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龙怨

　　想到这，无尘调转了方向，向着龙渊家小跑而去，村子不大，一会就能到，他心中实在是好奇出了什么事，他偷偷过去看一眼，看完就回家，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去往龙渊家的这条小路，无尘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可以说闭着眼他都能摸过去。

　　

　　轻车熟路的走着，马上就要到龙渊家了，突然有着嘈杂的声音，自龙渊家的方向传了出来。

　　

　　这些声音落到无尘耳中，他不禁好奇心更盛。

　　

　　选了一棵粗大的歪脖子树，无尘悄悄的躲在树后，露着一颗小脑袋，好奇的向着龙渊家的方向看去。

　　

　　龙渊家位置偏僻，平时很安静，很少有人会主动来此。可是以往安静的小院，此时已经站满了村民。

　　

　　这些村民大都是些男人，一个个表情凝重，时不时的彼此交谈几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大锄头。

　　

　　这些人无尘全都认识，都是河间村的村民，平时无尘都以叔叔伯伯相称。

　　

　　目光穿过人群，无尘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树爷爷，以及村里的管事，郭正。

　　

　　与其他人一样，树爷爷和郭正的脸上也是积满了凝重。

　　

　　在树爷爷面前，站着几位身材壮硕的中年人，树爷爷正不停的给他们说着什么，这几人听得也很认真。

　　

　　由于距离原因，以及周围人群的声音太过嘈杂，无尘听不到谈话的内容。

　　

　　无尘的眼睛四处扫了扫，他在找龙渊，这里是龙渊的家，龙渊的母亲重病在床，所以龙渊平时也不会跑出去玩的。

　　

　　按理说这么多人在，龙渊应该出来查看情况才对，但是他并没有看到龙渊的影子，这不禁让他更为好奇了。

　　

　　就在无尘疑惑之际，龙渊家里的人群突然动了起来。

　　

　　人群这么一动，闪出了一条缝隙，无尘的视线透过这缝隙往后一看，随后他的瞳孔便忍不住猛地缩成了针状，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一个通体漆黑的大棺材，被静静的放在龙渊家的小院子中。

　　

　　看到这口大棺材，再想起刚才树爷爷和牛叔叔那焦急的神色，无尘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都解开了。

　　

　　棺材是干什么用的，自然不用多说，而且村里的婚丧嫁娶都属于大事，是需要村长出来主持的，这也是牛叔叔着急找树爷爷的原因。

　　

　　这么说龙渊他娘已经……

　　

　　想到这，无尘鼻子一酸，一股悲意不禁涌上了心头。

　　

　　无尘年纪不大，可以说几乎就没有经历过丧葬离别。

　　

　　以前他每次去找龙渊时，龙渊的母亲见到他，脸上都是带着柔和的笑意，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

　　

　　无尘很机灵，很讨人喜欢，他看的出来，龙渊的母亲是打心眼里喜欢他，有时还会捏捏他的小脸。

　　

　　龙渊母亲给他的感觉就是，很温柔，是一种作为母亲所独有的温柔。但就是这样一个年纪不是很大的女人，却终日卧床不起，与药为伴，岁月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烙下了斑驳伤痕。

　　

　　有时候他心里也在想，沈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大美女吧。

　　

　　有这样一个母亲，他心疼龙渊，也羡慕龙渊，毕竟和龙渊比起来，他连自己母亲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人群之中，树爷爷似是交代完了所有事情，众人也纷纷动了起来。从那几名壮汉中走出了四人，来到棺材四个角的位置，几人一用力，就将棺材抬了起来。

　　

　　随后出殡的大部队便沿着小路，向村庄外面的地里走去，那里有事先挖好的坟坑。

　　

　　没有什么鼓乐部队，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过场，有的只是前方领头的人，时不时的往天上撒些纸钱，走个仪式。

　　

　　沈梦之除了儿子龙渊以外，连个亲人都没有，丧事只能由村里的村民来办，一切自然是要从简的。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人命是真的不值钱。

　　

　　昨晚龙渊回到家后，看到已经亡故的母亲，发了疯一般嚎啕大哭，期间更是不知道哭晕过去了几次。

　　

　　龙渊识海中刚刚觉醒出灵源，便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时间连气息都有些紊乱，以及暴动。

　　

　　在巨大的悲意下，黄金龙灵体不受控制的激发而出，虽然龙渊刚刚觉醒出灵体，但是其上自带的龙威，  还是险些伤到其他村民。

　　

　　毕竟有很多村民，实力一辈子都停留在了入灵境，而且他们的灵体都十分弱小，怎么可能抗住情绪失控的黄金龙。

　　

　　不得已之下，树爷爷只能出手将龙渊击晕。另一方面，他这也是出于保护龙渊的目的，按照龙渊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话，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岔子，他一个小孩子，识海能不能承受住这种冲击还未可知。

　　

　　所以，当沈梦之出殡的时候，龙渊正昏迷的躺在屋中。

　　

　　郭正是村子中，实力比较厉害的灵者，他并没有跟随出殡的队伍前去，而是留在了这里照顾昏迷之中的龙渊。

　　

　　没有办法，这个残酷的事实，只能让龙渊清醒后去慢慢接受了。

　　

　　出殡的队伍渐渐远去，无尘也心情压抑的回到了家中。

　　

　　此时无梦已经醒了。

　　

　　无尘神色暗淡的推开由干树枝编成的大门，无梦正坐在院中的大石头上，手中摆弄着从地上摘来的花花草草。

　　

　　“小梦你醒了。”

　　

　　无尘看到无梦后，神色不振的打了声招呼，他现在的思绪有些翻涌。

　　

　　“哥哥，你看我摘的这些花，可漂亮了，我们来给它们起名字吧……”

　　

　　看到哥哥无尘回来了，无梦笑着跑了过去，拉着无尘的手，想让无尘看看她的成果。

　　

　　换作平时，无尘或许就开开心心的和无梦玩耍去了。但是此时，无尘刚知道沈梦之的死讯，心中难受无比，哪还笑得出来啊，一张小脸绷得很紧很紧。

　　

　　察觉到哥哥异常后，无梦面露疑惑的看向无尘。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很少露出这种伤心凝重的表情。

　　

　　无尘把沈梦之的事情给无梦一说，无梦也是直接呆在了当场。

　　

　　她作为一个小女孩，心思本就敏感，此刻眼眶也是红红的。

　　

　　生老病死，村民们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对于无尘这些孩子来说，一时间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无尘心里也清楚，他再怎么难过，毕竟也只是一个外人，要说最难受的，那肯定就是龙渊了。龙渊只有这一个亲人，现在母亲亡故，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沈梦之安葬完毕，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的回了家。小村庄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一不同的是，在那较为偏僻的乡间野地里，多了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从中午到下午，无尘并没有感觉很饿，早上剩的还有几个包子，这是留给无梦的。

　　

　　无尘觉醒出灵体后，对天地灵气的吸收也上了一个新的台阶。随着灵气入体，无尘敏锐的发觉，这些灵气好像也能起到补充能量的作用，缓解着他的饥饿感。

　　

　　虽然起到的作用很小，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实存在的。

　　

　　天地灵气，果然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他可以不吃饭，但是无梦可不能不吃。无梦自昨天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三顿饭没吃了，以无梦那羸弱的体格，怎么可能受得了。

　　

　　于是无尘熟练的生火，将包子热了一下，又去隔壁王奶奶家要了一碗粥给无梦喝。

　　

　　至于他自己嘛，吃点无梦剩下的包子皮，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

　　

　　太阳西斜，黄昏的光线将整个村子照的一片火红，夜幕将至，使得这抹残余的光线也是暗沉沉的。

　　

　　直到此时，树爷爷才回到家中。

　　

　　与树爷爷一起回来的，还有龙渊。

　　

　　龙渊自从进屋后，便是一言不发。

　　

　　无尘默不作声的偷偷打量着龙渊，他发现龙渊的眼睛红肿，血丝密布，显然是大哭过一场，整个人也郁郁沉闷，没有精神。

　　

　　无尘有心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暗叹一口气，把这些话重新憋回了肚子中。

　　

　　沈梦之一死，龙渊便成了孤儿，树爷爷作为一村之长，主动提出要扶养龙渊。

　　

　　加上龙渊，树爷爷家里就有了三个孩子，不过树爷爷作为一名乡间医者，再加上本身也是一名灵者，三个孩子他完全养的起。

　　

　　吃过晚饭后，树爷爷又仔细查看了一下无梦的身体情况，确定无碍后，众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由于多了一个龙渊，所以无梦就去了树爷爷屋中睡，无尘则是和龙渊在一个屋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无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龙渊。

　　

　　只见龙渊平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看着上面的天花板，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龙渊，你也别太难过了，沈姨走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

　　

　　无尘思考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自我记事起，我身边就只有我娘一个亲人，我娘的身体一直不好，连正常人都比不了。但即使这样，她依旧靠着卖唱，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

　　

　　这是龙渊今晚上说的第一句话，他声音沙哑的如同被撕裂的二胡琴弦，透着哀伤与无力。

　　

　　听到这句话，无尘心中也是一阵酸涩，龙渊家中的处境，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虽说那时日子过的很苦，但有娘在，好歹算是个家。这几年，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其实我心里也知道，娘能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我还是接受不了……娘就这么走了……我……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

　　

　　“无尘，你知道我娘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我娘常说她对不起我，不该让我来跟她过苦日子。一个母亲经常对儿子道歉，你说可不可笑，这不是我娘的错，她心中的苦，我明白。”

　　

　　说到最后，龙渊红肿的眼睛中，又止不住的流出眼泪来，声音也开始哽咽。

　　

　　无尘一时语塞，安慰的话在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他只需要当一个静静的聆听者就好。

　　

　　“有些话，我娘她跟别人说不了，只能说给我听，在过去几年中，娘多多少少也给我提到过一些以前的事，虽说有些事娘不愿提及，但我还是能听出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龙渊神色一冷，语气也与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甚至于无尘从中听出了一些怨恨。

　　

　　“我还有一个父亲，现在就活在这个世上。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让娘落到了如此地步，但是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要找到他，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我要问问他，为何要抛弃我娘，为何要做这无情无义之人，我想要看看，这样的人，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嘴脸！”

　　

　　“我要让他跪在我娘坟前，赎罪！”

　　

　　“我娘一走，自此我在世间便再无亲人，这种薄情寡义之人，不配做我父亲！”

　　

　　龙渊愤然出声，面若冰霜，他的表情冷的可怕，言语之间，更是毫不掩饰对生父的怨恨。

　　

　　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一个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若没有锥心刻骨的经历，怎会把一个孩子逼成如此。

　　

　　无尘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若是他和龙渊转换身世，大概，他也会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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