人鱼奋力托起王子的头，把他推到了沙滩上……海巫婆割去了她的舌头，拿走了她动听的声音……小美人鱼又吻了王子的额头一下，用颤抖的手把刀子扔到海里，自己也跳到大海里去了。天亮了，人们找不到小美人鱼，船边的海浪上跳动着一片白色的泡沫。”
  “好凄美的故事。”小姑娘抽抽鼻子，“叫什么名字？”
  “《海的女儿》。”
  “哦……”小姑娘隔了半晌才开口说，“海的女儿是指我们海精灵的姑娘呢，人鱼是海精灵的下属分支，她们还不配叫‘海的女儿’。”
  “嗨！那只是艺术的渲染，别与现实挂钩。”
  “你这故事讲的我心里不舒服，怎么办！”
  孩童果然只适合听热闹的喜剧，亚伯莱有些无奈，看到艾瑞尔他们喝完汤，陆陆续续回到甲板，连忙招呼大家过来，“句芒做了一种玩具，叫做‘扑克’，一起来玩吧。”
  扑克、麻将、足球、排球、修炼，日子在众小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中度过，距离底比斯岛越来越近，分别在即，三公主的情绪也逐渐低落，“好啦，别难过。”亚伯莱安慰她，“你也知道我们阿法萨家族在伯亚文有商会，需要什么便去找老板埃尔弗列特要。”
  “可以给你写信吗？”
  “当然，咱们要做笔友呢！”
  夏洛蒂笑眯了眼睛，招呼侍从，拿过来一份海图，铺在桌子上，“这份最新版海图送给你。你们船长手里那份可有些旧啦。”随手点指一个岛屿，“避开这里……算啦，有玄冥大师在，避不避的无所谓。”
  众小看她点指的地方，全都抿嘴笑起来，伊斯泰岛啊……
  “跟我们说说这里的情况。”亚伯莱也点点小岛，他们的海图上，这片区域画着一团云雾，而夏洛蒂的海图，则标画出一个椭圆形岛屿。
  “这个岛是由火山喷发物堆积而成，面积不是很大。”夏洛蒂单手托腮说，“岛主叫做列维坦，我可没见过。听母亲说，他的真身是蛇——以后不许吃蛇肉！”
  众小齐齐翻个白眼。
  夏洛蒂对众小皱皱鼻子做个鬼脸，接着说：“据说啊，他的体型庞大，身披厚厚的鳞片，腹部更是布满了无数根刺，就像铺满了玻璃碎片，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害他。另外，他是火系魔法师，听说，随便喷出口气，就能使树木着火，所到之处，海水都会沸腾。”
  “口气够大呀……”亚伯莱轻声说，“水火难容，真不知道玄冥看见他会作何想，好期待呦。”
  被期待的玄冥正在意识海中打瞌睡，万事无忧。
  底比斯岛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海精灵侍从说那是族长伊宝丽塔的酬谢。三公主坚决不让众人相送，再三叮嘱亚伯莱不要忘记给自己写信，然后顺着舷梯下船，与往船上扛箱子的侍从擦肩而过。
  “我怎么感觉像收赎金放人质呢。”亚伯莱挠着后脑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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