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树人

骑上駮马的众小，行进速度快了不少，推进阵式与各人分工不变，只不过每位多了四条腿。
  亚伯莱指指身后，“世上本没有路，只要想走，便有了路。”
  杰克耸耸肩，“这里的植物复苏能力很强，不过两天，便没有路。”
  “嘘！”白芒突然支棱起耳朵，“西北方，呼救声，气息微弱……”
  “去看看。”亚伯莱呼喝一声，駮马掉转方向，向西北方进发。赶至呼救处，众小傻眼，一大堆树木凌乱地倒塌、堆砌在一起，白芒抬爪指了指，求救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来。
  “别发呆了，帮忙吧。”亚伯莱手一挥，横扫千军，瞬间将上层的树木掀飞，众小纷纷施展魔法，一会儿功夫，现场清理干净，求救者仰面朝天，双目紧闭，嘴中仍呐呐不止，用精灵语频呼“救命”。
  “树人。”亚伯莱很诧异，强壮的树人居然被这些树木压在下面，弄得“枝”离破碎，“皮”开“干”绽，“什么情况啊？”
  白芒近前看看，又抬鼻嗅嗅，补充说：“这是油棕树人，年龄似乎不大，压在木堆下面的时间比较长。”
  杰克跪坐于地，开始用“润物无声”救治，可惜效果不好，句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白芒头上对杰克说：“你那水系疗伤魔法对这些糙皮老干的树人见效太慢，看我的吧。”
  一挥翅，低喝：“枯木逢春。”一团青色光芒罩住树人。树人嘴中的呼救声变成舒服的呻吟与叹息，原本枯黄干涩的棕叶渐渐回复泛着油性的绿色，躯干伤口严重的部位甚至开始结出树瘤。
  光芒散尽，树人缓缓睁开双目，茫然瞪视众人。杰克对他展颜一笑，扭头冲句芒伸出大拇指。
  “你们救了我？”树人扭扭躯干，棕叶摩擦发出哗哗声响。
  “是呀。”亚伯莱指指散落在旁的一堆树木，“第一次见到树人被树木压得这么惨。你也算一朵奇葩。”
  “哈哈，终于获救啦！”树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嚷，“感谢母树。”
  “你应该感谢我们。”亚伯莱不悦，“教母婆婆此时应该在华蓁园里打盹呢。”
  “咦？”树人转向亚伯莱，“你是什么东西？”
  亚伯莱一愣，脸色转青。
  树人很疑惑地看着亚伯莱，“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亚伯莱咆哮。
  “我当然不是人，是树人呀。”树人无辜地眨眨眼，“你说精灵语，可也不是精灵，到底是啥东西。”
  “你……”亚伯莱手指树人，气得无语。
  “咦？”树人又发出一声惊叹，迅速握住亚伯莱的小手，“这是母树大人的戒指，怎么在你手上。等等，难道你是教子，术？”
  亚伯莱懒得搭理他，有气无力地说：“白芒，解释。”
  白芒忍住笑，慢条斯理地说：“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教子术，我们听到你的求救，赶过来帮忙。”
  “感谢几位无私的援助。”树人站起身，鞠躬致敬。
  面对亚伯莱，再次鞠躬，“教子大人，您好，我乃棕树人基尔。年逾百，树人家族中的小辈，早就接到母树大人的讯息，得知教子至博擎煌森林中历练。母树大人要求树人一部竭尽所能帮助教子。不成想首次见面反而蒙受教子活命之恩。”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亚伯莱点指满地树木，“怎么回事儿？”
  “嘿嘿……”基尔不好意思地抖抖树叶，“我……我想像人类那样住在屋子里，就拖些木头过来盖房子。盖好后，刚钻进来，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结果，轰的一声，屋子塌啦，我就给埋在下面……”声音越来越低。
  “盖房子？”亚伯莱抽了抽嘴角，“你需要屋檐遮风避雨吗？你需要阳光、雨露、风雪，你需要的是自然。”
  “我知道。”基尔眨眨眼，眼神中透露些许向往，“但也想体验一下另外的生活方式，白天晒晒太阳，吹吹风，晚上躺在屋子里冥想。”
  “不正常的行为下往往隐藏着正常的想法。”小龙女忽然插了一句，“正常的行为换成异族去做往往显得不正常。”
  杰克点头赞同，花扭扭与小飙则一脸茫然。白芒驮着句芒在木堆中转悠一圈后，来到基尔面前，句芒用生硬的精灵语问：“你会造房子？”
  “会啊。”基尔盯着这猫头鹰，愣愣回答：“听探险佣兵们说过，把木头搭起来就可以了。”
  众小齐齐倒吸口凉气，敢情他在搭积木。
  “没文化真可怕！”亚伯莱拍了拍基尔的躯干，“兄弟，不得不说，你的胆子真大。”扭头招呼白芒和句芒，“教育他。”然后拿出营帐，吩咐众小在此扎营，又摆摆手，让五匹駮马自行捕食，“别走太远。”亚伯莱盯住它们发光的眼睛嘱咐。
  时至傍晚，晕头转向基尔跟随二芒走过来，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坐下，回味了一番“地基”“木楔”之类的建筑常识后，随手接过杰克递过来的木碗，啜吸一口，略微苦涩又满含清香的味道使他回过神来，“这是什么饮品？”

  “茶。”亚伯莱随意的一挥手，“慢慢喝，喜欢还有。”茶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句芒却会种植。众小都很喜爱，尤其是小飙和花扭扭，吃完肉后喝杯茶，消除油腻，感觉很好。
  喝过数碗，基尔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还拿出这么好喝的饮品，实在有愧于母树大人的嘱托，咬咬牙，清清嗓音，对亚伯莱开口，“教子大人，您此番历练的目的地是哪里？”
  “没有什么目的地，随便转转。”亚伯莱随口作答，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要去米卡尔洞窟。
  “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帮助，请直言。”
  亚伯莱摇摇头，每个树人均有自己的活动区域，他们鲜少跨域活动，“树挪死”的道理看来在哪里都适用。
  思考了一会儿，基尔下定决心，树叶哗啦啦震响一阵，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皮囊，递给亚伯莱。
  亚伯莱疑惑地接过来，晃了晃，里面似乎有些液体，“这是什么？”
  “曦露。”基尔说完，牢牢盯住亚伯莱面部，希冀看到他的激动之情。“曦露”是树人采集晨露，用自己的秘法蒸酿出来的圣品，人类社会中可遇不可求的提升魔法的药液。据说魔法师饮用“曦露”后，能更加精准的感知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冥想时间缩短，释放魔法时，几可瞬发。
  亚伯莱拔开塞子，倒了一小杯“曦露”，伸出舌尖舔舔，什么味道也没有。看看基尔，询问：“我在书中看到，喝了曦露便可瞬发魔法，那么喝过这一杯，任何魔法都可瞬发？”
  “差不多吧。”基尔赞同，“它能补充你释放魔法后的精神力，更适合连续施法，哪怕是高级别魔法。”
  亚伯莱将杯子递给小龙女，“都尝尝。”众小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均露出“不过如此”的神情，扭扭小声嘟囔，“没有茶好喝。”
  句芒砸吧砸吧嘴，调侃基尔：“能确定这里面没有你的口水？”
  基尔顿时哭笑不得，真是一帮小屁孩儿！他人眼中的瑰宝，万金难求的曦露，居然被小屁孩儿们如此轻视。
  句芒冲亚伯莱眨眨眼，亚伯莱会意，不顾基尔震惊的眼神，将皮囊中剩余的曦露倾倒于地，缓缓运转太极八卦，坎位闪过一丝黑光，手掌中渐渐出现一团水球。亚伯莱小心翼翼的将之注入囊中，递还给基尔，“尝一小口。”
  基尔有些愤怒，不过是水系魔法凝结出的水分子球，尝它干嘛！但又一转念，毕竟是救命恩人，毕竟是教子大人，这火气可不能发，唉……无精打采地接过皮囊，负气般仰首饮尽。
  众小惊呼不已，面面相觑，小龙女、杰克、小飙、扭扭均听过白芒的介绍，亚伯莱可催生出一种叫“坎水”的物质，他们也尝过，不过仅仅是小小的一滴，喝下后，疲劳尽去，精神力瞬间充盈，沟通魔法元素异常流畅。但此物不能过量饮用，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结局二选一，要么痴呆，要么爆体。
  亚伯莱给基尔的“坎水”，有小儿拳头大小，这个树人却一口饮尽，句芒双翅抱头，惨叫一声，“天啦，他是不是自虐成癖啊！”
  但见基尔双眼翻白，一屁股坐倒在地，直挺挺杵在那里，枝干噼里啪啦乱响，树叶瞬间变黄发枯，晚风一吹，稀里索罗飘洒一地。众小纷纷捂眼，不忍目睹树人暴毙的惨状。
  “咦，快看。”句芒飞上枯枝，提醒众人，“发芽啦，呦，长出嫩叶啦！”
  众小睁眼细看，基尔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布满新绿，“真是眨眼之间换新颜。”亚伯莱感慨，杰克亦点头慨叹：“从他身上看到了四季更迭。”
  白芒绕着基尔转了两圈，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气息已经平稳，无大碍。”
  “怎么不醒？”花扭扭疑惑。
  “等。”句芒飞过来用翅膀拍了下扭扭的脑袋，“自虐狂喝下那么多坎水，需要消化能量，想醒过来，怎么着也要个三年五载吧。”
  “刚把他救起，他却又睡去了。”小飙伤感的腔调响起，抬手轻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小龙女摇摇头，交待众人，“抓紧时间休息，明早出发，届时请句芒在周围种些树木，遮挡一下，免得树人基尔坐在此处过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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