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遗孤

　　“小龙渊，你等一下……”

　　

　　龙渊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当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然后他便是看到树爷爷在冲着自己招手。

　　

　　“树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龙渊微微抬头，遥遥问了一句。

　　

　　树爷爷几步走到龙渊身前，神色复杂，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小脸，树爷爷亦是无言的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才郭正与他所说的便是关于沈梦之的事，今天上午，也就是在他带着孩子们走后没多久，郭正和王婶就到了沈梦之的家里，打算照顾一下她，毕竟沈梦之重病在床，离不了人。可是两人刚进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他们只见得沈梦之坐在屋门边的一块石头上，背靠着墙壁，头向后微倾也倚在墙壁上，双手无力的垂下。她的身上穿着由各种陈杂布料拼织起来的破旧戏服，其实这已经看不出来是戏服了，只是大体有一个戏服的形状。而她则是睁着眼睛遥遥望着大门处，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笑意，那种柔和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阳光散落下竟落得一种安详之感。

　　

　　两人靠近后才发现，沈梦之的瞳孔已经涣散，整个人早已没了呼吸。

　　

　　沈梦之没有丈夫，除了她以外，就剩了龙渊一个孩子，所以她也算得上是遗孀。村里死了一个遗孀也不是件小事，郭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把大家伙召集起来，等村长来了在做决断，毕竟沈梦之无亲无故，孩子又小，她的后事只能由村民们来操办了。

　　

　　虽说不忍开口，最终树爷爷还是狠狠心把这件事告诉了龙渊，毕竟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他早晚都要知道，树爷爷只希望龙渊能够坚强一点，早日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

　　

　　但是树爷爷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发生在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上，要想走出阴影谈何容易。幼年丧母，必然会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一道撕裂的伤痕，这道伤痕无法抹去，只能通过时间来将它慢慢隐藏。

　　

　　龙渊听到这个消息后呆滞了数息，随后愣愣的抬起头紧盯着树爷爷的眼睛，仿佛要看出树爷爷是不是在骗他，他多么希望这是树爷爷给他开的一个玩笑。眼泪瞬间积满眼眶，不受控制的顺着龙渊的脸颊流淌而下。

　　

　　树爷爷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微微刺痛着，他抬手想要将龙渊偎在怀里，这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龙渊木然的后撤，躲过了树爷爷的拥抱。

　　

　　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后，龙渊的脑袋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无形的炸弹，大脑之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个消息太过的突然，突然到他还没有任何的准备，突然到他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沈梦之的音容笑貌在龙渊空白的脑海中浮现，他现在只想着见他娘最后一面，哪怕她已经无法看到了，哪怕她已经不能呼唤自己的名字。因为龙渊知道这是他所能见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以后就在也见不到了！

　　

　　龙渊直直的向后退了几步，豁然转身冲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而出，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随着龙渊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

　　

　　在树爷爷身后的不远处，无尘正背着昏迷不醒的无梦看向这里，无梦小小的身子对于无尘的体格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孩子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同样也在等待着树爷爷。

　　

　　到现在无尘心里还是有些懵懵的，他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接他们回村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还有树爷爷和龙渊说了啥，龙渊怎么就哭着跑了？

　　

　　树爷爷转过身来，对着无尘摆摆手，然后又指了指家的方向，示意无尘先回去。

　　

　　无尘点点头，他也能猜出来村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树爷爷去解决，他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去瞎掺和了。

　　

　　无尘向上一抖身子，托了托快要滑下来的无梦，转身绕过拥挤的人群，轻车熟路的向他那间不大的小院子里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幕笼罩着这片大地。夜晚的乡间小路总是那样的安逸静谧，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又很快如平静湖面上的波纹飞速散去。

　　

　　头顶之上的夜幕，繁星点点，明月高悬，无尘的身心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无比的放松与愉悦。他喜欢这样的夜，喜欢这样的安静，他甚至喜欢这种被无处不在的黑暗包裹着的感觉。

　　

　　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不需要任何理由。

　　

　　转过一道弯，道路宽阔了不少，已经远远能看到那露出半截身子的大柳树了，无尘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扑通～

　　

　　没有任何的征兆，一道突如其来的剧烈心跳声在无尘的脑海中陡然响起。无尘前进的身形也随之一滞，小小的身子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扑通～

　　

　　又是一声心跳，无尘这次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流动的厉害，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整个人几欲炸裂。

　　

　　最终无尘身子一晃，背着无梦单膝跪在了地上。

　　

　　“又……又是这种感觉……又来了……”

　　

　　此时晚上的温度还有些寒冷，可无尘的脑门上却已是汗珠密布，他的身子呈现着微微颤抖的状态，如果在白天就会发现，无尘的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

　　

　　视线逐渐趋近于模糊，大脑中的眩晕感也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涌来。

　　

　　无尘牙关紧咬，太阳穴青筋紧紧绷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汗珠顺着无尘的眉心滚落，流进了他的眼中，但他却浑然不觉。此时的无尘，面目竟是显得有些狰狞，仿若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之前还有过一次。每当这种感觉到来的时候，无尘就如同打了一针亢奋剂，脑海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毁灭，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毁掉！

　　

　　这是无尘此时最直观的感受，这个念头一但出现便如同杂草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生长蔓延，这个念头他控制不了，更无法将其压下。

　　

　　无尘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之前听树爷爷说过，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是在五岁的年纪，当时郭正正抱着他玩，突然小小的他就像发疯了一样，一口咬在郭正的手臂上，死死地咬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当然，郭正是一名灵者，五岁的无尘对郭正还造不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这件事还是把郭正和树爷爷给吓的不轻。

　　

　　“快……快要坚持……不住了。”

　　

　　无尘心脏跳动的速率急剧加快，暴虐的情绪呈几何倍数的增长，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似要找到一个宣泄口喷发而出。

　　

　　“啊……啊……”

　　

　　从脑海中所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使得无尘忍不住的双手抱头，压抑不住的颤抖嘶吼声不断从无尘口中传出，在夜幕中散出很远很远。

　　

　　失去力量支撑的无梦从无尘的背上滑下，倒在一旁。

　　

　　就在无尘的理智即将被疯狂取代的那一刻，无尘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翠绿光芒，随后无尘便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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